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家里實在揭不開鍋，劉小龍也沒有學(xué)歷，在工地打工又總是被工頭教訓(xùn)，時不時克扣工錢。心灰意冷的他在接二連三的打擊下有了輕生的想法。

    ——“我當(dāng)時覺得自己要死了，家里什么都沒有，我媽每天都喊難受難受，我女兒也總是半夜哭，我哄不好她，我真的恨這個世界。后來我就想投河......當(dāng)時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輕生之前，我想在街上隨便走走?！?/br>
    ——“我發(fā)現(xiàn)那邊有很多學(xué)校，人流量很大，我當(dāng)時就想，學(xué)生能讀得起書，家里肯定不差錢，而且小娃娃嘛，也不懂事，稍微恐嚇一下就怕了。后來我就計劃拿刀去找他們，只要他們回家讓父母給我送錢來，我以后就不找他們麻煩?！?/br>
    ——“為了逼真一點，我拿刀比劃了一下，沒有想到會傷到人。但已經(jīng)晚了。有人報警了，那一刻我很慌，我怕啊，我就拿刀亂揮。后來就被抓了，判了......三年?！?/br>
    ——“我恨錢來。也恨那些報警的人。如果不是錢來和他們，我老母親也不會知道我被抓，她就不會因為驚嚇而病情惡化，最后死在家里頭。我女兒也不會被鄰居抱去養(yǎng)了整整兩年半！我出獄后，我女兒三歲了，她壓根就不認識我這個爸爸！”

    當(dāng)年的劉小龍撞人后被交警聯(lián)合特警找回來，接受審訊的時候，說出了一番語出驚人的話。

    他說，對，就是故意的，他也要讓那個抓他的警察嘗嘗失去家人的滋味兒。

    再后來錢來私下見他的時候，他實在是忍不住了，又交代了暗網(wǎng)。

    恨錢來是真的，為了完成暗網(wǎng)的隨機殺人任務(wù)拿到錢養(yǎng)活好不容易肯與自己相認的三歲女兒也是真的，張莉因此成了一場仇恨的犧牲品。

    .

    錢來將這些情況如實匯報給了當(dāng)年的領(lǐng)導(dǎo)們，而沒有人支持他徹查暗網(wǎng)的罪惡。

    連續(xù)兩個月的不理解讓錢來心力交瘁，逐漸地，隊里開始傳出了有關(guān)于他的閑話，不少人都說他為了老婆已經(jīng)瘋了。

    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這樣的孤獨很難熬，本就近乎崩潰的錢來更加難受，終于在第三個月時遞交了辭職申請，休息一段時間后，開始著手辦起了律所。

    “怎么想開律所？”顧城問。

    “我還是脫不下那身職業(yè)的長衫，我不想就這么離開我的崗位，但我真的不想當(dāng)警察了，”錢來嗤笑一聲，“開律所好啊，一邊滿足虛榮心把錢賺了一邊查暗網(wǎng)，還能跟那幫條子唱反調(diào)，反正沒有人知道我在干什么。”

    .

    或許劉小龍所謂的暗網(wǎng)任務(wù)與秦晏他們正在查的器官交易關(guān)系不大，但至少也能算是這一趟的一點點收獲，至少......有了今天的這次見面，錢來、蘇敏和劉小龍從平凡人到殺人犯的心路歷程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清晰明了。

    “你們要是想查暗網(wǎng)，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們，我無法提供任何有價值的線索，”錢來說，“我知道暗網(wǎng)的惡有多大，但里面的勢力龍蟠虎踞、錯綜復(fù)雜，你們要是一腳踩了進去，就永遠沒有回頭路可走了?！?/br>
    秦晏站起身，看他一眼，微微彎了彎嘴角：“重案刑警哪來的退路，只要問心無愧就好了?！?/br>
    “但愿你們這一代人能起點作用，”錢來語氣淡然，“你叫秦晏，對吧?！?/br>
    “嗯?！?/br>
    錢來掀起眼皮：“我記住你了?！?/br>
    顧城嘶一聲：“我呢？”

    “你？”錢來道，“你暫時還不配?！?/br>
    .

    劉小龍已經(jīng)伏法，獲刑五年，至于現(xiàn)在這個人在哪兒，在干什么，這么些年過去也早已成了未知數(shù)。

    下午六點，秦晏與顧城返回粵東，等一切安頓好后，天已經(jīng)擦黑。

    這一整天都是秦晏在折騰，顧城覺著自己像個吉祥物。

    “其實當(dāng)吉祥物也沒什么不好。”秦晏將剛剛打印出的筆錄裝訂好，微微側(cè)眸看向顧城。

    顧城明白他話里有話。

    顧城：“你還是覺得蘇子柒的思路有問題?！?/br>
    思路倒是沒錯，放長線釣大魚。但他總不好直接指出秦晏沒考慮周全的事實，于是只避重就輕提了幾嘴。

    “有長進，”秦晏簡單地評價兩句，又道，“只不過我不需要你在我面前忌諱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我和你之間不存在場面話。”

    “......那你就是覺得無論誰去都不該是我去，”顧城說，“但只有我是最合適的人選。我年輕，我是從特警隊出來的，我——”

    秦晏突然伸手揉了把他腦袋：“是，你很合適?！?/br>
    顧城：“那為什么......”

    “為什么一票否決蘇子柒的提議？”

    顧城：“嗯?！?/br>
    .

    辦公室里，秦晏靠在桌邊，溫和看顧城一眼，然后將原本放在顧城頭上的手輕輕放下。

    他道：“太危險了。即便馬上要去那邊潛伏的人不是你，我也不會答應(yīng)?！?/br>
    顧城眨了眨眼睛。

    “這是在拿自己人的命開玩笑，”秦晏說，“還有......”

    顧城看著欲言又止的秦晏：“還有什么？”

    秦晏抿抿唇，似乎在一瞬之間作出了什么重大決定一般，輕輕張開手擁住顧城。

    那是一個有點輕但是卻又帶著萬分沉重的擁抱。

    顧城平時喜歡私底下黏著秦晏，但秦晏永遠沒有這么主動的時候，顧城自己再主動也從來沒有自一個萬分平常的擁抱里感受到秦晏那微不足道的顫抖和一絲猶疑，然后他聽見秦晏附在自己耳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