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泊寒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是哪一回。

    “在d國?！蔽臉分崾镜?。

    既然終于感同身受過了，既然真的知道自己錯了，既然說了對不起，那么文樂知很想知道，如果重來一次，程泊寒會不會還和之前一樣，一上來就只會用那種手段。

    程泊寒從不檢討錯誤，因為他很少犯錯。況且他認(rèn)為檢討沒用，錯了就是錯了，他會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他也付得起。你看他有時候客客氣氣地說著“抱歉”，其實心里一點歉意沒有，只不過是基于倫理道德或者世俗規(guī)則，在走一場社交程序。

    可是這套程序不適用于文樂知。他想小心捧在心尖的人，卻因為他對規(guī)則的自大吃足了苦頭。如果他要付出的代價是文樂知，是決計不行的。

    現(xiàn)在別說檢討，讓他遭天打雷劈他也肯了。

    可是重來一次……

    他知道錯了，但不代表會改。

    空氣中沉默的氣氛有點難堪，時間也有點久。程泊寒不想為了騙文樂知說些違心的話。

    “時間太急了，我不能冒險?！背滩春苈苈亻_口，有些難以啟齒，但每個字都說得很坦誠，“之前是要面子，之后是時間不允許，我不能接受你有一點點可能成為別人的什么親密人士，這還不如殺了我?！?/br>
    “如果重來一次，我可能……”程泊寒垂著眼，到底還是把話說完了，“還是會這么做?！?/br>
    文樂知偏過頭，不想理他了。

    “樂知，我說的是真心話，不想騙你。如果說假話能哄你開心，以前我是愿意說的。可現(xiàn)在我不想說了。這就是最真實的我，無論怎么樣，我都改不了?！背滩春猿暗匦α艘宦?，問文樂知，“是不是特別失望？”

    “之前的事情不提了，之后，之后我好好表現(xiàn)可以嗎？你再給我一次機會?！?/br>
    文樂知揪著被角，不愿意回答他。程泊寒就又連續(xù)問了幾遍，仿佛文樂知不給他個機會，他就能當(dāng)場暴走或者失望而死。

    “你總是這樣?！蔽臉分差^上仰了仰，“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讓人喘不上氣來。婚姻不是這樣的啊，兩個人在一起，感覺到舒服才是最基本的??！”

    “好，我努力，那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車轱轆話來回說，文樂知扶額無語，沒好氣地說：“過期了。”

    “什么？”

    “三個月早過期了。”

    “那再給我三個月行不行？”

    文樂知學(xué)著離婚時程泊寒公事公辦的樣子說：“這個問題不在我解釋范圍之內(nèi)，我要回去和律師商量一下。不過一般情況下，是要按照流程走的?！?/br>
    程泊寒：“……”

    **

    程泊寒每天靠在醫(yī)院，哪里也不去，剩下的事兒全是路津辦的。

    謝家這事鬧得很大，沒兩天整個元洲都知道了。很快，謝揚和謝辭兩人以綁架傷害罪入獄，謝揚因為受傷嚴(yán)重需要保外就醫(yī)，暫予監(jiān)外執(zhí)行。同時謝子理在國內(nèi)僅剩的產(chǎn)業(yè)被查封，被追債人追到國外，最后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有傳聞?wù)f死了，也有傳聞?wù)f瘋了。當(dāng)然這是后話了。

    程泊寒在這件事里出了“多少力”不好說，總之自此之后，謝家在元洲算是消失得干凈了。

    文樂知在兩周后出院。出院前程泊寒給他做完了全套檢查，連指甲縫都不放過，還讓醫(yī)生給他又做了一遍心理評估，生怕他留下什么陰影。

    程泊寒那個小心翼翼的樣子，連文樂知都覺得有點小題大做。不過經(jīng)此一事，文家也加強了安保系統(tǒng)，不太敢輕易讓文樂知一個人出門了。

    出院當(dāng)天，文初靜來接人，程泊寒杵在病房里看著對方收拾東西，臉色很不好看。不過他沒什么立場不讓文樂知回家，畢竟離婚手續(xù)還在走著。他也和文初靜談判過，想帶文樂知回盛心。

    想也知道沒結(jié)果。文初靜只一句話就把他堵回去了。

    “程總，你又要犯毛病嗎？”

    說罷冷哼一聲走了。

    **

    之后很快便是春節(jié)。文樂知24歲了，本命年，又在年尾遭遇這場大災(zāi)，文家人便格外重視這個農(nóng)歷年。

    剛進臘月，文家里里外外已經(jīng)掛上了燈籠，一大片紅艷艷的，就連花園里的樹干上都纏了彩燈。雖然文家姐弟年紀(jì)輕輕，但是家里那些老人們從一開始就跟著文父文母過來的，對過年這種事講究，想法也老派，該有的驅(qū)邪避災(zāi)的儀式通通搞了一遍。

    文樂知出院后就沒怎么出門，去過圖書館一趟，阿姨急火火跑來，在車后窗玻璃上貼了張福字才讓走。

    程泊寒打過電話，想要來看看文樂知，也不說什么理由，就是“想見個面”。

    “不見了吧！”文樂知吸著奶茶，嘬得咕咕響，聽著語氣挺輕松的。

    “我發(fā)現(xiàn)，你一回家，就會變得心很硬?！背滩春f。

    “嗯？”文樂知眨眨眼，不知道此話何來。

    “他們說的對，時間久了，你怕是再也想不起來還有個我了?！?/br>
    “誰說的？”

    “你別管誰?！?/br>
    肯定是聞君何。文樂知心想，又說，“早晚會這樣??！”

    早晚會離婚，早晚會沒有關(guān)系，早晚會相忘于江湖的。

    程泊寒在辦公室里轉(zhuǎn)了一個圈，皮鞋踩得地板噗噗響，從腳心升出來的失控感讓他有點無能狂怒。文樂知這個人，表面看起來溫軟好揉捏，還要天天自詡自己心軟，實則心冷得很。你如果天天湊在他跟前，他就會想起你，你如果沒動靜了，他很快會忘了你。被動型人格，反而才是真正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