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樂土
左莙跪蹲在大石后面劇烈的喘息著,手背、臉上、小腿和大臂均都有擦傷和不同程度的彈傷,她將身旁染紅的匕首擦拭干凈插回刀鞘中手下不停,利索的從口袋中掏出子彈換進槍中。她看著面前將最后一個敵人身首咬斷滿臉鮮血的阿瞞,拍了拍他開裂傷口密集的尾鰭,示意他到自己身邊來。 “你...你省了我一頓飯錢啊。”左莙因寒冷而蒼白的薄唇咧開,伸出尖端凍得麻木的手指摸摸阿瞞的臉頰調侃。 “...阿莙?”阿瞞似乎有些不解,像小狗一樣偏了偏頭,臉倒是乖乖的蹭著她的手。 “沒什么?!弊笄q搖頭,示意他不用理會自己這不合時宜的玩笑。“只是第一次知道你實戰(zhàn)中的戰(zhàn)斗力,覺得有點帥而已?!薄笆?..是么...”阿瞞聽到這話卻顯得有些不安,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自己銳甲尖端仍舊掛著碎rou的指爪,有些擔心撇了撇嘴。 “怎么了?我夸你還不高興?”左莙邊說著邊分神四處看著,警惕著附近除了尸身之外一切東西,企圖容給剛結束一場大戰(zhàn)的阿瞞更多喘息的時間。 “...我、我會更強的,所以說...”不要看到比我更強的人,就生出離開的心啊。 他其實并不算很強的兵器,兩棲組和陸生組有比他戰(zhàn)力強幾萬個單位的家伙存在,可是這個話,果然還是不要告訴阿莙了吧。他舔舔腥紅的下唇將后面的話吞掉,只是無聲的點點頭,日光下彎起的墨藍色眸子在一片猩紅中閃耀著為數(shù)不多的一點良善,全部貢獻給了面前的左莙。 這種條件反射的恐懼與不安啊,懼怕被拋棄和妄圖囚禁的嗜血欲總是交替出現(xiàn)著,阻擋住珍惜對方的情感。 對不起啊,阿莙,總是在思考這些不夠大氣又可笑的事情。 “阿莙,我——嘶?。?!”他的話語戛然而止,猛地將左莙摟在懷中,斑駁的尾鰭揚起地上帶著血花的陳雪模糊來人的視野,迅速將左莙擋到自己身后,全身肌rou緊繃著警惕面前散發(fā)出危險氣息的大家伙,本就傷痕累累的身上又添一道擦傷——那是往這里奔襲著的程海的杰作。 “哈哈哈哈,青年,第一次見面啊,幸會幸會?!背毯T捯舨宦?,幾個起落之間又是砰砰幾槍,全都被阿瞞躲過。他根本無意與之廢話,配合著身后瞄準對方開槍的左莙朝著程??瓷先ハ袢觞c的地方吐了幾顆銳齒。 雖然都被對方擋下了,還是用手。 “別不說話呀,人生難得幾相逢,這可是緣分呢。”程海站在剛才他們休息的地方,悠閑的換著彈夾,皮rou破損的單手露出些許金屬的顏色反射著冬日的高陽,閃著冰冷的光澤。“交談可是化解偏執(zhí)與極端的最好利器啊。” “...程先生,我男友大概覺得你快要死了,沒必要跟你多費唇舌。” 左莙從阿瞞身后偏出半個身子,看著正扣上彈夾的程海反唇相譏。 “嘖,你這孩子也是個被帶入歧途的啊...”程海搖頭嘆息,語氣中滿是惋惜?!罢f真的,別走極端啊青年。”他咧嘴大笑,利索的端槍對準阿瞞開始新一輪掃射。 “哈哈哈哈,人生啊,還是要貫/徹黨/代/表的魔幻現(xiàn)實主義道路才能持續(xù)發(fā)展下去的,要中庸、中庸知道嘛!” “呃!”阿瞞迅速躲閃著對面的子彈,尾部肌rou收縮舒張著拍打地面,揚起大片的寒雪以疾風之勢撒向程海,在那片迷人視線的雪霧之中快速吐出大量重復生長的銳齒,接著連看都沒看便摟著左莙游走換位奮力伸長尾部,整個人在一顆陳年老松后暴漲到接近三米,將左莙托起放到了樹冠上。她也不矯情,沖阿瞞點點頭便忍著扎人的松針順著碗口粗的枝干向上攀爬,將自己隱沒在一片深綠色之間。 “青年,遇到敵人可是要正面交鋒勇者亮劍的,躲著算什么呀?!背毯S质且魂嚸骺斓拇笮?,眨眼之間那聲音便由遠及近,伴隨著槍聲貼近了阿瞞的身邊。阿瞞咬著牙躲在雪松后等待,直到對方靠近的一瞬猛的伸出利爪抓向對方的心臟,可指爪卻在衣料后碰到了什么堅硬的東西與之相磨,發(fā)出一陣刺耳的尖銳聲音。他一擊不成便迅速的后撤,尾端纏上身后的林木,在老松與老松之間試圖隱藏著自己的身影。 地上留下了串串晶瑩的液體,血液和附著液混合在一起,看不出彼此的區(qū)別。 “......” 阿瞞沉默著,和對方在風聲與大片不規(guī)則的陰影砳石之間打游擊。 “青年,你采取極端的打法,我老程可有點不高興啊。”程海在一棵粗干面前站定,樂呵呵的說完這句話后站在原地仔細聽了片刻,忽然猛然向茂密的松葉之間放了幾記空槍。下一瞬他果不其然的看到那個原本躲閃著的半人魚從一棵樹后閃出來向她閃電般地俯沖過來,長發(fā)在身后因疾風拉成一條直線,他低吼著與他正面交談的第一句話語,大張的口中環(huán)形的角質齒排排乍起,眸中業(yè)火幾乎焚盡天光。 “中庸因極端存在而存在,你本就站在極端,又有什么資格訴說中庸!?。 ?/br> 阿瞞幾乎要氣瘋了。 他本以為程海針對的是自己,那他只要利用自己的特性稍微跟對方游走著打一陣游擊戰(zhàn),將左莙放到便于偷襲的隱蔽安全處就可以了,誰知到這個瘋子竟然朝天放槍! 他竟然敢...朝阿莙放槍! 這個,骯臟的人類?。?! 阿瞞炮彈一般的沖上去,張開嘴對準程海的喉間就是一口,對方微微側身反應迅速的將手掌抵在那里,同時迅速對著他當胸一槍向后一躍,狠狠抽出被阿瞞收不住勢咬在口中的手掌,發(fā)出陣陣銳器相刮的刺耳聲音。 他的手竟然被咬變形了。 程海瞥了一眼被拽下兩根手指露出里面控制線路的手掌,臉上的笑容一僵,半晌才沖阿瞞搖搖手?!扒嗄辏蹅兛刹皇峭惾税??!彼粗鴮γ娴陌⒉m沒有痛覺一樣將利爪伸進胸膛,在接近肩胛處那個彈孔將子彈挖出來丟到地上,旋型的彈傷迅速開始愈合,頰側的咬肌鼓起?!拔铱墒菫榱颂胬咸鞂嵭姓_的中庸之道,逼不得已走向極端的,咱倆可沒得比啊,哈哈哈哈~” 他又發(fā)出一陣大笑,聲音隆隆。 “想學做人,就得先能區(qū)分高貴和低賤。你呀,還是太狹隘了?!?/br> 他大笑著將手槍再次上膛,忽然朝朝上方的松林之間再次放槍,打落了大批堆積在松葉間的白雪。阿瞞看準這個間隙猛地抵著背后的樹干再次俯沖到澄海身邊,張到極致的大口在朝他喉間虛晃一下,狠狠啃噬在他肩頭,利爪從下至上拉出四道極深的痕跡,直接將他整個右臂的皮rou連帶衣料全部劃爛。程海吃痛側身,低吼著朝他悠長的尾端橫截射擊,碎掉了阿瞞最細的尾端和連帶著的巨大尾鰭。 雙方在雪幕中瞬間交戰(zhàn)又瞬間分開,可程海還來不及喘息便發(fā)現(xiàn)阿瞞掉在他身旁雪地中的尾鰭還在抽動著,對面的殘端就開始迅速的長合了! 在至今為止遇到過的任何一種融合物種都沒有見過這樣的特性,明明是個戰(zhàn)斗力很一般的玩意,可如果打不死... 不遠處的阿瞞將大半身子隱在松木后面,余光瞥了一眼程海后方正輕輕擺動的幾根粗枝,略一思索,心中了然。 他壓住胸口的野火勉強開口“狹隘?那又怎么樣?我的天地本來就不大,一片水域一口吃食一個阿莙,你們人類是黑是白是貴是賤我根本不在乎。不過現(xiàn)在你要傷害阿莙,那就不行。你要傷害我維系這個世界的唯一紐帶,我就要殺了你?!?/br> “沒有阿莙的世界,對我來說根本沒有任何存在的必要。” 他甩了甩迅速新長出來的尾鰭,乍起口中不知更換幾輪的銳齒,發(fā)動了第三次奇襲。 “哈哈哈哈好小子,明知為惡還作惡,看來引渡你是當務之急了?。 背毯壬砜翱氨苓^他的爪子,一個手刀即在他脆弱的背部,他看著阿瞞忽然開始劇烈的嗆咳,指爪扎緊他肩背之中揪著他一同倒在雪地上,咧著嘴將槍口抵在他的下顎上。 “別急,我這就引渡你去中庸凈土好好改造!” 【砰——】 【嘩——】 “那就請你中庸的!墮入自己的烏托邦吧?。?!” 左君一躍而下狠狠地用膝蓋跪壓住俯趴著的程海,鋒利的雙刃猛的從腦后最脆弱的枕骨扎入,緊繃著因寒冷與嗜殺而發(fā)抖的肌rou將其盡根插入澄海的大腦來回翻攪轉動,直到米白色的腦漿隨著飚出的鮮血一同流出枕骨下方,才接著抽出匕首在胸肋和心臟的地方刺扎著。 程海打出的子彈擦著阿瞞的額頭過去直直射在后方的樹干上,他維持著俯身的姿勢雙眼大睜,連放在扳機上的食指都未來得及松開便再也無法發(fā)出任何笑聲了。那雙不帶任何溫度的眸子里是徹頭徹尾的不甘和震驚,他抽搐了片刻,胯/下隨著止息的生理性抽動而迅速暈濕一片,身體中所有的精密儀器都隨著迅速地腦死而停止運轉,幾秒之后,他體內就好像放置在烤rou架上的rou排一樣彭彭的炸開幾聲悶響,隨后徹底止了聲息。 左莙木楞著腦袋機械的保持著在他身上不停刺扎的動作,直到她確定壓住阿瞞的這個大個子連抽動都不會了,才劇烈的喘息著逐漸停下動作。 “......” “......” “阿...阿莙...” 仰躺在地上指爪深入澄海身體的阿瞞過了半晌才小心的出聲,提醒左莙自己的存在。 “??!哦...抱歉,我...我還沒反應過來...”她恍然清醒過來,勉強的拉扯著幾乎麻木的面部肌rou調整出一個笑意,連滾帶爬的翻到一旁讓出地方,以便阿瞞出來。隨著一陣簌簌聲與積雪被壓在一起的咯茲聲過后,渾身傷痕斑駁的阿瞞從程海仍舊溫暖的尸身下爬出來,冰冷的手掌小心的附在左莙的臉上。 “抱歉,阿莙?!?/br> “道什么歉啊,笨蛋。”左莙因他的話語而噴笑出聲,深吸口氣平復一下劇烈鼓噪的心臟,撐著直立的阿瞞站起身拍打掉身上的雪屑查看四周,這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原本靠近他們的那些火力竟然都被遠處的沐左鴻和索斐婭吸引走了。 “我沒保護好你...”阿瞞伸出皮rou翻裂劃傷一片的手掌小心的觸碰了一下左莙身上沾血的口子,語氣滿是心疼。 “沒事,先別管這個?!弊笄q不在意的搖頭,完好的那只手掌與他交迭握緊?!霸蹅兪遣皇侨タ纯淬遄篪櫵麄儭?/br> “嘶——阿莙?。。 ?/br> 阿瞞原本和她一同望遠的幽藍瞳孔劇烈收縮,大吼一聲猛地抱起她瘋狂地往相反方向游走而去,滿臉驚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