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聽聞驚風(fēng) 第36節(jié)
鳳懷月爬起來一些:“你半天沒動靜,就是在看這個?” “是。” “這有什么好看的?!?/br> “前半本是不大好看?!彼疚e到他鼻子前,“后半本呢?” 什么后半本,白天不就告訴你了,后半本被我撕下來疊紙玩。鳳懷月莫名其妙接過書,正想再重復(fù)一遍,視線卻落到最后一頁的最后一段,酥軟雪妖折服于瞻明仙主英偉不凡的男兒氣概,當(dāng)下芳心大動,春情洋溢,羞答答地松領(lǐng)扣,寬衣帶,一般兒嬌凝翠綻魂兒顫,露出—— 沒了。 鳳懷月:“……” 司危用手指搔刮他的下巴:“說話?!?/br> 鳳懷月道:“如果我說她接下來露出了十八只奪命利爪,你信嗎?” 司危道:“不信?!?/br> 你不信是對的,倘若我只看到這里,我也不信,但問題就是我真的看完了,這個酥軟雪妖,她接下來的的確確是露出了十八只奪命大利爪,又與你繼續(xù)打了好幾十頁。 司危摸摸他的腦袋:“怪不得你要氣得撕書,放心,這種事,我只同你做。” 只同我做什么,也打得滿地飆血? 鳳懷月一把扯住他的烏鴉嘴:“你快點給我呸呸呸!” 作者有話說: 司危:自信! 第46章 司危并沒有“呸呸呸”, 反而捏著他的脖子親了好一陣,親完之后,就扯過被子將人裹入懷中,如先前在六合山的無數(shù)個夜晚那樣, 擁著他一起睡了。 房間內(nèi)的燈燭徹底熄滅, 坐在不遠(yuǎn)處屋頂上的兩人:“……” 彭循感慨:“真不愧是瞻明仙主,我看你是沒什么戲了, 還是洗洗睡吧?!?/br> “什么有戲沒戲, 我又不想獨占美人。”宋問糾正, “傾慕,傾慕懂不懂, 一株空谷幽蘭,即便是被瞻明仙主連盆端走,難道還能攔著我欣賞?” 他覺得自己同這些俗人沒法說,拍拍屁股想回去休息, 卻被彭循一把扯回屋頂, 道:“明日我要繼續(xù)去雪海山莊找紅翡,你覺得還有沒有指望?” “說實話, 沒有?!彼螁柕? “那地下深潭挖開之后,大得沒邊, 再加上四面八方都是狹小裂隙,藏一個干瘦的小姑娘, 輕而易舉。我勸你還是將弟子撤掉一些吧, 別再挖了, 否則她受驚躲在水下不敢出來, 豈不是要被泡得更加……也是可憐?!?/br> “可我必須得把她找到?!迸硌櫭? “可憐歸可憐,但那畢竟是一只能跑能動能傷人的邪門干尸,你也看到了,今天被她咬傷的弟子險些沒能救回來,放任不管,總是禍患。況且紅翡新死不久,倘若能及時找到,或許還有點救。” “沒看出來,”宋問嘖嘖稱奇,“你還挺憐香惜玉。” 彭循無語得很:“什么憐香惜玉,我這叫心系魯班城安危!算了算了,不同你說,回去睡吧,明日記得早點起來?!?/br> 宋問莫名其妙:“早起做什么?” 彭循答曰:“早起去雪海山莊。”說完還要及時補(bǔ)充,這是清江仙主的意思,說免得你又閑來無事跑去sao擾人家鳳公子。 宋問:“……” 庸俗的舅舅無法理會大外甥心中那份對至美的追求,還動不動就要罰人抄家規(guī),于是第二天清晨,宋問只好長吁短嘆地爬起來,跑去雪海山莊繼續(xù)干活。 鳳懷月則是一覺睡到自然醒,睡醒之后的腦子,就要好用許多。司危推門進(jìn)來時,見他正坐在床上發(fā)呆,于是不滿地冷冷一“哼”。 鳳懷月頭也不轉(zhuǎn),隨口便道:“沒想沒想?!?/br> 這敷衍態(tài)度,與三百年前簡直如出一轍。司危扯起他的耳朵:“起床,帶你去看熱鬧?!?/br> “嗯?”鳳懷月對“熱鬧”兩個字天然感興趣,于是再度把腦子里的溟沉放到一邊,“要去哪里,遠(yuǎn)嗎?” “不遠(yuǎn),就在三千市。” 三千市?鳳懷月不解,那里現(xiàn)在應(yīng)當(dāng)是風(fēng)聲鶴唳才對,畢竟仙督府剛剛查辦了福馬賭場,又掀翻了雪海山莊,估摸正是人人自危時,怎么還會有熱鬧。 司危:“不一定打打殺殺才叫熱鬧?!?/br> 鳳懷月:“……你為什么說著說著話,又來親我?” 還親了半天。兩人唇色紅潤出了門,再入三千市,街道上果然冷清了許多,大家看起來就都很遵紀(jì)守法。 鳳懷月走出一大截路,才隱約覺察出不對,問他:“是結(jié)界嗎?” “是。”司危道,“這熱鬧不方便用你我原本的容貌去湊?!?/br> 所以他早早就給兩人罩了一層易容符咒,鳳懷月恍然:“怪不得方才都沒人看我們,還以為是由于你過于兇神惡煞?!?/br> 司危敲敲他的腦袋,又拐進(jìn)一處小巷,這兒更是找不到半個人影,好不容易有點響動,還是一對少男少女在吵架,或者說得更確切一點,是少女在單方面罵人。鳳懷月停下腳步,聽了半天,嘖嘖道:“誰家的小姑娘,如此刁蠻,罵起人來語速簡直像飛一般?!?/br> “邱家?!彼疚5?,“邱家是經(jīng)營出海生意的,與夏仁多有來往,前陣子雪海山莊出事,邱家的主人便立刻與之撇清關(guān)系,又稱病停了生意,將府門一鎖,縮得見殼不見頭?!?/br> “那這與今日的熱鬧有何關(guān)系?”鳳懷月不解,“難道你要抓了這邱家小姐?” “不抓她?!彼疚N掌鹚母觳?,“走!” 地上都是青苔,鳳懷月被他拖得腳下打滑,踉踉蹌蹌不明所以。那正在吵架的少男少女聽到動靜,也轉(zhuǎn)頭過來看,見是兩個外鄉(xiāng)生面孔,少女立刻嬌罵道:“你們瞎了眼嗎,看不到本小姐正在訓(xùn)話,直勾勾地——” “砰!” 鳳懷月眼前一黑,站在原地緩了好一陣,方才低頭看著自己一身粉紅裙裝,以及戴滿金鐲子的手,心里涌上不詳預(yù)感。緩緩扭頭,身邊站著的果然已經(jīng)不是司危了,而是方才那個被訓(xùn)斥得唯唯諾諾,苦瓜臉的少年。 “……你!” 變成少年模樣的司危一掃苦瓜臉之態(tài),道:“換個樣子,我?guī)闳ジ把?。?/br> 赴一場三千市內(nèi)小姐公子們的日常歡宴。這粉紅裙子的邱家小姐名叫邱蓮,少年則是她的弟弟,邱環(huán)。 這樣的歡宴,在三千市中并不算稀奇,三不五時就要舉辦一場,供小姐公子們吃喝玩樂。司危道:“邱蓮乖張任性,即便整個邱家現(xiàn)在正在瑟瑟發(fā)抖,也阻攔不得她出來尋歡?!?/br> 鳳懷月覺得自己被坑了,這哪里是看熱鬧,分明就是找線索,找線索就找線索了,還要將我變成這副模樣!他心里頗為不平,扯著司危的袖子道:“換一換?!?/br> “換什么?” “你來當(dāng)這邱家小姐!” “不合適?!?/br> “哪里不合適?” “我都說了,她乖張任性,雖然程度不及你萬分之一,但只要你收著點演,旁人也未必就能看出端倪?!?/br> 鳳懷月還是不肯,我哪里乖張任性了,一把扯住他的腰帶,蹲在地上死活不肯走,最后硬是拗得司危答應(yīng)下來,將少年的身體換給了他,方才滿意地站起來,問道:“對了,這對姐弟的原身呢?” “關(guān)在結(jié)界中?!彼疚5溃白?!” “慢點慢點?!兵P懷月一路跑著跟在他身后,“你穿著裙子,就得有個姑娘樣子!” 歡宴地點設(shè)在如春亭,門頭不大,進(jìn)去之后,卻是別有一番天地,鶯飛草長曲水流觴,很有幾分世外桃源的意思。門口有仆役負(fù)責(zé)登記,他顯然對邱家姐弟熟悉得很,直接就將兩人放了進(jìn)去。 這一進(jìn)去,就熱鬧了。涼亭里坐了少說也有十七八名少男少女,各個都是錦衣華服,比起外頭正經(jīng)八百的仙門子弟,又多了幾分天不怕地不怕的隨性。倒也正常,畢竟這里可是三千市,能將屠殺鮫人當(dāng)成助興節(jié)目的地方。 “呀,我還以為你們兩個,最近這段日子都不會來了呢!”席間有人咯咯地笑,“都沒備下杯盤碗筷,哎呀,愁人,這可怎么辦?” 鳳懷月脖子一縮,不說話,繼續(xù)充當(dāng)一個盡職盡責(zé)的苦瓜臉,你嘲任你嘲,反正同我又沒什么關(guān)系。他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桌面果真空空蕩蕩。很明顯,這對姐弟平時人緣并不算好,此番夏家出事連累邱家,估摸有大把人正在等著看笑話。 司危卻不慣著。他走到方才說話之人眼前,將杯盤碗筷端了兩套就走,這一舉動顯然大大震驚了席間所有人,一個個大眼瞪小眼,連聲音都沒了。 鳳懷月:讓你們先見識一下大人的世界有多么險惡! “你,你好大的膽子!”被奪走碗筷的少女看起來快氣懵了,站起來指著她罵,“連我的東西都敢搶!” 司危皺眉道:“一副碗筷,也值得如此大呼小叫,看來你是真沒見過什么好東西?!?/br> 少女:“……” 邱蓮的容貌生得并不差,只是細(xì)眼薄唇,臉上沒rou,看起來有幾分刻薄,而這幾分刻薄經(jīng)過此刻司危的演繹,簡直就像是冰窟窿里挖出來的大棒,又冷,看起來又像要揍人,成功嚇唬住了一眾少男少女。 席間越發(fā)鴉雀無聲,鳳懷月伸手,及時將司危拉到身邊坐下,而其余人也趕忙將少女勸回座位。司危扭頭一瞥,又將旁邊人的菜牌拿了過來,攤開在鳳懷月眼前。 菜還沒點完的無辜少年看起來對邱蓮害怕得很,連連道:“沒事,沒事,你們先!” 司危問:“你想吃什么?” 鳳懷月細(xì)細(xì)看了一遍,答:“都想吃?!?/br> 于是司危就真的把所有菜都點了一遍。此舉顯然又大大激怒了先前那名少女,差點站起來繼續(xù)罵人,卻被閨蜜勸住,這位小姐悄聲道:“邱蓮這是故意氣你呢,氣得你席間失態(tài),她好出去造謠你既把碗筷當(dāng)成寶,又舍不得讓客人點菜。就讓她點吧,這點吃的能花多少錢,更何況她那弟弟,簡直瘦得像個雞崽子,吃不了幾口。” 鳳懷月舉著筷子專心致志地等菜。司危則是轉(zhuǎn)頭,又看向失去菜牌的那位少年。少年被他看得眼皮子直哆嗦,悄聲說:“我可沒想著欺負(fù)你,況且你家這回出事,我爹也是幫了忙的,你千萬別找我麻煩?!?/br> 司危微微點頭,伸手撥開他,將視線投到下一人身上。 那少年急忙道:“我家也幫了忙,不僅幫了忙,還幫你爹藏了十幾船的貨,你難道不知道嗎?”說著,臉還紅了起來,道:“反正我總是愿意幫你的?!?/br> 邱蓮從鼻子里擠出一個“嗯”。 少年被“嗯”得歡欣鼓舞,干脆抬著自己的椅子跑過來,又不敢往邱蓮身邊坐,盤旋半天,硬是擠在了鳳懷月身側(cè),殷勤地替他夾菜盛酒:“來,你多吃一點,還要什么點心嗎,我去替你取來,對了,你jiejie喜歡吃什么?” 鳳懷月:“……” 少年,我勸你擦亮雙眼。 第47章 邱蓮平日里就不是好相處的性子, 仗著家中有些錢財,飛揚(yáng)跋扈。此番邱家好不容易出現(xiàn)了那么一些即將倒大霉的跡象,席間等著看好戲的人不少,結(jié)果司危上來就給了少男少女們一個下馬威, 先搶碗筷再搶菜牌, 還要用冷冰冰的眼神一個一個掃過去,真是好大一個爹。 做東的少女氣惱極了, 咬牙道:“她家都那樣了, 到底在囂張什么!” 鄰座閨蜜用帕子捂住嘴, 湊在她耳邊小聲說話,就是因為邱家現(xiàn)在到處漏風(fēng), 她才要強(qiáng)撐出這副缺教養(yǎng)的囂張模樣。咱們再等等,過一陣,估摸她爹就會為了保住家業(yè),將她當(dāng)成禮物送出去。 少女們“嘻嘻”笑起來, 想要討好她們的少年們也低頭忍笑。坐在鳳懷月身邊的少年見狀, 悄悄一拉他的衣袖,道:“不必放在心上, 有我們歐家在, 你邱家肯定不會出大問題,對了, 聽我叔叔說,今晚那批貨也會按時出港。” 什么貨, 幾時出港, 又是出哪個港?眼前這少年明顯知道不少內(nèi)幕, 于是鳳懷月看了一眼司危, 示意對方速速出手, 不要浪費(fèi)這份暗戀。 結(jié)果司危只是倨傲瞥來一眼,但偏偏青春期的少年就是很吃這一套,當(dāng)場心跳如擂鼓,臉更紅了,偷偷地對鳳懷月道:“你jiejie今天可真好看?!?/br> “她往日難道不好看?” “往日也好看,但今日不知為何,好像與往日又格外不同?!?/br> 不同在哪里,不同在多了幾分祖宗氣質(zhì)嗎?年紀(jì)輕輕,口味不輕。鳳懷月拍拍他的肩膀,往后若有機(jī)會,我一定要教教你,心上人可以選溫柔的,可以選潑辣的,但一定不能選像祖宗的,連年紀(jì)一大把的我都招架不住這一款,更何況是你。 仆役端了玉盤魚貫而入,很快就將鳳懷月面前的桌子擺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與其余人形成鮮明對比,活像個飯桶。席間的少男少女們還沒有活到心機(jī)深沉的年紀(jì),因此譏笑與嘲諷都明顯得很,但鳳懷月當(dāng)然不會管這些,他在靜室中被關(guān)了近兩月,喝風(fēng)飲露的,一口好東西沒嘗過,眼下嘴里正淡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