陽霽再次回到了活動室時，開場表演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向日葵1班的一眾家長正聚集在舞臺前，忙得不亦樂乎。她不擅長這個，通常不會湊熱鬧，只會給知遙拍幾張表演中的照片做留念。

    但她無意中一瞥，卻是瞧見了施妤。

    施妤不但給小知遙拍了照，還拉著小林老師，三個人一起拍起了合影。

    施妤和林老師……他們關(guān)系什么時候這么要好了？

    她不在的這幾天，莫非錯過了什么重要的事？

    陽霽好奇地頓住了步子。

    她看得出，施妤有些不情愿，她神色不太自在，但她意外地并沒拒絕。這說明她至少是不討厭小林老師的。

    不討厭，這三個字放施妤身上，已經(jīng)很稀奇了。

    畢竟施妤這些年來一直單身，便是和她對待男人的方式有關(guān)。堅定、拒絕、拉黑一條龍，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和回轉(zhuǎn)的余地。

    真得難得，還有讓她愿意忍受的人出現(xiàn)。

    而林老師……雖然他是知遙班里的老師，但陽霽和他的交流并不算多。她只是知道他很受小朋友的喜歡，性格溫柔，工作認真、負責(zé)，在家長中的評價也不錯。

    施妤一時調(diào)整不好拍照的角度。

    陽霽便看林老師接過了施妤手里的手機。

    在拍照之前，他視線從鏡頭上移了開。

    他的眼神從驟然生出的猶疑、不安，在看到了施妤的那一瞬，轉(zhuǎn)而變成了溫柔，和眷戀。

    那是愛著一個人時，患得患失的證明。

    陽霽想：她和施妤，總得要有一個人幸福。

    不是她。

    是施妤，那也很好。

    陽霽朝著幾人走了過去。

    知遙眼尖發(fā)現(xiàn)了她，歡快沖她揮手：“我們這兒！”她一邊牽起了施妤，不放，她還想要再牽陽霽的手。

    林奢譯十分自覺。

    他退居了二線，主動幫她們?nèi)齻€人拍了好些張合照。

    林奢譯不自覺地，想多拍幾張施妤。

    鏡頭一度對焦，他私心里只愿意把她放在中心位置上。

    和從前相比，施妤的模樣改變了許多。他借由拍照的機會，珍惜地、光明正大地看她，如果他也能留下一張施妤現(xiàn)在的照片就好了。

    在林奢譯的手機里，他只有兩人多年前的幾張合影。

    還有一張施妤單獨的照片，被他放在了加密文件里，層層鎖定。

    那是他趁施妤小睡的時候，偷偷拍的。

    他離得近，比平時看得更仔細。施妤的眼睫毛很長，很輕，有點微彎的上翹。他看來看去，只覺得越看越勾人，讓他心臟呯呯直跳。

    他膽大妄為地，想伸手摸一摸。

    但施妤睡眠淺，他又怕吵醒了她。

    于是他冥思苦想，終于想到了一個萬無一失的辦法。

    他摸出了施妤剛給她買的新手機，準備拍第一張照片。

    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手機拍照原來也有去不掉的聲音。

    尤其他當著施妤的面。

    幾乎就在她耳邊。

    “咔嚓。”

    施妤微蹙了蹙眉，緩慢地睜開了眼。

    她便看見林奢譯一張臉漲得通紅。他當即心虛地不停往后退，不小心，他左腳絆倒了右腳，還平地摔上了一跤。

    施妤還沒問。

    他已經(jīng)語無倫次地開始跟她解釋了：“我覺得你很漂亮，好看?！?/br>
    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地自厭、在自責(zé)。

    他在想：他根本配不上這么好的她。

    林奢譯拍完照，把手機遞還給施妤。

    陽霽搶先接了過來。

    她含笑地瞥了施妤一眼，提議道：“我?guī)湍銈儌z也拍一張吧?！?/br>
    施妤趕忙拒絕：“不拍不拍?！?/br>
    林奢譯按捺住心里的失落，只好也勉強說：“沒什么好拍的?！彼f完，委屈地看了施妤一眼，就差把“我其實很愿意”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施妤自我催眠，權(quán)當沒看見。

    但陽霽一把拉過施妤的手，調(diào)笑地把她推到了林奢譯的身邊。她迅速地后退幾步，趕在施妤反抗前，“咔嚓”“咔嚓”連拍了兩張。

    陽霽把照片給小知遙看。

    知遙開心地笑起來：“好好看呀！”

    兩人并肩而立，一致面對著鏡頭，是她超喜歡的姨姨和老師！

    林奢譯故作不經(jīng)意地，走上前來，也想看照片。

    但施妤有些惱羞，從陽霽手里奪過了手機。

    林奢譯放軟了聲音，跟她討?zhàn)垼骸鞍颜掌l(fā)我吧?！?/br>
    施妤沒回答，反而沖他揚起了一個微笑。直看得他眼神閃閃爍爍地，有羞怯，有許多的期待，他心里莫名的高興，條件反射地，也沖施妤笑了起來。

    然后施妤說：“不發(fā)?！?/br>
    她利落地把手機塞進了包里。

    陽霽圍觀到了這一幕，深覺她不在的這幾天，她肯定錯過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問自家崽兒：“你施妤姨姨和林老師，有情況？”

    小知遙不明所以，眨巴了一下眼。

    陽霽換了個說法：“平日里他倆關(guān)系怎么樣？”

    知遙聽懂了，連連地說：“姨姨給老師送飯，老師給姨姨送柚子吃。老師給姨姨送餅干吃。姨姨幫老師提東西，還請老師吃飯，兩人開好長時間的視頻聊天，老師也給姨姨帶飯，他們關(guān)系很好哦！”

    施妤：？

    我不是我沒有遙遙你可不能亂說。

    *

    第一個節(jié)目表演結(jié)束后，家長們陸續(xù)回到了觀眾席。

    陽霽在旁邊給施妤預(yù)留了位置。

    沒一會兒，知遙換完衣服也回來了，便坐在了兩人的中間。

    正式節(jié)目里有小朋友的才藝展示，也有以家庭為單位的表演，表演算不上精彩，重在參與，大家的配合度都很高，熱烈的掌聲一陣接著一陣。

    當最后一個節(jié)目結(jié)束后。

    整個活動室的燈光全部亮了起來，鈴兒響叮當?shù)氖フQ歌曲再一次響起，以院長為代表的幾位幼兒園老師合力推出來了個小推車。

    而在推車上，擺放著一個超大的姜餅糖果屋。

    糖果屋仿造了幼兒園的模樣，圍欄，大鐵門，教學(xué)樓，一一再現(xiàn)。

    但相比于實際情況，屋子更多采用了卡通裝扮，大朵的向日葵花，玫瑰花都是松軟棉花糖。樓前的那株圣誕樹則是由小到大的綠色甜甜圈構(gòu)成的，樹上點綴的彩燈，都是斑斕的巧克力豆。

    小朋友們尖叫不已，簡直興奮極了。

    他們從座位上竄起來，爭前恐后地沖上了舞臺，熱情地湊近了看。

    院長笑呵呵地說：“首先，讓我們來感謝做出糖果屋的林老師。”

    小朋友們此時動作出奇的一致，紛紛昂著小腦袋，齊聲道：“謝謝小林老師，老師辛苦了！”

    施妤站在人群中，她看著被小朋友們團團圍了起來的林奢譯。他耗費了許多時間，精心準備的禮物，獲得了大家的一致認可。

    所有人都因為他而笑得開心，都喜歡他。

    她卻感覺莫名的有些眼熱。

    那個在她記憶里被同學(xué)們欺凌的男生，課本被扔進垃圾桶，屢屢惡意地被推倒在地上……那些尖利刻薄的嘲笑，陰陽怪氣的諷刺……他無數(shù)次的痛苦、眼淚、沉默忍耐……在此刻，通通都沒有了。

    他走出了布滿荊棘的過去，成長了起來。

    他找到了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

    他的人生里也終于不再只有她。沒有了她，他其實生活得更精彩，也更有了意義。一如她曾經(jīng)所迫切期望地，他熬過人生的苦難時期，終于苦盡甘來了。

    施妤心里酸脹，有點想哭。

    也就在這一瞬間。

    她想，林奢譯真得和從前不一樣了?；蛟S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

    姜餅糖果屋做得很大。

    每個小朋友都掰了一塊，熱熱鬧鬧地吃罷，最后竟然還剩下了一些。由院長做主，便統(tǒng)統(tǒng)分給了好奇圍觀的家長們。

    施妤和陽霽一直站在最外層，也就沒有上前。

    陽霽看向不遠處，被家長追問制作姜餅屋方法的小林老師。他有些緊張，不停地往她和施妤的方向看過來，他人想過來，欲言又止地，卻被求教的家長們擋住了來路。

    陽霽認真地問：“味道怎么樣？”

    施妤問：“什么味道？”

    陽霽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就餅干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