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蔣家餐廳。

    “你非要在這個時候提退婚嗎？學過的禮儀呢？都忘了嗎？”蔣慕華余光瞥向側(cè)方男人的表情，對兒子恨鐵不成鋼道。

    她生氣不是因為兒子反對聯(lián)姻，而是他讓自己在蔣晟面前丟臉。

    蔣亦瀾攥緊筷子，似乎不能理解母親為什么要這樣問，“母親，我可以理解您和父親想要我聯(lián)姻的心情，但不能是這種方式?！?/br>
    “您難道不覺得荒唐嗎？而且你跟父親挑選的那位千金，我見都沒見過。”

    世家豪門聯(lián)姻講究門當戶對，那位溫家二小姐，蔣亦瀾之前沒聽說過，甚至最近才知道她的存在。

    無名無姓之輩，配不上蔣家門楣。

    “先吃飯。”蔣慕華不想跟他討論，觀念不和吵起來讓人看笑話。

    蔣亦瀾明顯感覺到母親的煩燥，他識趣地閉嘴，低頭吃飯時偷偷瞄向自家小舅舅，心里明白恐怕是小舅舅在，母親又及其愛面子，喜歡跟她兩個同父異母的親姐弟攀比，不想被落面子。

    可他也不想娶那個誰。

    餐廳氣氛僵硬，只有蔣晟怡然自得，周遭發(fā)生的一切對他毫無影響。

    吃完飯，蔣慕華母子倆進書房。

    “母親，你讓我娶的到底是誰？”

    剛進門，蔣亦瀾開門見山問。

    蔣慕華捂著胸口坐下，免得被兒子氣病發(fā)，她看向眼前越長大越優(yōu)秀的兒子，儀表堂堂，能力出眾，為家里增添許多榮光。

    在圈內(nèi)，誰人不夸她會生會養(yǎng)。

    “mama找人算過你跟那位千金的八字，是特別好的姻緣，相輔相成，娶了她，你以后會如虎添翼，無論走哪條路都能暢通無阻。”她見不得兒子跟自己離心，耐性解釋道。

    蔣亦瀾嘴角難以控制地抽了抽：“現(xiàn)代社會，不宣傳封建迷信這套?！?/br>
    “現(xiàn)在多的是年輕人拜神求財，這種事，信則有不信則無?！?/br>
    “所以您信了？母親，您別太荒唐了！”

    蔣亦瀾震驚地拔高音量，他很少在長輩面前這般失態(tài)，心里猜想母親可能是急病亂投醫(yī)，連忙講現(xiàn)代醫(yī)學條件等等掰碎跟她講：“......您的病醫(yī)生已經(jīng)在商討手術(shù)方案，最遲下半年就能進行手術(shù)......”

    蔣慕華的病是中老年人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心腦血管疾病，平時注意休息、控制情緒，定期復查，好好養(yǎng)著基本沒事。

    但她的病來得急，屬于突發(fā)狀況，才導致一病就病的很嚴重。

    “蔣亦瀾，”蔣慕華臉色驟然冷沉，“我并非在征求你的意見，而是通知?！?/br>
    一句話把正在滔滔不絕的蔣亦瀾堵得啞口無言。

    母親的強勢他一直都清楚。

    他無法與母親對抗，也反抗不了家族。

    良久沉默。

    最終，蔣亦瀾頗為難堪地低下頭，“我知道了，母親。”

    -

    國棟班晚上回組織班級視頻連線，交流每日所學知識或者安靜寫作業(yè)等，相當于其他地區(qū)的晚自習，全憑自愿參加。

    曾妮寫完英語練習題，抬頭看見屏幕對面蔣亦瀾黑乎乎地發(fā)頂，不期然回憶起剛剛開攝像頭時，男生比頭發(fā)還黑的神色，小聲問：“亦哥，今晚心情不好？”

    蔣亦瀾跟母親聊過后心緒更加煩亂，筆尖用力戳著紙張，往日看一眼就得到答案的題目此刻如同麻線，纏得他頭疼。

    “這是被哪道題給困住了？咱們崔老師沒給答案？話說，亦哥你今天拿到的全國物理競賽初賽的試卷寫完借我看看唄？”

    “亦哥啥時候有的初賽試卷？我也要?！?/br>
    “行了吵吵什么，沒見亦哥心情差嗎，有點眼力見?！?/br>
    聽到蔣亦瀾手里有物理競賽試卷，同學們忽然活過來。

    “等寫完找崔老師核對過答案就給你們，”其實這種試卷沒多久就會分發(fā)到班里，蔣亦瀾是憑借能力占據(jù)先機，“我先下了。”

    他話沒說話就掛斷視頻。

    同學們面面相覷。

    “怎么回事？”

    “曾妮，你去敲亦哥小窗問問，我總感覺他今晚不太對勁。”

    曾妮應好，用手機找到蔣亦瀾的微信，發(fā)送消息：【亦哥，發(fā)生什么了你可以跟我說，生活或者學習上，我能幫你出出主意?！?/br>
    作為班里的文藝委員，大小算班干部，跟蔣亦瀾這個學習委員聊得上話，而且他們成績排名相近，能聊的共同話題挺多。

    蔣亦瀾愿意和她多說兩句。

    亦哥發(fā)來回復：【你知道人在煩燥的時候可以做什么嗎？】

    曾妮微愣，隨即斟酌著回：【我一般會刷短視頻放空一下大腦，時間控制在十分鐘到半小時之內(nèi)。】

    刷短視頻容易上癮，也適合緩解情緒。

    班上不止她一個人這么干。

    亦哥：【嗯，謝謝?！?/br>
    曾妮更懵了。

    什么意思？

    向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蔣亦瀾要學他們那樣，刷無聊沒營養(yǎng)的短視頻？

    她趕緊回神，勸蔣亦瀾別看，又推薦研讀小說或者戶外活動放松，總之隨便哪都比刷視頻好。

    但蔣亦瀾沒回。

    他已經(jīng)根據(jù)大數(shù)據(jù)推薦，下載目前最火的全民TV，飛快注冊好賬號，按照教程有模有樣的上下滑動屏幕。

    面無表情的刷了幾分鐘。

    無聊，真的無聊。

    注冊賬號時選擇性別男，于是平臺給他推薦的視頻大多數(shù)是女生跳舞之類，要么就是文案和音樂再配上一張風景照片，他看得莫名其妙。

    這類視頻點贊還多。

    有意思嗎？

    蔣亦瀾深呼吸，忍住內(nèi)心躁動的、試圖摧毀什么的念頭，手指按到未曾探索過的直播區(qū)域。

    全民TV直播版面簡單，正中間展示的當前平臺熱度最高的直播間，左側(cè)直播分類，右側(cè)則是今日推選主播。

    他剛點開，清脆悅耳的樂聲從聽筒悠然傳出，愜意的調(diào)子糅雜幾分活潑，然而才歡快兩秒，樂聲陡然轉(zhuǎn)高，凄凄厲厲，訴說情郎背叛的悲痛。

    正高潮處，戛然而止。

    隱約咳嗽聲替換了樂聲。

    蔣亦瀾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版面最大的直播間內(nèi)，只見彈琵琶的主播似抬手捂唇，壓低聲咳嗽，點綴細瘦腕骨的佛珠輕輕撞了下琵琶弦，蕩出一道凌亂音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