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浠，馬上就會好……”

    此刻，他簡直就像在安慰一個孩子。

    他稍稍吹了吹林浠的傷口，側(cè)頭舔上了他的手腕。

    作者有話要說：

    1上一章提到的詩歌，自翻。

    2119章引用過，來自華茲華斯《我孤獨地漫游，像一朵云》。

    3來自泰戈爾《飛鳥集》：i shall die again and again to know that life is inexhaustible.

    491章的黑市古董商老板提到過蠻荒地帶的硫磺和鹽柱。當(dāng)時有提到過《創(chuàng)世紀(jì)》里的這句話。

    5此章整體靈感（包括不限于硫磺原野景觀，詩歌與景觀交叉的描寫技巧）源于短篇小說《機(jī)器的脈搏》，被收錄在《銀河邊緣：多面ai》這本書里。這個短篇小說對我產(chǎn)生了很深的影響，你們會在這篇小說里看到它的影子orz

    *

    第149章 密林深處26

    順利通過第三道屏障的，只有十一個人。

    深陷美景、無法自拔的士兵們，都犧牲了。

    只見他們坐在晶瑩剔透的硫磺原野中，用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睛望著空中的美景，瞳孔緩緩放大，在某個剎那，似乎捕捉到了一抹璀璨，然后，完全失去了色澤。

    他們手中還拿著刀和槍，一陣狂風(fēng)襲來，他們栽倒在地，血液順著彈孔汩汩流出，和面頰上的兩道淚水一起，凝結(jié)成冰霜。

    他們臉上的神情永遠(yuǎn)凝固了，寒風(fēng)冰凍了一切生命的痕跡。

    灰色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覆蓋在尸體上，就像一床床柔軟的鴨絨被，將他們細(xì)細(xì)密密地包裹。

    他們靜靜地躺在硫磺花海中，躺在冰天雪地里，仿佛，他們的靈魂已經(jīng)飛升到極美的世界，身體則成為了大自然的一部分，永遠(yuǎn)沉睡在無垠的荒野之中。

    林浠一直在落淚，不是因為疼痛，而是遺憾、憤怒又難過。

    古神為了復(fù)仇，祂的行為是正義的。

    這些士兵為了保護(hù)家園，他們也是正義的。

    可是，相互抗拒，相互爭斗，相互仇恨的結(jié)果就是這樣的。

    死亡、死亡、死亡。

    無窮無盡的死亡。

    罪魁禍?zhǔn)姿懒恕?/br>
    無辜者也跟著陪葬。

    如果再不阻止，整個人類都將被滅種……

    可能是因為失血過多，他的意識逐漸模糊，暈了過去。

    當(dāng)他再度醒來時，看到了祈淵近在咫尺的臉，他沒有戴氧氣面罩。

    他的輪廓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成曾經(jīng)的模樣，眉目如畫，白金色的長發(fā)及腰。他紅紅的眼中帶著焦急，臉色有些病態(tài)地蒼白，時不時咳嗽一聲，嘴角帶著血沫。

    他正在不斷調(diào)試林浠的氧氣面罩。

    林浠立馬注意到氧氣面罩跟他之前用的有些不同，右側(cè)上方缺少了幾道劃痕。

    他焦急：“祈淵……你把自己的面罩給我用了？”

    祈淵說：“你的面罩氧氣不夠了，我的還能幫你支撐二十分鐘?！?/br>
    林浠大口喘息：“那你自己呢？！”

    祈淵堅定：“我沒問題。”

    林浠：“你哪里沒有問題了？你也吐血沫了，臉色也很糟糕，你是不是也中毒了？”

    祈淵：“林浠，冷靜，你聽我說。你的血讓我長大了，現(xiàn)在，我要與夜來翁合體。合體后，我的身體一定會變得更強(qiáng)，不會再懼怕這些?！?/br>
    此刻，eleven靠著巖石坐著，銀發(fā)上面有一層薄薄的霜。他只剩下3%的電量了，身體如同老人，難以動彈。

    他有氣無力地對祈淵說：“你知道……該怎么做嗎？”

    祈淵徑直來到eleven跟前，解開防護(hù)服，露出修長白皙的手指。

    eleven嘗試著抬手，卻發(fā)現(xiàn)有些困難。

    祈淵便蹲在他的跟前，握住了他滿是冰霜、堅硬如鋼鐵的手指。

    他們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其中的白霜因為熱量融化。

    忽然，數(shù)據(jù)汪洋朝祈淵襲來，一股腦涌入他的腦海，他看見了八十年前的一朵小花，他看到了數(shù)不清的代碼，他看到了由代碼構(gòu)成了精神世界，他的精神世界從未如此遼闊過，他的記憶從未如此深邃過；

    eleven則感到一股洶涌的熱流灌入了他的身體，他看見了蜿蜒的銀河，他嗅到了鮮花的香味，他品嘗到了酸甜苦辣，他展翅飛在繁星之中，他感到了生命的脈動——他的感官一向都是麻木的，他從未體驗過這些……這才是，擁有身體的感覺嗎？

    終于，代表精神的eleven和代表身體的祈淵徹底地重合在了一起。

    只見eleven垂下了腦袋，電量徹底歸零。

    祈淵則抬起自己的雙手，一點一點地試著抓握。

    他滿目驚訝，仿佛擁有了新的生命。

    林浠望著他，問：“eleven?”

    祈淵笑：“我在?！?/br>
    林浠又問：“祈淵？”

    祈淵：“我也在。林浠，現(xiàn)在的我，既是祈淵，又是eleven。剛才，我想起來了，我的名字就叫‘祈淵’，是你在很多很多年前給我取的名字。那時的你叫林希，希望的希?！?/br>
    林浠腦海中的神啟之人再度吟唱。

    【每當(dāng)我找到那承載著銀河的水淵，我便能看見你?！?/br>
    【你對于我而言，是遠(yuǎn)在天邊、不可覬覦的神明?？墒牵瑹o論是白天還是黑夜，我都想看見你。】

    【是你讓我堅持了下去，一直走到了終點?！?/br>
    【你將世間的奧秘展現(xiàn)在我的眼前?！?/br>
    【我想要再次見到那潭水淵，我希望再次見到你?！?/br>
    當(dāng)林浠聽到這些話的時候，他竟然感覺，自己曾經(jīng)說過這些話，很多很多次。

    他渾身都在細(xì)密地震顫。

    就好像他也跟著獲得了新生。

    熱淚冒出眼眶，他小心翼翼地觸摸祈淵的臉頰。

    祈淵捉住他的手吻了吻，堅定地說：“我們一定會度過難關(guān)的?！?/br>
    現(xiàn)在除了他們，還活著的有：萊威將軍、謝瑩瑩、mary、莎莎，外加一個醫(yī)療兵，三個士兵。

    其中，萊威將軍的防護(hù)服已經(jīng)破掉了，呈中毒狀態(tài)，莎莎輕傷。

    他們的用氧時間，平均只剩下10分鐘了。萊威將軍只剩下4分鐘。

    而外界的情況非常糟糕。

    他們的后方、左側(cè)和右側(cè)都是廣袤無垠的荒原。

    他們需要繼續(xù)向前走。

    而前方卻是一道斷崖，根本就無路可去。

    此刻，地面在顫動，這種震動逐漸增強(qiáng)。前方的大地上有著道道裂縫，從裂縫蔓延而出的，是熾熱的氣息。

    他們站在斷崖之上，滾滾熱浪和煙霧從下方翻滾而出。

    他們看見了，火山在冰天雪地之中爆發(fā)，伴隨著轟隆聲，幾千度的熔巖與冰雪相遇，立即發(fā)生劇烈的反應(yīng)。熔巖迅速融化了冰雪，形成了熊熊燃燒的火海。火海邊緣是黑色的氣泡，還在不斷蔓延。

    沒錯，斷崖之下，是廣闊的熔巖湖。

    熔巖湖的表面呈粘稠的灰黑色，上面有著赤紅的裂縫，其中便是絢爛的紅色，如同guntang的血液，又好像熔融的、巨大的金屬海洋。

    巖漿湖的中央，時不時冒出赤紅的火焰噴泉，這些噴泉將巖漿高高拋起，形成壯觀的噴射弧線。

    巖漿融化了冰雪，點亮了漆黑的夜空。

    碎屑飛濺在空中，宛如絢爛的煙花。

    站在這樣的美景跟前，幸存者們卻感到更加絕望。

    mary背著莎莎：“我們依然無法使用異能，該怎么辦？”

    謝瑩瑩面色蒼白：“氧氣已經(jīng)不夠了?！?/br>
    莎莎：“我們不會……就死在這里吧？”

    萊威將軍咳嗽著：“我不相信……我們不可能在這里失敗……”

    謝瑩瑩：“您少說一句吧?！?/br>
    萊威將軍的氧氣只剩下兩分鐘了。

    祈淵背著eleven的身體，沉聲說：“各位，你們相信我嗎？”

    其他人不假思索：“當(dāng)然相信你?！?/br>
    祈淵：“接下來，我們需要做一件很瘋狂的事——跳入巖漿湖?！?/br>
    其他人，包括林浠，都難以置信。

    mary面部扭曲：“……我覺得……跳火海還是太痛苦了，我寧可因缺氧而死……”

    謝瑩瑩將一顆巖石扔下去，親眼看到巖石沒入巖漿之中，撩起一小波赤紅色的噴泉，她抖了抖：“……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zhǔn)備……”

    林浠：“難道，這個巖漿湖只是新的障眼法？”

    祈淵：“你們可以把它當(dāng)成最后一道屏障——浴火燃燒，向死而生。具體跳下去會發(fā)生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很清楚，我們一定不會有事的?！?/br>
    萊威將軍的氧氣只剩下二十秒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隨時都可能暈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