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今年歡笑復(fù)明年,秋月春風(fēng)等閑度
這府里本有一家生的戲班子,就居于西園里頭,可公子來府里丈量,嫌著不端莊,全然打發(fā)回雍王府。 故而女主人嫁進(jìn)來時,一水的生旦凈丑皆未料理明白,糊里糊涂的,也沒個好本子去cao練。 今日倒是頭次粉墨登場。 “喲!好遠(yuǎn)就聽見拍門聲,不知道還以為哪家山大王打上門呢!” 早已落座的爾曼瞥見相偕而來的二人,起身調(diào)侃。 寶知言傳身教數(shù)月,總歸叫傅嬋耳濡目染,不用其提醒,傅嬋便乖巧道:“爾jiejie好,爾jiejie吃了嗎?” 真是孩子。 爾曼對待meimei們是再溫柔不過的人,嘻嘻著將傅嬋拉至身邊的玫瑰椅。 傅嬋人雖被拉走,可眼睛卻巴巴定在寶知身上。 “我還能賣了你不成?你寶jiejie去交代一些事宜?!?/br> 可傅嬋不肯,噌地起身,緊緊跟上即將消失在拐角的寶知。 咚咚跺了跺腳:“這嬋姑娘真是的!我們家姑娘對她這般好,也不……” 她本是為自家姑娘打抱不平,可叮叮只輕拽其袖擺,后半句話便凝在嘴里。 爾曼很是心寬體胖,反正在寶知家里她愜意得很。 “同孩子置什么氣?有這功夫生氣,倒不如給你家姑娘剝幾粒葡萄,”這幾年她的個子竄了不少,四肢修長,人也豐腴,只是怕燥:“我這頭都悶悶的。” 咚咚一聽姑娘這話,什么介懷皆拋之腦后,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指揮起來,要司女端冰碗,要婆子抬冰盆。 西園的仆婦早知南安侯府的謝二姑娘同縣主的交情,平日里不得緣由,今日可算抓著機(jī)會獻(xiàn)殷勤。 待寶知檢查過一圈,又叫管事將西園幾口大缸的水都填滿壓蓋后回來,就見一副美人臥榻圖。 “jiejie竟背著我偷閑?!睂氈獱恐祴?,直接大剌剌坐到爾曼斜躺的榻上。 爾曼撐起身來,取了幾上的帕子便輕貼在寶知的額角,又取了絹扇親自給她們二人扇風(fēng)。 “這般熱,還要自己去走一趟,這是何苦?交給底下人去辦便是?!?/br> 寶知一面喚來溫茶,叫傅嬋喝上幾口,一面又弓指去摸傅嬋頸后裙袍領(lǐng)口:“天氣燥熱,便是更要提防走水。西園多木質(zhì)器具與絹布,只得更加上心些?!?/br> 觸手間,中衣都濕透了,可這孩子也不喊熱,真叫寶知發(fā)愁。 她道:“噯,都被汗打濕了,還一聲不吭?!闭f罷就喚來芹雅回二蘇舊局取衣裳。 傅嬋被曬得迷迷糊糊,稀里糊涂地跟著寶知走。 西園的廂房里早擺上水盆,寶知對傅嬋的丫鬟滿滿道:“便簡單地為你家姑娘擦拭一下,換上干爽的衣服?!?/br> 見傅嬋固執(zhí)地不肯邁入門檻,寶知指了張繡凳擺在檐下:“我就在這里守著,你聽話地擦一下身子,換上新衣裳,好不好?” 傅嬋點了點,可每過一息,就聽到緊合的門里傳出穿破的叫喚:“寶jiejie!你在嗎?” “我在,我在。” “寶jiejie……” “我在呢?!?/br> …… 過了半盞茶,寶知的帕子都擦濕兩條,便見身著粉裙的傅嬋笑著奔出來。 “衣服合身嗎?” 傅嬋摸了摸領(lǐng)口,又捏了捏腰身:“很合適?!?/br> 芹雅笑道:“這是縣主親手為嬋姑娘做的呢!” 傅嬋的嘴張成一個圓,似是求餌的錦鯉,噗嗤噗嗤吐著氣。 寶知倒不揪著要她感激,只點了點她的腦袋:“下回不許這樣了,若是感覺熱要同我說,抽了汗進(jìn)體,只怕是要風(fēng)寒?!?/br> 折騰了一圈,小缽里的葡萄皮都快滿上,好戲才上場。 比之市面上一紙千金的折子,寶知寫的故事反而略顯平淡些。 故事發(fā)生在江南水鄉(xiāng)安城里,主人翁既非生于鐘鳴鼎食之家的王侯將相,也非金玉窟窿里的公主郡主。 知縣家的姑娘愛制香,山長家的公子愛跑馬。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沒有天降的強(qiáng)取豪奪,亦沒有嫉妒的桃花橫刀奪愛。 有爭吵,亦有諒解。 不知不覺竟過去兩個時辰,戲臺上的起承轉(zhuǎn)合定格于最后相守于溪畔。 縱使作者竭力保持中立,可文學(xué)創(chuàng)作總是不免帶上個人的偏好。 寶知搖著扇子,對班主道:“小生扮相倒出乎我的意料,比之旁人,再賞塊金果子?!?/br> 班主那是人精轉(zhuǎn)世,領(lǐng)著那孩子就給寶知謝賞:“多謝縣主賞識?!?/br> 傅嬋盯著那卸去油墨的小戲子左右瞧了瞧,冷不丁道:“很眼熟?!?/br> 爾曼笑道:“你又認(rèn)識她?” 傅嬋搖了搖頭,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卻覺這小生好些熟悉。 寶知讓爾曼莫再撩撥傅嬋,自己一手牽著一人,一道往鹿園水榭去。 “啊,我知道了,她不是長得像,就是,就是感覺像?!备祴融に伎嘞耄K于想通。 爾曼興致濃稠,叫她說上一說。 “她有些像衍大哥!”傅嬋語出驚人,還補(bǔ)充一句:“長得不像哩!可氣質(zhì)多像!” 爾曼一聽,險些將口中茶水噴出:“天吶,嬋兒,你竟然學(xué)會了新詞?!?/br> 寶知當(dāng)真是好脾氣,還給爾曼拭去前襟口沾上的茶水。 “又渾說。” 爾曼笑也笑夠了,告訴傅嬋:“你寶jiejie就愛那樣的風(fēng)度!小時我們一道相處,我們都愛舞大棍的武松,抑或五明駿馬玉玎當(dāng)?shù)幕s。噯噯!偏偏她不愛!單愛逸群之才的武鄉(xiāng)侯?!?/br> 說罷對著寶知擠眉弄眼,可做meimei的淡定得很——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她的偏好就是清雋書生嘛。 傅嬋明白了:“因為她像衍大哥,所以寶jiejie喜歡她?!?/br> “啊,可不能亂說,”寶知換公筷給她夾了個鹵雞腿,慢條斯理道:“是欣賞。” “凡是書生,寶jiejie都喜歡嗎?” 寶知逗她:“倘若我說是呢?” 傅嬋苦著臉,幾口將雞rou塞下肚:“那……那我要當(dāng)書生?!?/br> 爾曼道:“了不得,怕是今日回去這幅說辭,明日就來不了了?!?/br> “你想錯了,我也不是哪個書生都喜歡。”寶知忙澆滅她的念想。 “那因為衍大哥是書生,你才喜歡書生?” 這話寶知答不上來,是,也不是。 第一面時他那般瘦瘦小小,連個正經(jīng)印象都沒有;第二面起,寶知才注意到這個人。 身著青寬袖袍的公子佇立于人群之中,一言一行,盡顯斯文氣質(zhì)。 劍眉星目,只微揚起臉,與那張揚的華貴相較,只溫潤柔和,似晴空皎月。 非要說,興許是見色起意? 可他又是那般真誠,只將一腔真情捧到她面前,更不計較自己的得失。 這些話同孩子說什么。 寶知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堆有的沒得,另取了話茬,糊弄過去。 傅嬋哪里想過來,即便爾曼揶揄的眼神快將寶知點燃,也不見她再說什么。 玩了一天,傅嬋才想起來有話要對寶知說。 “寶jiejie,我明日開始不能來尋你玩了。” “為什么?”她耐心問道。 傅嬋哭喪著臉:“我要在家里繡衣服?!?/br> 下月廿九是嫁娶的好日子。 寶知早猜到了:“好,我知道了。” 傅嬋哭得滿臉淚泡,周夫人身邊的嬤嬤來接時尚且未歇。 “你不能忘了我!?。歫iejie!別忘了我!要常來看我啊!” 寶知哭笑不得:“我記著呢。若是想長得同我一般高,記得要多吃飯,別總吃葷rou,多吃青菜?!?/br> 真可愛。 只在這一息,寶知忽然通達(dá)些許人到中年的邪念。 正是因為身體機(jī)能下降,連帶思想上都憊于運轉(zhuǎn),可這時一塊鮮活的、年輕的、充滿朝氣的嫩rou擺到面前,無論男女,都會被吸引。 年輕的身體多美,在陽光下甚至透明得熠熠生輝。 然后看來,多數(shù)機(jī)遇只導(dǎo)向兩條路徑。 一則,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自認(rèn)為并非遵循本能的動物,道德感終究是占了上風(fēng),欣賞過后,也就過去。 二則,小頭cao控大頭,花道通往心口,最終的結(jié)局只說聽天由命。 寶知胡思亂想了一路,剛踱回二蘇舊局正堂,可巧新做的戲服便送來給縣主過目。 興許是同傅嬋相處久了,寶知覺得自己都活潑起來。 驟然,一個荒謬的想法浮躍心頭。 打白缊書院而歸的邵衍同好友在門前分別,便先去正院找妻,卻察覺古怪。 “寶知?” 偌大一個二蘇舊局只見守門的婆子,從垂花門往中院里走來,竟不見一仆婦。 可是發(fā)生了什么變故? 本就被汗打濕鬢發(fā)的英俊公子加快步伐,親自掀開門簾鉆入正堂。 內(nèi)廳未點燈,昏黑一片,他貼著墻角待了半息才適應(yīng),勉強(qiáng)辨出自己的五指。 電光火石之間,他驟然被人拉住,不等他反應(yīng),就被反壓在墊了席的長榻上。 “哼哼,既然被我搶到這宅子來,就莫反抗了!” 邵衍一僵,確認(rèn)性地探問:“寶知?夫人?” 壓住他的人將他掀過身來,急不可耐地開始撕拉他的衣裳。 邵衍摸不著頭腦,下意識揪住衣袍的前襟,好似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樣。 身上的女子雖竭力擺出粗魯?shù)臍鈩?,實則叫邵衍渾身發(fā)熱:“呔!進(jìn)了大王我的床帳,就是我的人了!還想惦念著你的小青梅?哼哼!就算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身!” “啊?我沒有青梅啊?!鄙垩鼙黄捱@般上下其手,本就是血氣方剛的年紀(jì),身體各處隨之點起火來,甚至無需她下一步指示,就配合地弓起膝蓋,叫她跪坐地更省力些,還分心去應(yīng)答。 ——— 接下來幾章角色扮演,開些擦邊車,等到了秋闈過后開正式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