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能換錢的東西，他們都不舍得自己吃。

    雞蛋都要攢了拿去黑市換錢，更何況是柿子。

    這東西做柿餅，他們不會，大都是等放熟了直接吃。

    好吃是好吃，但不頂飽，換成錢就能買糧食。

    肚子都填不飽的時候，他們對于美食有超乎尋常的忍耐。

    陳家明轉(zhuǎn)天就帶著柿子干去市里了，不過回來依舊到下午了。

    回來同宋滿冬講起來情況，臉上帶著驕傲和得意，“那位負責采購的主任，說咱們報的量大，不一定能賣出去要壓價?！?/br>
    張興旺在一旁聽著，“那你同意了？”

    “其實價格降的不算太低也行，咱們這個本來就不花什么錢，一毛以上都是賺的?！?/br>
    宋滿冬想，比起大隊長長，張興旺還是差了許多，太沉不住氣，也過于老實。

    陳家明搖搖頭，“我同他打了個賭。這柿子干他們立刻擺上去賣，要是賣的不好，那我剩下的就一斤也不托給他們，叫他們徒增煩惱了?！?/br>
    “但要是賣的好，還想再收，就給每斤多給我兩分錢?！?/br>
    張興旺驚嘆，“你膽子真大。”

    又好奇，“這他們能同意？”

    “肯定是同意了，而且還是陳家明贏了，不然他可不會是現(xiàn)在的模樣?！?/br>
    姚娉婷笑著說完，又說張興旺，“哪里大膽了？要是我，我賭的更大。這可是滿冬做的柿子干，滿冬的手藝你還不知道？絕不愁賣！”

    張興旺憨笑著撓撓頭。

    他是知道宋滿冬廚藝好，可實在是難以把這跟錢畫上等號。

    陳家明點著頭，他是理解張興旺的想法的。

    要是從前，他也不敢這么干。

    這是對宋滿冬積累起來的信任。

    陳家明也不叫他們著急，把后面的情況一口氣說了，“柿子干擺上，便有人好奇買了一點兒?！?/br>
    “但沒多久，就開始有人回來買第二次了，幾斤幾斤的買?！?/br>
    “沒到中午，跟我打賭的主任就找了過來，不止答應(yīng)跟我簽協(xié)議，還希望我多再送點兒過去，越多越好?！?/br>
    “咱們總共才送了三十多斤，我回來之前至少賣了十幾斤。”

    “三毛一斤，市里的人真舍得?！睆埮d旺感慨。

    陳家明搖頭，“他們可不是三毛一斤買的，百貨商店掛的是四毛。”

    張興旺兩只手轉(zhuǎn)了下，“這他們就賣一下，一斤賺一毛？”

    陳家明肯定的點頭。

    張興旺不禁感嘆，“要是咱們也能開百貨商店就好了。”

    他也知道這是妄想，說過之后，便談起正事，“那咱們現(xiàn)在就去收其他大隊的柿子？”

    “等會兒?！彼螡M冬把他倆帶到柿子樹邊上，摘了幾個柿子，跟他們仔細講起來，“這種青色的不要、熟透了的也不能要，要這種偏橘黃色，還硬著的柿子?！?/br>
    “顏色判斷不準確，可以上手捏，但力氣不要太重。

    你們先來感受一下這個感覺，不要左右捏，捏這個位置。”

    宋滿冬簡單的教了他們一下，確認他們能判斷之后，才放他們兩個去其他大隊通知收柿子的事兒。

    姚娉婷伸手戳了戳柿子，“既然柿子干能賣出去，柿餅應(yīng)該也不成問題了。這下張大隊長就不用苦惱了，咱們也不用擔心了?！?/br>
    “是啊?！彼螡M冬點著頭。

    該輪到別人擔心了。

    陳家明騎著自行車，跟張興旺分作兩隊，挨個大隊通知，又說好收什么樣柿子。

    等他們明日收完，直接送到河?xùn)|大隊。

    即便有自行車輔助，可山路也不好騎，陳家明回來時已經(jīng)深夜了。

    他先回陳家吃了飯，又挨個敲打一番，才趁著夜色找宋滿冬，“柿子干的事兒，我跟賀永明說過了，他同意幫咱們打掩護，把介紹費換成了柿子干，這次一共留了三斤半，不過他自己要了一斤吃?！?/br>
    “剩下那些柿子干你打算怎么辦？”

    宋滿冬腦袋飛快轉(zhuǎn)著，“先二兩二兩的賣，可以少，不能多，一塊也賣?？傊M可能的讓更多人買到?！?/br>
    “等這次收來的柿子做好分出來，續(xù)上繼續(xù)賣?！?/br>
    陳家明，“行，那我明天早點兒去賣。”

    “不，你不能去，讓賀永明找人賣。”宋滿冬搖搖頭，“就說是從市里的捎的，隨便賣賣。價格就按兩毛五一斤?！?/br>
    供銷社的價格宋滿冬看過，是兩毛二一斤。

    她這個價格比供銷社高，但品質(zhì)擺著，買得起柿子干的人，不會吝嗇這一點兒。

    若非是為了叫更多的人來買，宋滿冬都覺得這個價偏低了。

    陳家明點著頭，“可這樣真的會對食品廠造成影響么？要是唐忠路不受影響，你豈不是要虧很多錢？”

    宋滿冬搖搖頭，問他，“你知道柿子干跟饅頭的區(qū)別么？”

    陳家明猜測，“柿子干貴？”

    “不，柿子干不是必需品?！彼螡M冬仔細講給他，“饅頭是為了填飽肚子，柿子干則是消遣?！?/br>
    “舍得花錢買柿子干的人，肯定會選味道更好的。好不容易攢下錢要買柿子干的人，買到味道差心里也不舒坦?！?/br>
    “我要他們更多的人嘗過河?xùn)|大隊的柿子干、柿餅，再也不愿吃供銷社的?！?/br>
    食品廠產(chǎn)出來的吃食，大半都放在東風公社賣，也有一部分送到縣城去。

    柿子干作為其中一樣事物，也是同樣的售賣流程。

    陳家明點著頭，似懂非懂，“要是都送到縣城，價格會壓的更低。但是這點兒影響對食品廠來說應(yīng)該不算什么？”

    宋滿冬點點頭，又說，“這只是今年的情況。”

    陳家明想到明年，第一反應(yīng)便是，“可明年賀永明就不要介紹費了?！?/br>
    “誰說明年要去黑市賣了？”宋滿冬笑了下，“明年我們?nèi)ス╀N社賣。”

    “明年我們把其他大隊的柿子都收了，一部分賣到公社，一部分賣到市里，你覺得怎么樣？”

    只搶占一點兒生意，對唐忠路來說是在不痛不癢。

    她要的可不僅止于此，她要是這一點兒撬動?xùn)|風公社的供銷社和食品廠的合作，她要的是搶走食品廠柿子這條生產(chǎn)線。

    陳家明單是想想收購、買賣的般盛況便胸中澎湃，期待不已，“這樣當然好！”

    他還有些擔心，“可其他大隊不是以前不是都賣給食品廠？會改變想法賣給咱們么？”

    “以前的話不一定，但今年往后，是不用擔心了?！?/br>
    宋滿冬對此還是有把握的，“以前只賣給食品廠，是因為食品廠年年收，隨意賣給其他人，得罪食品廠當然不劃算。

    可今年臨到柿子下樹，食品廠才說不收河?xùn)|大隊的柿子，他們在其他大隊眼里，也就沒那么可靠了。”

    “今年能不要河?xùn)|大隊的柿子，明年就能不要他們的柿子。既然這樣，倒也不必對食品廠這么忠誠。”

    陳家明想過之后，贊同點頭，“要是我，我也不會想跟食品廠再合作?！?/br>
    他心底火熱起來，河?xùn)|大隊一個大隊的柿子也就能賣個兩三回，可要是收了其他幾個大隊的柿子，那他們從十月柿子下樹開始，到臘月最后一批柿餅出缸，都能賺錢。

    陳家明下定決心，“我今年一定維持住百貨商店的關(guān)系?！?/br>
    “你肯定沒問題的?！彼螡M冬對他也十分放心。

    說完，又補充了句，“柿子只是個開端?！?/br>
    “黑市的生意不能做，那咱們就光明正大的賣?！?/br>
    陳家明跟她對視一眼，重重點頭。

    不管是陳小嬸兒還是唐忠路，都將成為他們的墊腳石。

    目標明確，直指明年。

    即便時候尚早，宋滿冬也不懈怠，做起其他的準備。

    她不知道明年的這時候，她能不能回城，但無論她在不在，河?xùn)|大隊的柿子干和柿餅，都要做。

    這一次，宋滿冬直接向張大隊長說明了打算，叫來幫忙的不再是能干的嬸子們，而是王喜娟他們。

    張大隊長素來遠慮，聽完便依照她的想法做了安排。

    宋滿冬坐在水盆邊上，給柿子削皮時，便暗中打量起來幫忙的姑娘們。

    她選年輕人自有道理，嬸子們勤儉的優(yōu)點在做柿子干的時候恰得其反。

    柿子皮不舍得削，顏色不對的不舍得扔，這些混入其中，嚴重的影響到了柿子干的品質(zhì)。

    她們長久以來的習(xí)慣如此，一時間是改不了的。

    但這些年輕的姑娘還是能快一點兒接受新想法的。

    宋滿冬看著她們做完，才說道，“大隊上給每家發(fā)了兩斤柿子，你們回去可以自己試試做柿子干或者柿餅?！?/br>
    “我正打算自己試呢?！蓖跸簿暾f道。

    棗花則是猶豫后，問她，“滿冬，你能幫我們做么？我怕自己做壞了?！?/br>
    宋滿冬拒絕了，“我還要收拾大隊上的柿子，忙不過來。”

    “更何況，你們總得學(xué)會自己做，不能一直想著依靠我?！?/br>
    棗花邊說，“那我還是不做了，放熟了直接吃吧，這兩斤柿子做壞了多可惜啊。”

    平男眉頭一皺，“你怎么說話奇奇怪怪？”

    “宋知青本來就忙，她給你們家做柿餅了，能不給別人家做么？整個大隊一百來戶人家，做起來不得累死她？”

    王喜娟大大咧咧的開口，“棗花，那你們家的柿子給我一斤吧，我拿兩個雞蛋換?！?/br>
    “正好我怕自己的做壞了，沒有別的柿子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