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特殊、共情與徹底的異體同心
“疼疼疼...小胡你就不能輕點...嘶...”程海裹著厚重的繃帶端坐在手術(shù)臺上,疼的口中涼氣倒抽。 “疼死你得了!”胡斐再次憤恨的捶了他完好的那側(cè)臂膀一下,狠狠咬牙?!澳阍趺椿厥拢Ψ虻雇顺蛇@樣了?連沐九都收拾不了!你他/媽要不是鏡面心這次就救不回來了!” “雖然不是功夫的事...不過確實是我疏忽了?!背毯C掳退伎剂艘魂?,坦然的承認(rèn)了自己的錯處。他咧開嘴嘶聲笑著摸上胡斐的頭頂,將他一頭半長的發(fā)呼嚕亂,語氣豪邁。“多謝你啊小胡,你要不要考慮下次給我換個鋁合金的肺啊哈哈哈...呃...疼疼疼...” “滾!老子沒錢在這種事上浪費!仔細(xì)你的身體別再出這種岔子,給你做一次克隆就是一百一十萬,組里哪有這么多錢燒給你瞎整騰!”胡斐打開他的手皺著眉走到身后的電腦椅上坐下,環(huán)起雙臂?!般寰磐莅。滥阍瓉淼姆未┝藥讟屆??” “幾槍?” “他把你的彈夾全打光了?!?/br> “...哈哈哈哈哈好小子,該下手的時候絕不留情?!背毯]揮手,語氣中滿是贊賞?!罢媸强上О?..” “可惜個屁。你心要是長在正常人一樣的地方現(xiàn)在就是一灘rou糊了。欸,我說你什么時候去收個尾?那小子好像現(xiàn)在躲到山里去了,我暫時查不到他的位置,不過也就這幾天的事了?!焙嘲琢怂谎?。 “...月底?!背毯Pα艘幌?,眸色中難得現(xiàn)出即將狩獵的狠利。 “帶上兄弟,先去端了中科院陸生組剩下的那些廢物,最后收拾這小子?!?/br> “老子要給他一個,盛大的餞別禮?!?/br> * “阿莙,你開開門好不好,阿莙~~~我兩天沒看到你了,好想你。” “阿莙,我身上痛,你幫我看看是不是病啦?” “咳咳...阿莙你看,我病啦!看不見你就不會好的??!” “阿莙...” “......” 左莙對門外模糊的輕敲和哀求充耳不聞的抱膝坐在落地窗前,雙目直視著外面雪地上將羽絨服反穿著露出背部,上上下下飛舞不停的索斐婭,還有站在一旁陪她嬉鬧的沐左鴻,心緒不明。 她的身體恢復(fù)得很快,下身因流產(chǎn)而輕微撕裂的傷口現(xiàn)在已基本愈合的感覺不到了。 什么小月子,什么營養(yǎng)湯,哪樣都不需要。 她愈合的速度快的讓人心驚,幾乎已經(jīng)脫離人類細(xì)胞分裂生長融合速度的范疇,而左莙也隱約能猜到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最親密的姿態(tài)交合了那么多次,怎么可能不受未知的影響。 她不怪阿瞞,一點都不。 只是...... “我還要...墮到哪里才算止息啊...” 她將臉埋進(jìn)雙腿之間,對于面前不見底的暗色惶恐哀嘆。 阿瞞如同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每當(dāng)她推著自己更靠近一步更適應(yīng)一點,他就展現(xiàn)出更多更晦暗的色彩給她看??杀氖恰?/br> 即便如此她還是愛他,如同深愛自己一樣。 最后一點薄弱的道德底線掙扎著束縛住理智,告訴她什么不行什么不可以,可她很清楚自己從情感到理智,無論哪里都早已經(jīng)潰不成軍。他將她身上本不愿面對的東西全部照了出來,像厄里斯魔鏡般將她一絲不掛的虛偽外衣全部剝掉,強迫她看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她從未對焦鴻升起一絲同情,即便在偶然看到地下室的血跡之后;她從未對手刃遠(yuǎn)親有過一絲悲傷,即便在院后的天坑看過那堆迭的尸山之后。 群體道德哀嚎著向她跪地哭求,遮住她的眼攥緊她的良心告訴她勿聽勿言勿看,迫使她感受到恐懼、悲憤、自責(zé)和苦痛,可那張皮囊下的真實卻是個從未動氣的冷漠臉孔,冷冷的俯視著因需要向集體俯首稱臣而甘愿軟弱保持著【真善美】的那個左莙,看著它一旦不小心觸碰了真實之火便被灼的痛徹心扉,哭喊著向文明求助。 可是,沒有人來救它。 連同她自己也要將它推往深淵。 遠(yuǎn)方還有更多的未知,還有更多可怕的突發(fā)和不能承受之重,她其實在踏上這條征途的那一刻便沒了退路,可被集體金線束縛的良心卻總是叫喊著退縮,為危險而滿是泥濘的未來抱怨著不吉利的話。 退吧,左莙。退回來。 把他交給別人,你還有退路。 它這樣勸誘著,說著安穩(wěn)又美好的話,許諾著漂亮的前景,即便在她跟黑市老板交涉的前一刻還是如此。 愈加其冠,必承其重。 當(dāng)然如此。 可你沒必要讓自己做到這一步的,別撐著了,我知道你不好受。 你又哪里知道呢,你不知道的。 你連直視我丑惡的真容都不敢,又哪里懂得我披著這張人皮長久的混跡于人堆之中,心中數(shù)九寒天的冷呢。 她將為人的良心作偽的揣在身上,假裝和那些在地鐵站公交車掛著張疲憊的面孔碌碌的人群沒有差別。那顆良心包在這孤寂冷然寒人心脾的面孔之外,軟弱善良著,裝得最后連自己都幾乎忘了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東西。 她從未擁有過常人一般激蕩的情感,那個眨著大眼向人討糖的左莙在看到父親被扣入鐵窗的一日便已死了。 尸骨寒涼,再無活起來的可能。 直到阿瞞跌入她的人生。 【啊————】 床頭上的手機猛然唱起高傲的女聲歌劇,左莙回過神來伸手夠到它,盯著屏幕上的兩個字看了一會才劃開了接聽鍵。 “接的夠晚的啊,求人是這個態(tài)度嗎?!”剛接起來,對面便是一通劈頭蓋臉。 “爺爺?” “哦,小莙啊,我還以為這次又是那小子接呢。”左澄態(tài)度明顯和煦下來,聲音中帶上些笑意?!吧眢w好點了嗎?” “好多了...呃?你怎么知道的?”左莙歪頭倚著窗簾,在起霧的窗上百無聊賴的畫著簡筆畫——一個幾乎看不出原形的小阿瞞。 “那小子告訴我的。對了,你給我告訴他一聲,他要的東西我已經(jīng)郵了,明天下午應(yīng)該就能到。” “...你把名字告訴我吧,我怕忘了?!彼X起來,沒直接向左澄透露自己不知道這件事。 “我也記不住啊,又不是我專業(yè)范疇?;瘜W(xué)閹割用的玩意名字都老長,我給你查查...” 左莙雙眼大睜,怔楞在當(dāng)?shù)亍?/br> 左澄后面又說了些什么,可她連一個標(biāo)點符號都沒聽進(jìn)耳中,她滿腦子都是那四個字眼在轉(zhuǎn)悠著,可怕的能逼瘋他人。 化學(xué)閹割。 他想干什么? 他到底把她當(dāng)什么?! “...我知道了爺爺,我去睡會,先掛了?!弊笄q咬牙盡量平靜的扣了電話,站起身大步走到臥室門口用力拉開門。 倚著門框小聲輕敲的阿瞞一個沒防備直直摔了進(jìn)來,他躺在地上仰望著忽然愿意面對自己的左莙快樂的拍打著尾鰭,眼睛亮晶晶的瞅著她。他也不起來了,直接就保持那個低矮的姿勢摟住左莙的腿蹭著,喉嚨深處傳遞著陣陣彰顯心情的低笑。 “阿莙~~~” 軟糯的聲線,像拉絲的糖。 “...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了?”左莙用力將腿抽出來怒視著他。 “?...女朋友啊。”阿瞞竟然歪著頭認(rèn)真回答了她的憤言,可隨即便得到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你有把我放在心上嗎?!你他/媽就算要...要閹了自己好歹跟我說一聲吧!?。 ?/br> 左莙氣的咬牙,吼完之后正要甩上門,卻猛地被阿瞞一把摟住制住雙手,眨眼之間兩人便一同進(jìn)入臥室倒進(jìn)床榻之間,身后的門也被阿瞞輕巧的甩尾關(guān)上,留給屋外一室沉寂。 “我不明白,阿莙?!?/br> 他舔舔嘴角被口中銳齒劃出的鮮血,眸中迷戀深沉,帶著純粹的困惑。 “你因為孩子不高興,那我就吃掉它;你因為我吃掉它不高興,那我就切斷傷害你的源頭。”他的額抵著左莙將她壓在被褥中,視線膠著,聲調(diào)喑啞低沉。 “阿莙,我想讓你快樂。這個世界上讓你不快的東西,我都幫你抹掉?!?/br> “我自身也不例外?!?/br> “所以阿莙,你告訴我。為什么,你還是不快樂?” 左莙咬著下唇,眼眶迅速的變紅,下巴不可抑制的抖動著。 她清晰地聽到自己心中那個方才叫囂沸騰到頂點的最后一絲道德金線斷裂開來,變?yōu)橐黄兰拧?/br> 她還是輸給阿瞞了。 “...我沒有,不快樂?!彼K究慟哭出聲,掙開雙手的牽制狠狠摟緊他,將臉埋在那寒涼的肩頭和大量順滑的長發(fā)之間落著淚。 用苦澀的淚水哀悼著良心的死去,用喜悅的哭號迎接本性的徹底釋放。 “阿瞞,我來好了。我去買節(jié)育環(huán)?!?/br> “不要,再傷害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