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妾 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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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今已不像一開始那般把自己悶在屋子里面哪里都不敢去。午后時分,也會和春荷一起去院子里走走,但也僅僅只是裴錚的院子,旁的地方,她一概是不會去的。 她的身份在這個地方非常的尷尬,這里的下人對她的態(tài)度總是變來變?nèi)サ?,時而恭敬,時而打量。 柳朝朝雖然出身不高,可又不是傻子,人人稱呼她為柳姑娘,究竟是因為什么,她不是不清楚的。 這里的人,并不承認(rèn)她是裴錚的妻子,她說不難受,自然是假的。 但要說有多么的在乎,也并沒有。 他們承認(rèn)不承認(rèn),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除非是裴錚親口否認(rèn),不然她不會在乎其他人的想法。 但這些心思和她想見裴錚并不沖突,只是裴錚忙碌,早出晚歸的。 常常見不到面。 就算偶爾她等到了裴錚歸來,兩人也說不了幾句話,她就睡了過去。 昔日在東水鄉(xiāng),她還能去田間找到勞作的丈夫,如今在鎮(zhèn)南侯府她要去哪里找裴錚? 春荷見柳朝朝用嗔怪的眼神看向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姑娘,奴婢說的都是真的,外頭的太陽真的很好?!?/br> 柳朝朝輕輕的搖了搖頭,成日里曬太陽,曬的人都懶洋洋的,她如今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做,成日里不是曬太陽就是發(fā)呆,亦或者是睡覺。 這日子過得,當(dāng)真是心里不得勁。 柳朝朝不愿意如此荒廢時間,便想著去找些事情做。 她看著春荷,比劃著問她有沒有絲線和布料,柳朝朝比劃的非常具體,春荷也是個極其聰明的姑娘,沒一會兒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姑娘可是要做什么?是要打發(fā)時間繡個帕子還是香囊荷包之類的小玩意兒?” 柳朝朝搖搖頭,主仆倆又開始了你比我猜,好在春荷機靈,找了一大堆的繡線和布料來,柳朝朝瞧著這些更是開心,大大得眼睛看著春荷,笑容更加的真誠,看的春荷愈發(fā)不好意思。 “姑娘可要奴婢幫忙分線?”春荷小心的問道,即使她已經(jīng)知曉柳朝朝是個極好相處的人,也不敢隨隨便便的做決定。 主子雖然溫柔,但骨子里也是個極其倔強的人。 柳朝朝點頭,將一摞絲線遞給她,春荷接過,坐在柳朝朝的身邊分線。 她頭一回接觸到這么好的布料和繡線,故而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就給扯壞了,柳朝朝的繡藝并不算特別的好,只能說還過得去。 她只是想找些事情做一做,從前沒有這么多空閑的時間,如今有了,說不準(zhǔn)就有時間給裴錚做一套好看的衣裳。 柳朝朝滿懷憧憬的在繡布上面描繪,可因為沒有花樣,描起來也是不倫不類的,春荷看在眼里,暗暗的責(zé)怪自己不仔細,“姑娘您稍等,奴婢這就去問問管家娘子,有沒有什么時興的花樣?!?/br> 柳朝朝沒有拒絕,春荷急匆匆的出了門,結(jié)果撞上了裴錚,她嚇了一跳忙不迭的行禮,“世子爺?!?/br> 裴錚微微頷首,見她神色匆忙還以為是柳朝朝出了什么事,“這般著急要去何處?” “回世子爺?shù)脑挘媚锝袢招那闃O好,問奴婢要了繡線和布料,說是要繡東西,但是奴婢疏忽,沒有尋來花樣?!贝汉山忉尩脴O快,裴錚聽見柳朝朝無恙,擺了擺手便讓人走了。 屋子里,柳朝朝還在努力的描繪著花樣,只不過越描越黑,越畫越丑。 她有點兒不服氣,本來想把布翻個面兒繼續(xù)用的,結(jié)果還沒畫呢,自己就先嫌棄上了,裴錚進屋的時候,正好看見柳朝朝將那塊布料扔在一旁,還掩耳盜鈴的埋了起來。 但很快她就將那布料拿了出來,放在了一邊,神情要多糾結(jié)就有多糾結(jié)。 裴錚看得分明,不禁笑了出來。 柳朝朝聽見聲音,極快的抬起頭來,看見站在不遠處的裴錚時,可就什么都顧不上了,鞋子都還未穿好就撲了過去。 裴錚自然而然的接住了她,“小心一些,可別摔了?!?/br> 柳朝朝雙手緊緊的抱著裴錚的腰,忍不住的往他胸前蹭了蹭,那模樣依戀極了。 “方才在忙些什么?”裴錚低下頭,只見柳朝朝正好也抬起頭看他,四目相對,眼中皆是對彼此的情誼。 柳朝朝牽著裴錚的手走到了床邊,指著桌上的布料比劃。 若說柳朝朝和春荷之間還只是你比我猜,她和裴錚之間溝通,可是一點兒障礙都沒有,柳朝朝慢吞吞的比劃,非常仔細,裴錚就在一旁聽著,時不時的附和一句,“原是這般?” “今天怎么想到要繡東西?” 柳朝朝比劃著說要給裴錚繡一個荷包,她說從前都沒有機會給裴錚做一個荷包。 裴錚對于能收到荷包這事兒倒是挺期待的,但對于柳朝朝提起以前,他的情緒就變得淡淡的,并沒有想要陪她懷念過去的意思,反而開始轉(zhuǎn)移話題,“你想要畫什么花樣?” 裴錚說話間就拿起了桌上的勾線筆開始描繪,柳朝朝不敢相信的睜大眼睛。 似乎是沒有想到裴錚還會這些。 她能知道的東西無非就是一些梅蘭竹菊,若是讓她來畫,指不定就要畫幾棵竹子,但到了裴錚自己手中,就變得不一樣起來。 即使拿著勾線筆,在一塊巴掌大的布料上,他也繪了一副水墨畫,雖然簡單但是極具神韻。 柳朝朝看了好一會兒,沒看出什么所以然來,只能虛心的問裴錚這是什么。 “山水?!迸徨P語氣平靜的回答,同柳朝朝說起那是他十六歲那年頭一回隨父親離京,途經(jīng)巴蜀一帶瞧見的風(fēng)光,他從未見過那般壯闊的山河,所以一直記在心里,記了那么多年。 “朝朝你可知曉,那懸崖峭壁看著驚險極了,但我卻始終沒有辦法從那上頭挪開,鬼斧神工也不過如此。夏日雷鳴陣陣,大雨過后群山被籠罩在雨霧之中,隱隱約約宛如仙境……” 裴錚眼中是由衷的向往,思緒仿佛已經(jīng)飄得老遠,回到了他的年少時候。 柳朝朝知道嗎? 她當(dāng)然是不知道的。 她甚至都不明白,這山山水水到底有什么好看的,江南多雨,若是遭遇連綿的雨天,指不定莊稼就要被泡壞,若是雨再大些,說不定就會爆發(fā)山洪。 行路就會變得艱難,甚至有些人還會死在山洪之下。 柳朝朝未曾親眼見過裴錚眼中的景色,自然無法感同身受。 只因為說這話的人是裴錚,柳朝朝當(dāng)然不愿意掃他的興致,用力的點了點頭,告訴裴錚自己一定會將它繡出來的。 只可惜柳朝朝的偽裝并不成功,她一向簡單直白,根本藏不住事兒,心里是什么想法,面上早早的就表露出來,她眼神中的茫然和不解根本騙不了裴錚。 她很清楚的讓裴錚意識到,他們是不一樣的。 “不必勉強自己?!迸徨P似是而非的回了一句,情緒變得比之前更淡了,他知道不應(yīng)該強求什么,但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也不知是失落多一些,還是失望多一點。 柳朝朝不解其意,只是對著裴錚笑,同他比劃自己的意思,說她一點兒也不勉強的。 只要是裴錚喜歡的東西,無論如何柳朝朝都會想要去試一試。 “你不覺得勉強便好?!迸徨P的語氣淡淡道,方才的那些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他總不至于因為這些遷怒柳朝朝。 柳朝朝自然不會覺得勉強,她拿過那塊布料仔細的看了起來,回憶起裴錚方才說過的那些話,認(rèn)真的想著什么顏色的繡線更合適。 然后裴錚就看著柳朝朝拿出了許許多多種白色青色和藍色,每一樣都分開著放。 裴錚安靜的坐在一旁,并未阻止和打擾,甚至還時不時的幫她捋一捋鬢邊的碎發(fā)。 柳朝朝抬起頭看他,眼神若有所思。 裴錚將手邊的線順勢遞給她,輕描淡寫的開口,“今日無事。” 柳朝朝得到了答復(fù)之后,才放心下來,專心的看著面前的繡線。 她并沒有問裴錚最近在忙什么,也沒有問裴錚今天為什么不忙了。 就像是一種本能的直覺,讓她不愿意問出口,可如果裴錚愿意告訴她,柳朝朝當(dāng)然是愿意聽的。 但裴錚卻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他失憶之前官居要職,不僅是天子近臣更是當(dāng)今陛下年少時候的伴讀,這樣的身份自然是榮光萬丈,可同樣也是許多人的眼中釘rou中刺。 他代陛下南巡時遭遇意外,幾近喪命,若非是柳朝朝,如今鎮(zhèn)南侯府迎回的應(yīng)當(dāng)是他的尸骨。 他失蹤之后,朝局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今上費盡心思才壓制住局面使其未曾惡化。 如今他歸來,自然有許多事情要重新洗盤。 手握權(quán)力之人如何還愿意將權(quán)力交出? 裴錚并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屬于他的一切,自然要悉數(shù)討回來。 想到這兒裴錚的心情就變得有些惡劣,問一旁的人,“朝朝,倘若有親近之人背叛你,你當(dāng)如何?” 柳朝朝默默的抬頭,不解的看向裴錚。 但見裴錚神色認(rèn)真,她想,這一定是一件很要緊的事情,她沖著裴錚比劃了兩下,問他是什么樣親近的人。 她的身邊沒有什么特別親近的人,并不能很好的理解。 “一起長大,很好的朋友?!?/br> 柳朝朝也沒有什么很好的朋友,只是想一想應(yīng)當(dāng)是很難受的,于是她告訴裴錚,要報復(fù)回去,若是那人打了她一頓,她得打回來。 道理淺顯易懂,便是以牙還牙。 恰巧裴錚也是這般想的,若當(dāng)真顧念昔日情誼,事情也不會鬧成這般。 他看著柳朝朝這忿忿不平的小臉,忽然有了些古怪的念頭,“若那人是我呢?” 柳朝朝抬起頭,一臉疑惑的看著裴錚。 不太明白他的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若背叛的人是我,你當(dāng)如何?” 柳朝朝聽到這句話直接愣住了,她不敢相信的看著裴錚,眼淚就這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看起來好生可憐。 裴錚看了兩眼就后悔自己不應(yīng)該開這樣的玩笑,連忙同她解釋,“你別放在心上,方才我是開玩笑的?!?/br> 但柳朝朝卻沒有辦法當(dāng)成玩笑,她認(rèn)真的看著裴錚,問他是不是和府中的人一樣,不愿承認(rèn)自己是她的妻子。 第5章 不會分開 柳朝朝和裴錚是夫妻,兩人不僅有夫妻之名,還有夫妻之實。 東水鄉(xiāng)的所有村民都是證人。 柳朝朝是個孤女,一人獨自住在東水鄉(xiāng),有一間破舊的泥瓦房和幾塊菜地。 春日時,她會買些菜種種下,收獲一茬菜去集市販賣,攢下的銅板便是過冬的資本,春日果腹便是漫山的野菜。 她生的貌美又天生啞言,無人替她撐腰,日子過的甚是艱難。 因為無論是鄉(xiāng)紳或者地主,都不會把田地租賃給一個孤女,何況還是一個啞女。 柳朝朝從前也沒有什么手帕交,若是她生的稍稍比常人好看些,或許身邊的姑娘們也只是略略羨慕,村子里的那些混混,也不過是覺得她長得比旁人瞧著順眼些,走過時多看幾眼。 偏偏柳朝朝長得極美,冰肌玉骨,秀潤天成,容色艷艷,讓人見之忘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