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

    “沒錯，真實(shí)的世界?！?/br>
    泰勒說完站起身，向著門外走去，李俞見狀也跟了上去。

    兩人穿過門外那條寂靜的走廊，泰勒在走廊盡頭的房門外停下了腳步。

    “推開那扇門，搭上下一班經(jīng)過的火車，你將親眼看到世界的真相，盡管它并不是那么美麗。”

    李俞卻并沒有立刻推門，而是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你們到底是誰，為什么董事會可以擅自決定人類的命運(yùn)？”

    泰勒這一次卻沒有再回答，只是神秘一笑，“一次性把所有謎題都解完未免也太無趣了些，還是留點(diǎn)懸念在后面吧?！?/br>
    等到李俞離開，泰勒又回到了茶室里。

    秦先生這時候卻是已經(jīng)將茶具收起來了。

    泰勒道，“他是你的人，為什么你對他的態(tài)度卻這么糟糕？”

    “雖然我最后也投了贊成票，但就像你說的，這只是為了解決分歧而做出的讓步，我始終不認(rèn)為這是一個好的選擇。

    “我們應(yīng)該尋找到一個更有責(zé)任心，重視集體榮譽(yù)，并且甘愿犧牲的人來當(dāng)充當(dāng)人類的引導(dǎo)者?！鼻叵壬J(rèn)真道。

    “你喜歡《三體》，那應(yīng)該也知道人類將未來的命運(yùn)交給程心是什么下場?！?/br>
    “他不是程心。”泰勒道，“我對他有信心，他只是還需要點(diǎn)時間成長?！?/br>
    秦先生也不反駁，只是望向窗外那片濃郁的夜色，“希望你們是對的吧。”

    “不過你的擔(dān)憂也有道理，我們之前或許賦予了他過多的自由，是時候確保他處于控制下了?！碧├盏哪抗忾W動，“畢竟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br>
    第六章 空掉的血條

    張延林很少見到李俞流露出這么疲憊的神色。

    而且周六晚上他很罕見的遲到了一個半小時，張延林也不知道李俞究竟是什么時候到的，反正她在窗口向下望的時候，看到李俞一個人默默的站在單元樓外的黑暗中。

    而看到這一幕，張延林的鼻子莫名的一酸。

    她回過頭去，看了眼餐桌邊的幾人，周希這會兒正抱著把吉他展示她這段時間剛剛自學(xué)的《喜刷刷》。

    鍋里的羊蝎子被煮的咕嚕咕嚕作響，餐桌邊彌漫著熱鬧歡快的氣氛，和樓下截然相反。

    張延林遲疑了下，并沒有喊李俞上樓，而是沖甜筒招了招手，“過來。”

    金毛大狗原本還在圍著桌子打轉(zhuǎn)，等著桌邊的人把沒啃干凈的羊蝎子丟給它。

    聽到張延林的喊它，有些戀戀不舍的看了桌子一眼，但最終還是搖著尾巴跑到了女主人的身邊。

    張延林對忙著給其他人夾菜的中年女人道，“媽，甜筒今天是不是還沒遛，我去遛下它吧?！?/br>
    “誒，好好吃著飯，怎么忽然就要去遛狗了，你朋友都還在那?！敝心昱藝Z嘮叨叨道。

    “沒事，周希他們也不是外人?！睆堁恿值?，“你們接著吃吧，正好我也吃飽了?！?/br>
    周希和張延林二十多年的交情了，兩人小時候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她知道張延林這會兒突然要出門肯定有情況。

    但眼下不是問東問西的時候，作為朋友，該做的是為張延林打配合。

    于是周希又撥動了一下琴弦，“那你快去吧，我給叔叔阿姨再彈個《新鴛鴦蝴蝶夢》?！?/br>
    而聽到周希都這么說了，張延林的mama也不好再阻攔，張延林迅速的換好鞋，給甜筒戴上項(xiàng)圈，然后就匆匆下樓了。

    然而等她出了單元樓，卻沒在附近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張延林不由有些失望，這時候她的手機(jī)震動了起來，張延林連忙從口袋里把它拿了出來。

    點(diǎn)開微信，最先看到的就是之前她給那人發(fā)送的好幾條消息，詢問那人是不是堵車了，大概幾點(diǎn)到。

    但是都沒有得到回復(fù)，直到剛才她才收到了一條新消息。

    ——抱歉，我今晚有點(diǎn)事沒法過去了。

    張延林連忙打字，我剛剛在樓下看到你了，然而打到一半她又刪掉了，改換成。

    “嗯嗯，沒關(guān)系，我媽說你可以下次再來?！备职l(fā)了個輕松熊的ok表情。

    過了大概半分鐘，張延林收到了回信。

    只有兩個字——謝謝。

    張延林望著手機(jī)上的兩個字，呆了呆，直到耳邊傳來甜筒汪汪汪的叫聲，她才又回過神來，蹲下身子，搓了搓那顆毛茸茸的狗頭。

    “好啦好啦，天天就屬你最著急，我現(xiàn)在就遛去遛你?！?/br>
    李俞離開張延林所在的小區(qū)，漫無目的的走在街道上。

    這會兒剛過晚上八點(diǎn)，街上正是熱鬧的時候，各種燒烤攤大排檔門外都坐滿了人，有朋友、情侶，還在念書的大學(xué)生，也有一家?guī)卓谝黄饋淼摹?/br>
    推車的小販在叫賣著花生米和酸梅湯，充滿了nongnong的煙火氣。

    然而往日這些熟悉的景象如今落在李俞的眼中卻已經(jīng)變了味道，他仿佛能看到背后那一串串在運(yùn)行的代碼。

    看到無盡的冰寒席卷湮滅了一切。

    而李俞最后看到的是秦先生那雙堅(jiān)毅與冷酷的眼睛，他沒有開口，但是那雙眼睛已經(jīng)把所有要說的話都說了。

    ——你忍心看著這一切就這么消亡嗎？

    生存，從來都無關(guān)正義，是泥地里一場野蠻的摔跤，拋棄所有尊嚴(yán)與體面，只有緊咬的牙齒與猙獰的面孔，從每個毛孔中都透露著“我要活下去”的信念。

    哪怕面容扭曲，姿態(tài)丑陋，渾身上下沾滿泥污也在所不惜。

    因?yàn)橹挥谢钕氯サ娜瞬拍苎永m(xù)文明。

    為此董事會不惜毀滅掉其他的宇宙位面，甚至放棄六十億同胞，也要完成這場遷徙。

    昨天晚上，李俞在從那座“車站”回來后又問秦先生，“那些沒有抽中簽的人什么時候會知道真相？”

    “他們永遠(yuǎn)也不會知道真相的。”秦先生淡淡道，“這是一種仁慈，他們會在服務(wù)器被關(guān)閉的那一天陷入永恒的長眠?！?/br>
    “但是他們的犧牲不會白費(fèi)，會化作燃料，使人類文明的火炬繼續(xù)燃燒?！?/br>
    “他們……愿意接受這樣的結(jié)局嗎？”

    “不接受又能怎樣呢？”秦先生反問道，“難道鹿群要讓那些年老體衰的老鹿和那些身體有缺陷的劣鹿活下去，而讓身強(qiáng)體壯的成年鹿去死嗎？

    “別犯傻了，進(jìn)化就是為了從種群中篩選出強(qiáng)者，所謂的道德只是文明的附屬品而不是必需品，在不涉及種族存亡的時候你當(dāng)然可以大談特談公平，發(fā)揚(yáng)紳士風(fēng)度。

    “但是當(dāng)危機(jī)降臨，我是說真正的危機(jī)，再死抱著那些公平正義就是自取滅亡了，何況我們也已經(jīng)釋放出去了一部分名額，就是為了彰顯公平?！?/br>
    “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獸性，失去一切?！崩钣徉?。

    他看《三體》印象最深的就是這句話。

    李俞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在街上游蕩了兩個小時了，最近這兩天，他整個人都陷入到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里。

    他無法入睡，即便躺到床上也沒法閉上眼睛，只是靜靜的盯著頭頂?shù)奶旎ò濉?/br>
    早起刷牙的時候李俞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眶里已經(jīng)布滿了血絲。

    他甚至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維，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jīng)不再屬于他了，這會兒他在街上走的時候，他的腦袋就在自動播放《南方公園》，那是他幾年前看過的一部低俗動畫。

    里面的細(xì)節(jié)他早就已經(jīng)忘記了，然而今天又鬼使神差的浮現(xiàn)了出來，而且還強(qiáng)制他不許換臺。

    直到快零點(diǎn)的時候，李俞才拖著疲倦的身體又回到了自己租住的那間小屋里。

    他明明已經(jīng)困得要死，可還是沒法合上眼睛，只能靠在沙發(fā)上。

    王國偉聽到外面的動靜，暫停了手里游戲，走出來看了眼，然后被嚇了一跳。

    “我靠，李哥你這是失戀了嗎？”

    “沒有，而且你不是也沒談過戀愛嗎？”

    “沒吃過，不對，應(yīng)該是沒見過豬跑，還沒吃過豬rou嗎？”王國偉揚(yáng)了揚(yáng)眉毛，“你現(xiàn)在這樣子跟我之前一個失戀的朋友簡直一模一樣?！?/br>
    “是嗎，那他后來怎么樣了?！崩钣犭S口應(yīng)付道。

    “還能怎么樣，又談了個新女朋友，然后生龍活虎了唄?！蓖鯂鴤サ?。

    “人不都這樣，有個血條，被暴擊會掉血，但是也會慢慢回血。”

    “要是沒回過來呢？”

    “那就只能掛了?！蓖鯂鴤ッ嗣约旱哪X袋，“但是這種情況比較少見，也犯不著，你就算再喜歡一個人，該分也得分了，當(dāng)然病嬌除外，這是galgame教我的?！?/br>
    第七章 bad ending

    “galgame還教了你什么？”

    “讓我想想，不是每個游戲都要追求happy ending的?！蓖鯂鴤サ馈?/br>
    “galgame嘛，看似開放，但其實(shí)每個分支基本上都有最優(yōu)選項(xiàng)的，如果你照著攻略一步一步去打，就能取得最完美的結(jié)局。

    “但問題是這么做你就會喪失游戲的樂趣，你的確是通關(guān)了，可只是攻略組的傀儡而已，那些選項(xiàng)都不是你心里真正想選的?！?/br>
    李俞想了想，“可你要是按你自己想選的選，不是很容易就打到badending嗎？”

    “沒錯，那也挺讓人火大的，但也沒人規(guī)定游戲一定要打到happy ending的對吧，況且有些游戲制作人不當(dāng)人，壓根兒就沒安排啥好結(jié)局，你怎么打都是死路一條，只是死的方式不一樣而已?！?/br>
    “即便是那樣的游戲也有人玩嗎？”李俞問道。

    “即便是那樣的游戲也有人玩?！蓖鯂鴤サ溃巴婕一鶖?shù)只要夠大，就會什么人都有，但這是好事，能讓市場上游戲的種類變得更加豐富?！?/br>
    “做一款能夠大賣特賣，一直待在暢銷榜前列，被媒體爭相報道的游戲當(dāng)然很吊啦，但是一款有著獨(dú)特個性的小游戲，能打動一小部分人的心扉也很酷。

    “當(dāng)然……你的投資人可能不這么想就是了?！?/br>
    李俞點(diǎn)了點(diǎn)頭，“謝謝你陪我聊游戲?！?/br>
    “我其實(shí)是想安慰你來著，但是不知不覺就聊到游戲上了。對了，說起游戲來，你的那款中世紀(jì)擬真游戲怎么樣了？就是你之前找我設(shè)計網(wǎng)頁的那款。”

    王國偉想將李俞的注意力從“失戀”這件事情上稍稍轉(zhuǎn)移一下，于是道。

    “還不錯?！?/br>
    “什么時候demo能出來，讓我也玩玩啊。我記得之前你告訴過我，那里有個叫雙休教的奇怪教派，信奉的神明叫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