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謀
“主子,經(jīng)屬下查明,六公主中毒一事,確是二公主所為。二公主有個貼身宮女叫做琉璃,正是此人下的毒。屬下猜測,應是琉璃買通了出宮采買的太監(jiān),托他買了毒回宮。前日里御花園池塘的沉尸乃永壽閣中的叁等宮女,在生前受了琉璃指使,六公主所中的毒就是那小宮女下的,之后她就被琉璃推進了池塘,偽造成自戕的假象?!?/br> 若風從衛(wèi)芷宮中離開后,徑直去了衛(wèi)然的府邸,向他事無巨細地稟明了今晚發(fā)生的一切。 “還有么?!?/br> 衛(wèi)然從花梨木博古架中取出一條長盒,打開后抽了根香出來,借著油燈點燃了香,彎腰插進面前半舊的鏤空鎏金博山爐之中。 屋內(nèi)只有一盞油燈,衛(wèi)然的臉隱在一片黑暗之中,雖看不出神色,不過語氣冰冰的。與衛(wèi)然相處多年,若風不難推斷出,他這是動了怒。 “沒有了,目前就查到這些。” 也不完全算是事無巨細,若風暗暗隱下了之后與衛(wèi)芷二人發(fā)生的事。 博山爐爐身雕刻有起伏的山巒與騰云的異獸鵸鵌,底部一圈刻著精美絕倫的錯金流云紋。是衛(wèi)芷某一年送給衛(wèi)然的生辰禮。 “叁哥哥,聽說鵸鵌能使人不作噩夢,還能鎮(zhèn)宅辟邪。芷兒差人尋了許久,才在城西的京郊尋了這香爐,特地送給皇兄,希望皇兄往后歲月都無災無難,身體康健?!?/br> 衛(wèi)然至今還記得衛(wèi)芷神采奕奕的模樣,所以即使博山爐不再嶄新,衛(wèi)然依舊日日用,連昨日穆捷驍來了衛(wèi)然府里與他商議陛下病重一事,都道這半舊的香爐與府中其他事物格格不入,還說改日要送個嶄新的爐子到衛(wèi)然府里。衛(wèi)然只回他,是心愛之人所贈,不舍得扔。當穆捷驍生了好奇再追問時,衛(wèi)然就不作聲了,將話題重新引回了朝政之上。 若風還抱拳半跪在地上,博山爐中的香灰無聲地燃燒著,直到燃得只剩下小半截,才聽見衛(wèi)然命令,“起來吧?!?/br> 衛(wèi)然往前坐了坐,臉從黑暗中顯現(xiàn)出來。若風一起身便見衛(wèi)然臉上陰云密布,額頭上隱隱暴起青筋,陰暗森然的眼底充斥著暴戾之氣,隱隱泛著紅血絲。他心下一驚,難道主子起了殺心? 若風從十歲起便跟著衛(wèi)然,每次衛(wèi)然想殺人前都是這副陰鷙的神情。若風將衛(wèi)然神情看得清楚,盡管知道主子對衛(wèi)芷存了怎樣的情,可令他沒想到的是,這份情居然已經(jīng)到了這種地步,難道他想......殺了二公主? 想到這里,若風面上雖不顯,心中還是錯愕了一瞬。 他竟然相信主子干得出這種事來。為了衛(wèi)芷。 “明日隨我去宮里一趟。” “遵旨?!?/br> “下去吧?!?/br> 若風應聲退下,衛(wèi)然看著若風離去的背影,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xue。不管是誰,只要動了衛(wèi)芷,都不得好死。即便是衛(wèi)姒。男子眉頭緊皺,陰森的眸底不見一絲一毫暖意。 —— 右相府邸 男子身穿飛魚服深夜到訪,看樣子應是才從皇宮中趕來。小廝領(lǐng)著他穿過前院,此刻更深露重,院中銀杏樹的黃葉已經(jīng)快要掉光了,鋪滿了整個院子,踩在上面沙沙作響。 小廝掀開黛青色的帷幔,恭敬說了聲,“右相已等候多時,請?!?/br> 來人微微頷首,進了屋內(nèi),對秋玄抱拳算是問候,遂即說道,“陛下依舊整日沉迷于丹藥,今日還命卑職再著人在寢宮內(nèi)建處新的煉丹房?!?/br> “既然是陛下要求的,定然馬虎不得。” 秋玄褪下了朝服,換了身月牙白素錦常服,見屋中炭快燃完了,大手一揮,命身旁小廝去取了新的炭火來。 裴東霆微微頷首,眼底泛著寒光,“右相有何打算?” “自是好好扶持太子殿下,總不至于等陛下撒手歸西后朝堂亂作一團?!?/br> 秋玄不動聲色地揚起唇角。 小廝很快便架了個精致嶄新的炭盆來,他小心翼翼地兩手提著舊炭盆的把手端去屋外,將新的炭火盆子置于屋內(nèi)正中央,然后從懷中掏出個火折子來,朝著一端輕輕吹了口氣,火折子瞬間就燃起團火焰來,接著用那團火點燃了盆中的獸金炭。 獸金炭是御供的炭火,燃起來不僅無一絲嗆人的煙霧,還帶著股淡雅的松枝香。這炭本來只供皇帝一人享用,但同往年一樣,皇帝賞了許多到右相府中,足夠用到第二年開春。 獸金炭燒得正旺,殿內(nèi)暖洋洋一片。 裴東霆是習武之人,陽氣重,后背被充足的炭火烤著,身上不一會兒就起了層薄汗。 聽了此番大逆不道的話,裴東霆竟然波瀾不驚,待小廝呈上茶退下后,抿了口茶,“現(xiàn)今陛下龍體都靠賀瑾湯藥吊著,加之日日服用仙丹,依卑職看,這日子應是不遠了。” 秋玄盯著裴東霆身后的炭盆,聲音溫雅,自顧自地重復了裴東霆最后一句,“應是不遠了......也許吧,總之我們要做好打算。叁皇子那邊,近日可有何異常?” “這段日子叁皇子與大司馬走得很近,他二人應是聯(lián)手了?!?/br> “這樣么?” 秋玄慢條斯理地說了句。雖是問句,卻好似又在他意料之中。 “嗯。叁皇子與大司馬在靈秀山莊的行宮時就時常走動,近段時日陛下交代的事叁皇子都做得不錯,如今穆捷驍手握兵馬重權(quán),得陛下器重,必定會為叁皇子做事,卑職覺得,陛下有意,”裴東霆頓了頓,“要廢太子。” 秋玄挑眉,“噢?廢太子?” 裴東霆頷首,“陛下今日問了卑職此事,不過未明說,只是問卑職覺得太子和叁皇子哪個更好。” 秋玄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陛下先前也問過本相。裴指揮使怎么回答的?” “卑職只負責陛下安危,其余任何事都與卑職無關(guān)。陛下可以問問右相的意見。這是卑職原話。不過卑職有一事不明,右相為何決定扶持太子?” 分明叁皇子要出色許多。裴東霆未將這句話說出口。 “叁皇子野心太大,不好掌控。” 秋玄淡淡說了句,目光透過裴東霆望向他身后的炭盆。炭盆底下是一圈獸首銜環(huán)狀底座,盆內(nèi)跳動的火焰不時發(fā)出滋啦聲響,蜿蜒的火苗映在上座那人漆黑的眼眸中,目光如炬,好似能洞察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