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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聽聞驚風(fēng) 第69節(jié)

    鳳懷月同樣也不知道,那渾渾噩噩的三百年, 他從未想過要去細(xì)細(xì)探究溟沉, 只將對方呈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模樣全盤接受, 硬要說對方與其余鬼煞有何不同, 那也只有并不會主動傷人, 但這顯然不會是那位大都主非要吞他不可的理由。

    不過現(xiàn)在“吞噬”一說,也只是猜測。大荒繼續(xù)道:“我當(dāng)日被眾人掛上高臺,生死一線之際,也是為他所救?!?/br>
    陰海都那種地方,可能八百年都精挑細(xì)選不出一個好人,所以就連大荒本人,在被丟回海中后,也是孤身游蕩許久,不愿回到族群中,擔(dān)心背后還藏著更大的陰謀。她道:“結(jié)果后來似乎并沒有什么不好的事發(fā)生。”

    司危瞥來一眼,道:“若沒發(fā)生不好的事,鮫王何至于領(lǐng)著這小干尸滿海逃竄?!?/br>
    紅翡:“……”我不是水鬼,也不是干尸,你們這些大人物都是怎么回事?

    大荒嘆了口氣,道:“我回到族群之后,傷重難愈,便將王位讓給了阿眠,她是我最得力的下屬,就是性格有些急躁?!?/br>
    鮫人一族被當(dāng)成玩物虐殺數(shù)百年,期間并非全無反抗,但雙方實力相差實在懸殊。大荒道:“在阿眠看來,即便是轟轟烈烈全部戰(zhàn)死,也好過現(xiàn)在的日子。前陣子她帶領(lǐng)族人,擊沉了幾艘陰海都的漁船,雖然看起來贏了,但我知道,那些捕獵者絕不會善罷甘休,一場更大的反撲正在醞釀中?!?/br>
    “我勸她稍安勿躁,說鮫人一族與陰海都實力相差實在懸殊,硬碰硬,只會帶來無窮無盡的流血與犧牲,將來或許可以考慮與仙督府合作?!?/br>
    “新的王不答應(yīng)嗎?”

    “不是她不想答應(yīng),而是她沒有時間去答應(yīng),陰海都的捕獵季很快就會來臨,在那之前,鮫人要么奮起反抗,要么像以前一樣,東躲西藏。”

    紅翡問:“然后呢?”

    大荒道:“在南海盡頭,即將出現(xiàn)一片風(fēng)暴之眼?!?/br>
    那是被颶風(fēng)與狂浪包圍著的海域,一旦出現(xiàn),至少也能維持十余年。鮫人一族只要能順利闖入風(fēng)暴之眼,就等于擁有了一重安全屏障。大荒本欲親自去將風(fēng)暴撕扯出一個入口,眠瓏卻不同意,她道:“你也會被風(fēng)絞成碎片?!?/br>
    紅翡恍然:“所以那新的王,就干脆將你關(guān)了起來?”

    大荒道:“但阿眠也知道,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宋問又問:“那長愿是怎么回事?”

    “長愿?”聽到這個名字,大荒眼底滑過一絲錯愕,急忙道,“你們見過他?”

    “見過?!兵P懷月道,“也聽說他是鮫群的叛徒?!?/br>
    “不可能,這當(dāng)中應(yīng)該是有什么誤會?!贝蠡膿u頭,“他只是個任性的孩子?!?/br>
    漂亮,驕縱,頑皮,不聽老人勸,所以被陰海都的捕獵者盯上,似乎也是一件意料之中的事。鮫人們親眼目睹他被鐵鉤拽進(jìn)了寒光閃閃的漁網(wǎng)中,每個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于是有鮫人舉起了手中的弓箭,將箭矢對準(zhǔn)了那條華麗的魚尾,又緩緩上移,咬牙瞄準(zhǔn)了心臟的位置,想提前給他一個解脫。

    “你他爹的敢射我試試!”長愿扒拉著漁網(wǎng)破口大罵,“怎么就知道我肯定逃不出來?”

    鮫人胳膊一抖,箭矢貼著長愿的耳朵飛了過去。

    而捕獵船也開遠(yuǎn)了。

    大荒道:“而他后來竟然真的離開了陰海都?!?/br>
    紅翡問道:“也是被溟沉放走的嗎?”

    “不知道?!贝蠡膿u頭,“鮫人族的巡邏隊在一片滿是惡靈的海域中發(fā)現(xiàn)了他。”

    那一晚的月色極為明亮,巡邏隊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了飄浮在海面上的華麗魚尾,正隨著海浪不斷變幻著顏色。他們認(rèn)出那是長愿,便冒著被惡靈拖拽的風(fēng)險游了過去,結(jié)果長愿卻反倒背對族人,一個猛子扎進(jìn)了惡靈群中。

    “僅僅憑這一個古怪舉動,就判定他是叛徒嗎?”

    “我并不相信,所以讓阿眠去找過長愿,但不知為何,那片海域中所有的惡靈竟和長愿一起離奇消失了?!?/br>
    消失這件事,我倒能解釋。鳳懷月道:“惡靈是我們殺的,長愿也是我們救的,不過他眼下腦子不太好,忘記了過去的一些事?!?/br>
    大荒驚愕:“當(dāng)真?”

    ……

    魯班城中。

    管事稟道:“寧島主率領(lǐng)木蘭島弟子,一口氣斬了十枚千絲繭,真真如砍瓜切菜一般?!?/br>
    彭流往椅子上一靠:“早知如此,當(dāng)日就不該只說二十?!?/br>
    管事提醒他:“寧島主之所以愿意出手相助,全因傾慕仙主?!?/br>
    彭流道:“那這就更要另外開價了?!?/br>
    否則堂堂越山仙主,只值二十個大妖,說出去成何體統(tǒng)。

    管事:“……”

    彭流思考片刻,將人召至自己面前:“這樣,你去告訴寧島主,就說本座最近身體不適,整片西山向東兩百里的千絲繭,恐只能交由木蘭島?!?/br>
    管事震驚:“可那一帶至少也飄了五百多個繭。”

    彭流:“快去。”

    管事:“寧島主不會相信的?!?/br>
    彭流從懷中摸出一條帕子,硬是咳出一口血,再往他懷中瀟灑一丟。管事接住之后手都在顫,他忠厚耿直大半輩子,先前還擔(dān)憂自家仙主對那位第一美人是否太過縱容,不料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今時今日,自家仙主竟成為了要靠臉被“縱”的那個。

    太……這……啊……

    他心情復(fù)雜,步履蹣跚地走了。彭流倒是毫無心理壓力,他雖然長得不茍言笑,冷酷得要死,但心思一向活絡(luò),總體辦事原則就是能訛一個是一個,仙尊也好,島主也好,來都來了。

    管事找到寧不微,將那條沾滿血的帕子奉上,又背負(fù)著巨大的心理壓力開始編故事。寧不微聽他說完,點頭:“好?!?/br>
    管事倒吸半口冷氣,另外半口被他及時咽了回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寧島主說,好?”

    寧不微擦了擦臉上沾染的新鮮妖血:“那就五百個?!?/br>
    ……

    大荒與紅翡被秘密安置在了船艙中。鳳懷月折騰了這一趟,雖然收獲頗豐,但也實在是累,他洗漱過后大張四肢往床上一趴,動也懶得動一下。司危卻不準(zhǔn)他睡,將人扯起來,道:“我當(dāng)你會因為那只鬼煞——”

    鳳懷月往前一栽,嘴準(zhǔn)確無誤地貼住了對方的嘴。

    司危滿意地親了親他:“不擔(dān)心他會被那只大的吃掉?”

    “擔(dān)心,但擔(dān)心與擔(dān)心也不一樣。”鳳懷月賞了他一巴掌,“你心里清楚,少無事生非?!?/br>
    司危被打的心情甚好,將人壓在自己身下:“誰讓你這張嘴總與我作對?!?/br>
    鳳懷月問:“那你怎么不去重新找個會說話的?”

    司危用拇指按住那一點下唇:“若真重新找了,只怕眼前這個會砸了我整座六合山?!?/br>
    鳳懷月立刻回答:“不至于不至于。”頂多將你攆出去,出墻可以,但家產(chǎn)得歸我。

    司危笑得肩膀發(fā)抖,不管不顧又按著他親昵了一陣,又瘋又不收力,咬得鳳懷月嘴都發(fā)麻,好不容易才將人推開,抬腳一踹,裹起被子就滾到了床的另一頭。

    司危戳了戳他的肩膀:“真睡了?”

    鳳懷月紋絲不動,不睡,難道還等著聽你又在那里鬼煞來鬼煞去嗎?于是緊緊閉著眼睛。當(dāng)知道那只大都主會吃同族時,他自然會顧念溟沉的安危,但每每這點顧念涌上心頭時,又總會被司危嗤天嗤地地給陰陽沒,想了半天,越想越郁悶,覺得這人怎么這樣,于是轉(zhuǎn)過身,啪!

    司危:“……”

    片刻之后。

    鳳懷月:“啊啊啊你怎么打我屁股!”

    如此一夜。

    翌日清晨,余回睡眼朦朧地走出房門,納悶地問:“阿鸞?”

    鳳懷月從鼻子里擠出一個“嗯?!?/br>
    剛睡醒的清江仙主腦子還不是很清楚,本能地嘴一瓢:“怎么了?”

    鳳懷月立刻告狀:“我屁股疼!”

    余回瞬間清醒,轉(zhuǎn)身就往房中走。

    鳳懷月側(cè)身強(qiáng)行擠進(jìn)來,滔滔不絕,你說他這人怎么這樣?我說了不要他還打我,真是豈有此理!

    余回:“這還不分,等著過年?他人呢?”

    鳳懷月:“還在睡,你不知道,他早上拉著我……唔!”

    余回在他腦門上貼了張禁言符。

    鳳懷月:“?”

    彭循打著呵欠,抱著劍,從門口走了過去。

    鳳懷月扯掉符咒,壓低聲音:“你怎么知道他早上做的事情不好讓小輩聽?”

    余回拍拍他:“確實,這可真是太難猜了?!?/br>
    第85章

    這場景若是挪到六合山, 那鳳懷月下一步必然要卷起包袱跑路,順便再將金蟾城攪個不得安生,但眼下所有人都只有這幾條商船可乘,作天作地的本事無處施展, 他就只有繼續(xù)纏著余回?zé)o事生非, 質(zhì)問:“三百年前你怎么也不攔著我?”

    余回道:“怎么沒攔?!?/br>
    但苦口婆心地攔上半天,最終你還是要花蝴蝶一樣地往六合山中飛, 指揮工匠將那原本黑漆漆的大殿搞得一派花團(tuán)錦簇, 還親自設(shè)計出了一盞巨大的琉璃芙蓉?zé)? 亮起來時,三界議論紛紛, 都覺得瞻明仙主是不是要失心瘋發(fā)作。

    余回聞訊,親自前往六合山一探究竟,結(jié)果差點被璀璨燈光晃瞎眼。他彼時尚且沒有經(jīng)過這兩人荼毒,還真摯誠懇得很, 站在朋友的角度分析, 阿鸞他天真爛漫不諳世事,現(xiàn)在有你這般縱著, 要風(fēng)給風(fēng)要雨給雨, 心中自然高興,但這種日子總不能一直持續(xù)——

    司危打斷他:“為何不能?”

    余回被問得一噎:“???”

    司危:“本座自會縱他一輩子。”

    余回:“你們認(rèn)識才幾天!”

    這頭勸不住, 于是轉(zhuǎn)頭又去勸另一個,結(jié)果半天沒逮到人。鳳懷月穿著閃閃發(fā)光的新衣服, 在如山如海的珍寶堆中高高興興地跑來跑去, 他打算修建一座很高很高的碧玉樓, “大概有這么高”!花蝴蝶伸手一指, 直達(dá)天穹。

    余回耳鳴更甚:“坐下!”

    鳳懷月:“哦。”

    余回蹲在他面前:“說說看, 你生平最討厭哪種人?”

    鳳懷月掰著手指頭開始算,一天到晚板著臉,不愛說話,脾氣很兇,動不動就要罵人。

    余回:“那你還待在六合山中不肯走!”

    鳳懷月被他這陡然升高的語調(diào)驚得一激靈:“六合山中有這種人嗎?”

    余回:“……”

    鳳懷月拍拍他,我覺得你對瞻明仙主可能還不是很了解。

    余回找到司危,把人罵了個狗血淋頭:“我看你能裝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