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鶯傳 第10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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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雅兒見狀,神色不明的目光亦是遠遠的朝著?柳鶯鶯面上投放而去?,攥著?帕子的手不自?覺略微一緊。 沈老?夫人見此狀,精悍的雙眼?落在那張美艷的面龐上,片刻后,又落在雅兒微微垂目的臉面上,面上雖笑著?,可眼?里分明已是沉思幾許了。 這個小插曲很快一晃而過,并無人在意。 沈家一行很快由人領(lǐng)去?后院客房休整。 去?時,才知后院被?清遠城來的別的女眷占據(jù)了大半,客房不夠,故而柳鶯鶯、姚玉蘭,還有蘇子磬幾人被?安置在了隔壁的小院。 正由小沙彌領(lǐng)著?去?安置時,正好與步入后院的一行女眷在后院門口遇了個正著?,只見一行四五人女眷隊伍衣衫富貴,華貴程度不在沈家人之下。 清遠是沈家的地盤,整個清遠城無幾戶能及其左右,不過倒也有幾戶顯赫之家,待走近了,便見為首那名女子端莊華貴,貴氣逼人,隱隱瞧著?略有些眼?熟。 “蘇姑娘,柳姑娘——” 待走近了后,還是對方率先開了口,朝著?她們幾人主?動?招呼著?。 柳鶯鶯抬眸看去?,竟見為首的那名貴女乃是有過兩面之緣的國公?府千金鄭雪蘊。 鄭雪蘊身后跟著?三四個姑娘,有兩個眼?熟的,應(yīng)是鄭家的其他?幾房的堂妹或庶妹。 “鄭姑娘?!?/br> 看到鄭雪蘊的那一瞬間,不知為何,柳鶯鶯心頭莫名一凜。 片刻后,隨著?蘇子磬和姚玉蘭幾人同時朝著?對方福身見禮。 便見鄭雪蘊幾步走過來,竟直接越過了蘇子磬和姚玉蘭,親自?將最末尾的柳鶯鶯扶了起?來,一時笑看著?柳鶯鶯道?:“柳meimei,咱們又見面了?!?/br> 頓了頓,又道?:“我當(dāng)是哪個來了,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來,沒想到竟是沈家來了,早知道?你們來了,我一早該親自?去?山口迎著?的?!?/br> 鄭雪蘊拉著?柳鶯鶯的手閑話家常著?,一副親親熱熱地架勢。 面對鄭雪蘊的莫名熱情,柳鶯鶯心頭卻莫名涌現(xiàn)出了一絲詭異的不安感來。 她跟鄭雪蘊不過兩面之緣,統(tǒng)共說過的話不出十?句,遠沒有親近到這個份上的地步。 不過盡管心頭有疑,面上依然笑了笑,道?:“大姑娘和表姑娘若知道?鄭姑娘來了,一準(zhǔn)高興得合不攏嘴了?!?/br> 鄭雪蘊便亦是十?分高興問道?:“她們兩個呢,這就去?安置呢,不成,好不容易來了,怎么?一來便躺著?呢,我得拉著?她們一道?陪我去?寺廟逛逛。” 鄭雪蘊呵呵說著?,話一落,又見柳鶯鶯幾人身后的婢女摟著?行禮包袱,一時疑惑道?:“咦,你們這是要上哪兒去??” 柳鶯鶯便道?:“后院安置滿了,我們幾個由小師傅領(lǐng)著?去?后頭別院安置?!?/br> 鄭雪蘊反應(yīng)了過來,立馬有些歉意道?:“原是我們將客房擠占了,害得你們?nèi)?擠別院了。” 說話間,竟連連朝著?柳鶯鶯等人致歉,又派人詢問鄭家這邊能否再擠出幾間屋子出來,柳鶯鶯和蘇子磬等人連連推拒,鄭雪蘊這才松了話頭,道?:“那行,這些日子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派人過來找我便是。” 又道?:“今晚好好休息,明兒個再尋你們來玩!” 說話間,這才同柳鶯鶯等人告辭。 雙方在后院門前擦肩而過時,鄭家隊伍最末尾有一戴面紗之人忽而緩緩偏過頭來朝著?柳鶯鶯這個方位看了過來。 在對方轉(zhuǎn)過臉來的那一瞬間,只見蘇子磬和姚玉蘭二人的步子竟雙雙一頓,直直定在了原地,似有些瞠目的朝著?那個面戴面紗之人看了去?。 柳鶯鶯一時也順著?二人視線探了去?,便見那人一身洋紅色裙袍加身,紅裙似火,色澤極為濃艷,又見裙袍寬大,卻在腰前系了一抹寬腰帶,寬大的裙袍在腰帶的束約下,瞬間襯托得那抹細腰盈盈一握,如同水蛇般裊裊妖妖。 這副裝扮,竟同那日老?夫人壽宴上,柳鶯鶯的裝扮如出一轍。 又見對方頭戴金簪,額前描繪一縷火紅妖嬈花鈿,整張面容被?白色面紗遮掩得嚴嚴實實,然而露出面紗外的那一雙眼?卻分明極盡妖嬈嫵媚,抬眼?看人時,春水潺潺,撩人心弦,輕易勾了人魂魄。 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在于,那一雙眼?,竟生得與柳鶯鶯的雙目有七八分神似。 再配上這樣一副裝扮,猛地一眼?看去?,蘇子磬和姚玉蘭二人紛紛嚇了一大跳,還以為見到了柳鶯鶯真?人是也。 兩人一時呆立在原地。 而柳鶯鶯看到那人那副扮相時,亦是心頭一跳。 這時,擦肩而過時,對方朝著?柳鶯鶯盈盈一笑,薄薄的面紗下,對方紅唇輕啟,仿佛沖著?柳鶯鶯小聲喚了句:紅拂姑娘。 柳鶯鶯腦子里瞬間翁了一聲。 這人竟是云霓裳。 第120章 “柳meimei莫不是還有個雙生姐妹不成, 就像是白家姐妹一樣?meimei方?才?瞧見了么,那人竟生得……生得同meimei一模一樣?” 話說,鄭雪蘊一行人走后, 柳鶯鶯等人定在原地?, 久久緩不過神來?,還是姚玉蘭率先回過神來, 有些驚詫的朝著柳鶯鶯臉上看了去。 柳鶯鶯聞言沉吟片刻, 方?故作鎮(zhèn)定,沖著姚玉蘭淡淡一笑道:“我底下還有三個小?妹,不過年紀(jì)都稍小?, 卻生得皆與我并不相像,也從未曾聽爹娘及家中親友提及過這世上竟還有個雙生姐妹, 想來是沒有的?!?/br> 柳鶯鶯淡淡笑著看向姚玉蘭,目光在她臉上定了片刻, 便又道:“再者, 我也并不覺得方才那位姑娘生得像我?!?/br> 說完,柳鶯鶯朝著二人點了點頭道:“時辰不早了, 咱們快些前去安置罷?!?/br> 話一落, 不待對方?回應(yīng),柳鶯鶯緩步越過二人,沖著前頭引路的小?彌僧道:“勞小?師傅領(lǐng)路了?!?/br> 柳鶯鶯隨著小?彌僧一走,便見姚玉蘭沖著蘇子磬道:“天底下竟有這般相像之人,實?在令人稱奇?!?/br> 蘇子磬卻一直抬著目光, 目送那道倩影消失在了視線范圍內(nèi), 方?才?慢慢收回了目光看向姚玉蘭淡淡道:“初看有幾分相似, 不過細看之下,不過是東施效顰罷了?!?/br> 蘇子磬說完, 亦是抬著步子緩緩而去。 留下姚玉蘭立在原地?愣了一下,看了看二人相繼離去的背影,片刻后,又扭頭朝著庭院中鄭家一行離去的方?向探了探,雙眼忽而慢慢瞇了起來?。 這處偏院要比方?才?那處后院小?上許多,庭院也要簡樸簡陋許多,不過勝在干凈清凈,倒也別有一番清幽。 柳鶯鶯的房間與蘇子磬、姚玉蘭二人并列,她的屋子在最里間,方?一入屋內(nèi),便見柳鶯鶯神色自若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沒想到剛一來?這寒山寺竟在此?處遇到了鄭雪蘊。 實?在是殺了柳鶯鶯一個措手不及。 自那次鄭雪蘊若有似無的盤問過一遭后,柳鶯鶯心?里頭便一直強塞著一塊石頭,始終埋在心?頭,不曾徹底落下,而今,石頭終于落了地?,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卻又令柳鶯鶯神色驟然?凝重了起來?。 柳鶯鶯幾乎可以斷定,鄭雪蘊已然?知曉了她的真實?身?份。 她特意讓那云霓裳換上與她相似的衣袍,特意將人帶到身?邊,還特意帶到這寒山寺來?,究竟是意欲何為,鄭雪蘊與沈月澶、宓雅兒二人交好,莫不是特意將人帶來?揭發(fā)告密的不成?? 只是,她與鄭雪蘊無冤無仇,鄭雪蘊沒有必要對她如此?趕盡殺絕,然?而今日之舉,分明又像是刻意爭對她而來?的! 倘若云霓裳在人前露面?,那么她的身?份毫無疑問將會暴露人前,到時候別說妾室,怕是如同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罷。 身?份一旦曝光,別說沈家,便是無論走到哪兒,此?生怕是再也擺脫不了娼妓這一身?份了,頂著江南第?一名妓的名頭,將來?無論走到哪兒,不都是一個行走的玩物么? 柳鶯鶯一時隱隱有些無奈了起來?。 在這一瞬間,只忽而覺得徒生出了一股無力感來?。 她興致勃勃跨越千里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清遠城,原是為了“隱姓埋名”,為自己?尋個托身?之所,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壓根無處遁形,那些原以為藏得好好的秘密,終究會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密密麻麻像是潮水般不斷朝著你侵襲而來?,無孔不入,防不勝防,最終將你全然?吞沒。 “姑娘,方?才?那人——” 桃夭見柳鶯鶯進屋后,臉色瞬間落了下來?,便知是因方?才?鄭姑娘身?后那位臉戴面?紗女子的緣故。 隱隱覺得,這其中有些蹊蹺,立馬憂心?了起來?。 桃夭的話語驟然?打?斷了柳鶯鶯凝重的神色。 只見柳鶯鶯抬起指尖捋了捋眉心?,良久良久,略有些疲憊道:“無妨。” 頓了頓,又緩緩嘆了一口?氣?道:“難得出門一趟,咱們這幾日好好放松幾日罷,便是有什么,咱們便……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br> 柳鶯鶯面?上雖如是這般說著,實?則腦海中在飛快盤算著,是否該趁夜去夜會鄭雪蘊一遭,又或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著事發(fā)之前尋個幫手,干凈利索地?徹底鏟除這些禍端,例如要挾……沈瑯相助于她?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若叫那姓沈的知曉了她的真實?身?份,她怕休想在沈家繼續(xù)待下去了罷。 一個把柄,從一個人手上換到另一個人手上,又有何區(qū)別呢? 猛然?間柳鶯鶯忽又想起上回在老夫人宴上鄭雪蘊的隱晦試探,以及今日會面?時對方?這般故弄玄虛種?種?,似并沒有要當(dāng)場揭發(fā)她的意思,這樣想著,細長如玉的手指朝著桌面?敲擊了兩下。 所以鄭雪蘊這般故弄玄虛的背后,是有事“相求”咯? “怎么了?” 思索間,見桃夭還欲言又止,似還有話要說,柳鶯鶯便松了松心?神道:“有什么直說便是,咱們二人之間沒什么不能說的?!?/br> 桃夭踟躕片刻,便驟然?說道:“今日老夫人手中拿著的該是大公?子和表姑娘的生辰八字及龍鳳帖——” 說話間,只見桃夭緩緩看了柳鶯鶯一眼,方?繼續(xù)道:“奴婢老家也有這個習(xí)俗,在訂婚前將二人的庚帖送到廟中德高望重之人手中過貼,方?能保姻緣長久穩(wěn)妥?!?/br> 桃夭說到這里,語氣?驟然?一頓,良久良久,只小?心?看向柳鶯鶯道:“若……若表姑娘與大公?子婚事落定,那……那姑娘該怎么辦?” 桃夭難得一臉憂心?。 畢竟,姑娘與大公?子二人之間早已有了夫妻之實?了。 若大公?子拒不認賬,過后另娶的話,她家姑娘又該何去何從,難不成?……難不成?白白交代了這副清白身?么? 柳鶯鶯冷不丁聽到這襲話后頓時微微一怔,她還以為桃夭擔(dān)憂的是方?才?那云霓裳之事,卻不料竟是—— 想起今日山泉下那只轉(zhuǎn)送出去的兔子,又想起今日寺廟中沈老夫人手中的那一對龍鳳貼,便見柳鶯鶯抿著嘴一字一句道:“放心?,我自有決斷?!?/br> 翌日,天剛亮,隔壁蘇子磬的屋子便傳來?細微響動,沒多久,蘇子磬和姚玉蘭便相繼派了人過來?邀柳鶯鶯一道去用早膳。 原來?,寒山寺每日早起定點開設(shè)齋飯,無論廟里的僧人還是廟中借宿的賓客皆在寺廟里統(tǒng)一的飯?zhí)糜蒙拧?/br> 這是寒山寺最大的傳統(tǒng)之一。 柳鶯鶯有晚睡的習(xí)慣,故而早起耽擱了片刻,早起時她特意打?起了一番精氣?神,做好今日有場大仗要打?的心?里準(zhǔn)備,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奔赴飯?zhí)脮r,卻不想并沒有看到鄭雪蘊本人,非但沒有看到鄭雪蘊,就連沈家一行所有人的身?影都不曾見著。 一入飯?zhí)帽阋娫S多小?彌僧匆匆抱著碗筷往外涌,而整個飯?zhí)美镌缫咽强諢o一人了。 柳鶯鶯隨手抓了一名小?彌僧詢問,便見小?彌僧雙手合十道:“回施主,今日是廟里十日一次的懲戒會,戒律堂正在懲戒破戒的弟子,沈家那些施主們聽說玄覺師叔入了懲戒堂,今日恐將會一并受罰,便全部跑過去了。” 小?彌僧人一板一眼的說著。 玄覺師叔? 柳鶯鶯有些不明就里,不過見沈家人全都去了,猶豫片刻亦緩緩跟了上去。 去時,竟見戒律堂外圍滿了人,沈月澶,宓雅兒等一眾女眷竟全部都在,就連鄭家一眾女眷竟也全在,鄭雪蘊的身?子在人群中意識格外顯眼,柳鶯鶯特意在她周遭搜尋了一番,并不見云霓裳的身?影。 柳鶯鶯心?頭略微一松,這才?定睛看去,只見戒律堂內(nèi)擺放了一尊佛像,屋子正中央則擺放了一張戒凳,凳子兩側(cè)是兩排整整齊齊的棍杖,遠遠看上去,竟像是個審問懲戒犯人的小?衙門似的。 柳鶯鶯過去時,一個光著上身?,挨了悶棍的年輕和尚已然?昏厥了過去,被兩個和尚合力抬了出來?。 他背部猙獰一片,已然?見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