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九州 第1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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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喧鬧?”裴璟負手而立,冷冷掃了眼對峙的二人。 傅歸宜立即調(diào)轉(zhuǎn)矛頭,張口罵道:“你簡直是個豬……” “住嘴!”鎮(zhèn)南王急急趕來,攔住傅歸宜,向裴璟行禮:“小兒魯莽,沖撞殿下,望請恕罪。” 裴璟想到出來前傅歸荑抓住他的手,悶聲道:“別傷害我的家人,我跟你回去。” “無妨,令郎的脾氣孤早已習(xí)慣?!泵鎸Ω禋w荑的父親,這位昔日助他良多的鎮(zhèn)南王,裴璟心里敬他三分。 “多年未見,太子殿下風(fēng)采依舊,不如今日與老夫再暢聊一番。”鎮(zhèn)南王布滿細紋的深邃雙眸里透著不容拒絕。 裴璟心道他與傅歸荑的事情總要在她父母面前過明路,頷首同意。 臨走前遞了個眼神給季明雪,季明雪點點頭。 等兩人走遠了,季明雪從懷里掏出一瓶藥送到傅歸宜眼前:“最好的傷藥,要我替你上藥嗎?” 傅歸宜望著眼前熟悉的瓷瓶,默然出神。 經(jīng)過父親提點,他趴在床上思索了一整晚,恍然發(fā)覺裴璟對他的容忍度真的超出一般人。 尤其是在北蠻皇宮那場大火后,他燒傷了臉,裴璟為此自責(zé)不已,再也沒對他說過一句重話。 * 鎮(zhèn)南王書房。 裴璟與鎮(zhèn)南王兩人相對而坐與臨窗羅漢塌上。 鎮(zhèn)南王先把婚禮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說了明白,又拿出一匣子銀票推倒裴璟眼皮子下,態(tài)度誠懇:“犬子糊涂,這里是動用您私庫的錢財,我替他向您賠罪?!?/br> 裴璟看也未看,暗道鎮(zhèn)南王好手段。 他從一開始就對自己以禮相待,半點不責(zé)問傅歸荑之事,對傅歸宜更是約束管教,反倒令他強硬不起來。 “令郎多年替我出生入死,這點錢財不算什么?!迸岘Z推了回去。 鎮(zhèn)南王笑道:“公是公,私是私,有些時候還是要分清楚?!?/br> 裴璟瞇眼道:“鎮(zhèn)南王有話不妨直說?!?/br> 鎮(zhèn)南王替他滿上熱茶,不急不緩道:“阿荑不適合殿下,更不適合深宮。南陵有句古話‘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但不是每棵橘樹都能在北成枳,也有可能不適應(yīng)氣候而死亡?!?/br> 裴璟:“你是在用她的死威脅我?” “不敢。”鎮(zhèn)南王沉聲道:“殿下與小女在南陵的糾葛我已經(jīng)略知一二,過往種種已不可改變。她年少無知,希望您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裴璟眼皮下壓,明白鎮(zhèn)南王是想讓傅歸荑與他劃清界限,淡淡道:“孤還以為今晚鎮(zhèn)南王是要問責(zé)于孤?!?/br> 鎮(zhèn)南王握住被子的手瞬間攥緊,嘆息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我今日可以關(guān)起門來把殿下狠狠打一頓,再將你掃地出門,顏面全失。但我清楚殿下的性子,若不是自己主動放棄,我能擋你一時,擋不了你一世。” 裴璟深深看了眼面前頭發(fā)花白的魁梧大漢,世人皆說鎮(zhèn)南王是瞎貓撞上死耗子壓對了寶才有今日的地位,殊不知他粗獷的外表下有一顆洞悉世事的心。 “孤是不會放棄傅歸荑的?!迸岘Z誠懇道:“我真心喜愛她,愿意以后位聘她為妻,并承諾此生只有她一人,請您成全。” 鎮(zhèn)南王沒想到裴璟一開口就是后位,聽他的口氣還只要女兒一人。說實話很難讓他相信,帝王的恩寵如那天邊的煙花云霞,轉(zhuǎn)瞬即逝,而阿荑不愛爭搶的性子如何能適應(yīng)深宮。 更何況,他強迫阿荑的那些事說明他從未把女兒放在與他同等的地位上,他作為父親是不可能同意這門婚事的。 鎮(zhèn)南王避而不答,說起了傅歸荑小時候的事,話里話外都在明示暗示傅歸荑是個極有主見之人,他做不了主。他現(xiàn)在只是以一個父親的身份在告訴裴璟,他希望女兒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 “殿下知道我是怎么發(fā)現(xiàn)阿荑有射箭的天賦么?” 裴璟心智極堅,對傅歸荑更是勢在必得,無論鎮(zhèn)南王如何打感情牌巋然不動,但他對傅歸荑小時候的事情很感興趣,耐著性子問:“如何發(fā)現(xiàn)的?” 鎮(zhèn)南王從懷里拿出一把彈弓,握在手里,語氣懷念:“她小時候身體弱到不能下床,她哥哥怕她無聊,閑來無事做了把彈弓,又在房間里掛滿大大小小的容器。阿宜告訴她,每射進一顆石子,他便給她帶回一份驚喜?!?/br> “誰料阿荑第一次用便擊中,而后簡直彈無虛發(fā)。阿宜不得不給她滿世界找禮物,還偷偷跟他阿娘哭訴meimei太厲害了,最后趁阿荑不注意在她的彈弓上咬了個牙印?!?/br> 念及以往,鎮(zhèn)南王臉上滿是慈愛。 裴璟的視線在那把彈弓拿出來后再也無法移開,當聽見牙印時瞳孔微張,他顫著手端起熱茶抿了口,勉強穩(wěn)住心神道:“十三年前,宣安十五年秋天,貴部在何處?” 那年是裴璟入北蠻為質(zhì)的第二年,也是他母妃去世,他孤身返國之時。 鎮(zhèn)南王不知裴璟為何有此一問,擰眉沉思道:“好像是在潼城附近?!?/br> 裴璟的手抖得更厲害,慌忙放下茶盞,啞聲道:“能否借孤一觀?!?/br> 鎮(zhèn)南王注意到裴璟的異常,卻沒出聲詢問,將手中的東西遞過去。 裴璟接過,粗糲地指尖摸著彈弓上他一輩子也忘不掉的牙印,喉頭涌上澀意。 原來是她,原來她沒死。 “失陪。” 裴璟心情在瞬息之間大起大落,他攥緊手中之物瘋一般地往外跑。 風(fēng)聲獵獵,鳥鳴呦呦,他仿佛回到疲于逃命那日。 那年他打算從潼城入南陵,路上被兩個北蠻野兵追殺,是個小女孩用彈弓射瞎他們的眼睛,他才有機會反殺。 她聽說自己要回家見母親最后一面,沉默片刻后將自己的所有財物送了他。 裴璟從她那里獲得了水、藥、食物,錢財和一匹健康的馬,這些救命的東西于裴璟而言無異于雪中送炭。 小女孩警惕心很重,不肯告訴他姓名,然而他從裝錢的荷包內(nèi)側(cè)找到“百里”繡字。 百里族。 但她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思純凈,裴璟三言兩語套出她的家人也因北蠻人而失散。 又是一個因北蠻造成的悲劇。 “要是那些兇殘的北蠻兵痞全部死掉該有多好?!毙∨⒌难哉摽偸翘煺鏌o邪:“沒有戰(zhàn)爭,大家和平相處。我可以和家人平平安安守在一起?!?/br> 裴璟無法回答她。 在為她拾起彈弓時摸到上面的牙印,他暗自記下位置與形狀,連同小女孩的容貌也印在他心里,尤其是那雙閃爍著星子的雙眸。 若有機會,他一定會報答她的活命之恩。 后來他在北蠻聽說,百里一族被赤焰軍全數(shù)屠滅,不留一個活口。 那段時間,他利用在北蠻穩(wěn)固的勢力瘋狂報復(fù)赤焰軍,害他們栽了個大頭跟,自己卻引起他們注意。 為了報復(fù)始作俑者,他們設(shè)計將裴璟關(guān)在大殿里想要放火燒死他,若不是傅歸宜察覺,那晚他恐怕九死一生。 裴璟匆匆跑到傅歸荑院子門口,屋里還亮著燈,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這一次,他站在門外很久,手抬起又放下,最終輕輕敲了敲門。 屋內(nèi)沒有聲響。 裴璟難以形容此刻的心情,他背靠在門上,仰頭看向漸漸黯淡的月光,手里的彈弓重逾千斤。 “什么事?”傅歸荑打開門。 裴璟一時不察往后倒,傅歸荑側(cè)身一步閃開,幸好他及時抓住門框才沒有跌下去。 “你……”裴璟話音一轉(zhuǎn):“你怎么還沒睡?” “你想進來就進來,想出去就出去,我怎么睡?”傅歸荑不耐煩地甩下一句話往里走,也不管裴璟想怎么樣。 裴璟聞言呼吸一窒,剛踏入房門的腳收了回來,在門口張望。 傅歸荑在收拾東西。 他扒拉往里看,半晌忍不住出聲:“這么晚了,明天再收拾。” 傅歸荑動作一頓,沒理他,繼續(xù)手上動作。 要帶的東西其實不多,她也不想帶家里的東西去南陵皇宮,在傅歸荑心里,家里的東西只有在家里,才有家的感覺。 東西收了多久,裴璟便看了多久。 收拾完后傅歸荑見他還像個木頭人似的站在門口,走過去冷淡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裴璟見她終于肯理自己一下,忙不迭把手中的彈弓遞到她眼前,壓抑著興奮說了兩個人之前的淵源。 “原來我們很早之前就見過?!迸岘Z語氣很激動,一把摟她進懷里,“感謝上蒼,你還活著?!?/br> 他的嗓音到最后幾乎有些哽咽。 傅歸荑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靜靜等他抱夠。 裴璟聲音溫和與之前威脅時她判若兩人:“你還記得么,那日……” “不記得了。”傅歸荑漠然打斷他:“那里是哥哥消失之地,我只要有空都會去附近轉(zhuǎn)悠,救你實屬順手。不僅是你,我還救了很多人,阿意,還有哈穆都是在那附近救下的?!?/br> 裴璟猝然住了嘴,怔怔看著她,發(fā)現(xiàn)她的神色不似作偽,心中大慟。 她記得鄧意,記得蒙穆,唯獨不記得裴璟。 “殿下若是想敘舊,恐怕找錯人了。”傅歸荑聲音疲憊,“如果只是這件事,我沒什么好說的,我想休息了,或者你想進來一起休息?” “你這是在邀請我嗎?”裴璟有些驚異。 “邀請不邀請的,對你來說有什么區(qū)別?!备禋w荑自嘲道:“在我家里你都能如入無人之境,你若是想進來,我攔得住么?” 裴璟見她這般認命,心中非但沒有欣喜,反倒生出幾分驚懼。 只因傅歸荑完全失去了往日那般抗爭之心,她眼眸黯淡,似乎對未來毫無期待。 “傅歸荑,我對你不好么?”裴璟疲憊不堪地靠在門邊,語氣軟了幾分:“為什么你不愿意跟我回去?” 傅歸荑轉(zhuǎn)過身來,定定看著裴璟:“你的對我好,就是強迫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 裴璟語塞,慌忙辯駁道:“那次是……是我的錯。我以后絕不再犯,我向你起誓,若有……” 傅歸荑打斷他:“我對你的以后沒有任何期待,你不必做樣子給我看。我回答你的第二個問題,因為我想跟我的家人在一起?!?/br> 家人。 裴璟心中悲涼,她從未把他當做家人,但他已經(jīng)把傅歸荑當做生命中不可缺失的部分。 “我也想與我的家人在一起?!迸岘Z癡癡凝視傅歸荑:“你走后,東宮很黑,也很冷?!?/br> “黑你便多點幾盞燈,冷就將地龍,熏籠燃上,再鋪上厚厚的棉被?!?/br> 傅歸荑冷漠不近人情的話扎的裴璟鮮血淋漓,他艱澀道:“那沒有你,又該怎么辦?” “所以,你這不就千里迢迢來搶了么?” 她這般諷刺的語氣,像是在說他裴璟是土匪強盜之流,完全否認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