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身為鼠民的俘虜再怎么拼命，仍舊無法逃脫在角斗場上被折磨致死的命運，但這卻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根據(jù)我的觀察，每天或者每隔一天，都會有人來到地牢最深處，將搶到最多曼陀羅果實，吃得最飽，氣色最好的鼠民帶走，去當(dāng)角斗大賽的消耗品。

    “如果你真能搶到十顆曼陀羅果實，自然也會被帶走，享受比這里更好的待遇，至少是獲得更大的活動空間。

    “只要你在角斗場上好好表現(xiàn)，熬過幾場角斗大賽不死，你就有機會得到王牌角斗士的關(guān)注。

    “到時候，記得冷靜觀察，仔細(xì)思考，找到合適的人選。”

    葉子再次點頭。

    又有些困惑：“合適的人選？”

    “沒錯，我要你仔細(xì)觀察整座角斗場。”

    黑發(fā)鼠民說，“不是觀察這里的結(jié)構(gòu)，駐扎了多少部隊，怎么才能逃出去之類的事情——這種事，等我恢復(fù)了行動能力，會自己去做，再說，我真想走的話，就算千軍萬馬，又有誰能攔得住？

    “我要你觀察這座角斗場里的王牌角斗士究竟是些什么人，分別來自哪個氏族，流淌著什么血脈，彼此之間，有沒有什么矛盾。

    “對了，前幾天我聽這些紅眼鼠民閑聊，知道角斗場里的王牌角斗士，未必都是血蹄氏族，也有其他氏族的戰(zhàn)俘，對吧？”

    “是的。”

    葉子還以為黑發(fā)鼠民真的失憶了，他解釋道，“就算繁榮紀(jì)元，也不是真的不動刀兵，畢竟咱們圖蘭人是天生的戰(zhàn)士，足足十個手掌年的繁榮紀(jì)元啊，半點仗都不打的話，氏族老爺們早就悶得發(fā)瘋了。

    “只要抓住機會，氏族老爺們就會去襲擊北方那些信奉圣光的蠻子。

    “但最近十幾年，信奉圣光的蠻子們好像在北方修筑了一道非常宏偉而且堅固的防線，躲在后面，當(dāng)起縮頭烏龜來了。

    “沒關(guān)系，北邊打不起來，咱們就自己和自己打。

    “五大氏族之間，五大氏族和中小氏族之間，甚至，我聽說在圖蘭澤邊緣，和地精、食人魔以及低等獸人交界的地方，很多特別兇猛的鼠民村落，都會連年征戰(zhàn)，想要用鮮血和勇氣，洗刷祖先的恥辱。

    “這些戰(zhàn)斗的規(guī)模雖然不大，只是無聊時消遣的游戲，多多少少，都會產(chǎn)生戰(zhàn)俘。

    “對圖蘭人而言，當(dāng)俘虜是非常不光彩的事情。

    “不過，倘若是被力量遠(yuǎn)遠(yuǎn)強于自己，實在無法戰(zhàn)勝的其他圖蘭人打敗，而在戰(zhàn)斗過程中，又展現(xiàn)出了兇悍絕倫的風(fēng)采，視死如歸的勇氣，那倒也不是沒有挽回的余地。

    “在角斗場，連戰(zhàn)連捷，獲得佳績，非但有機會改換門庭，加入俘虜他的氏族，甚至還能成為新氏族的英雄呢！”

    “是這樣……”

    黑發(fā)鼠民沉吟道，“就是說，戰(zhàn)俘未必會憎恨打敗他的氏族？”

    “技不如人，愿賭服輸，這有什么好憎恨的呢？”

    葉子說，“無法打敗對手，那就加入對手，只要雙方都展現(xiàn)了足夠的風(fēng)采和勇氣，聯(lián)手貢獻(xiàn)出一場精彩絕倫的較量，祖靈是不會反對的?！?/br>
    “那就是說，就算來自其他氏族，因為戰(zhàn)敗被俘，送進(jìn)角斗場的角斗士們，也未必會憎恨血蹄氏族了……”

    黑發(fā)鼠民沉吟片刻，又有些奇怪道，“那不對啊，那你怎么就這樣仇恨斷角牛頭武士，和參與屠村的所有血蹄武士呢，不應(yīng)該‘愿賭服輸’嗎？”

    “因為我只是一個小小的鼠民，沒有氏族老爺們那么崇高的境界，和寬闊的心胸。”

    少年低著頭說，“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榮耀’，我只想讓那些屠戮者，也嘗嘗被屠戮的滋味。”

    “相信我，一定有機會的?！?/br>
    黑發(fā)鼠民繼續(xù)道，“好，就算來自其他氏族的王牌角斗士們，并不憎惡血蹄氏族的話，角斗是你死我活的游戲，王牌角斗士之間的競爭一定非常激烈，會有各種利益沖突和新仇舊恨，充滿了派系和矛盾的吧？”

    第923章 狩獵的秘訣

    這段話里有太多少年聽不懂的詞匯。

    “利益，派系，矛盾”。

    葉子臉上浮現(xiàn)出了困惑的表情。

    “就是說，人人都想當(dāng)王牌角斗士，但在這場你死我活的游戲中，贏家注定只有一個，輸家卻有很多很多，倘若輸家聯(lián)合起來對付贏家的話，贏家的實力再強，也會應(yīng)付得非常辛苦，說不定，需要得到一些‘小小’的幫助?！?/br>
    黑發(fā)鼠民解釋。

    這倒是真的。

    在圖蘭澤，角斗士并不是被強迫的奴隸，反而代表著無上的榮耀和數(shù)不清的好處。

    只要能連戰(zhàn)連捷，成為王牌角斗士。

    哪怕是不名譽的戰(zhàn)俘，都能享受萬眾歡呼。

    哪怕體內(nèi)并沒有流淌著牛頭人、半人馬、野豬人和蠻象人的鮮血，就算長著翅膀和甲殼，照樣能成為血蹄氏族的貴人和將軍。

    還有最鮮美的圖騰獸血rou，用天然生長圖騰紋路的骸骨制造的武器，乃至，最強大的圖騰。

    圖蘭勇士渴望的一切，都能在角斗場里，通過一場場勝利得到。

    所以，誰都不排斥，甚至愿意付出一切代價，成為王牌角斗士。

    “王牌”之間的競爭，自然如黑發(fā)鼠民所言，激烈到無以復(fù)加的程度。

    葉子雖然沒有親歷過黑角城里真正的角斗大賽。

    卻知道這里的角斗賽，比村子里的游戲，要殘酷百倍。

    角斗士的死亡率極高。

    就算是公認(rèn)的王牌，往往也活不過幾十場比賽。

    更別提榮耀紀(jì)元開始了。

    五大氏族和中小氏族都在緊鑼密鼓地征召勇士，組建軍隊。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圖蘭人的傳統(tǒng)就是從王牌角斗士里遴選最勇猛的將領(lǐng)。

    是以，這時候的角斗大賽，競爭比平時更激烈百倍。

    就連無數(shù)流淌著榮耀血脈的貴族子弟，都會來到角斗場，用無可爭議的表現(xiàn)，為自己贏得領(lǐng)兵出征的機會。

    “這就對了。”

    聽完葉子的介紹，黑發(fā)鼠民眼底涌動著深邃的光芒。

    他說，“在競爭如此激烈和殘酷的角斗場上，總有些王牌角斗士，曾經(jīng)獲得過輝煌的勝利，站在無人能及的巔峰，但因為連番血戰(zhàn)，暗傷疊加，漸漸力不從心，隨時都有可能被更加強大的挑戰(zhàn)者斬于馬下。

    “也有些初出茅廬就鋒芒畢露的挑戰(zhàn)者，連戰(zhàn)連捷，沖勢猛烈，對王牌們構(gòu)成了極大的威脅，被王牌們聯(lián)手，用卑劣無恥的手段暗算和迫害。

    “還有些王牌角斗士之間，有著不為人知的過去，積累了不可化解的新仇舊恨——別說圖蘭人都是愿賭服輸，高風(fēng)亮節(jié)的磊落之輩，我不相信，只要是人，嘴上說得再漂亮，又怎么可能真的沒有絲毫情緒和仇恨？

    “好，就算沒有仇恨，利益沖突呢？我聽說，角斗大賽最豐厚的獎品，就是非常厲害的圖騰，而圖騰則是咱們圖蘭人的力量之源——既然是最厲害的圖騰，自然不可能人手一個，只有贏家才配得到。

    “那么，輸家難道就能心服口服，毫無波瀾地看到贏家奪走一切？

    “這里面，肯定有矛盾。

    “有矛盾，就有咱們的機會。

    “我要你仔細(xì)觀察，去找這樣一個和其他王牌角斗士，乃至和角斗場本身都矛盾重重的人。

    “無論他是曾經(jīng)輝煌，即將隕落；還是年輕氣盛，鋒芒畢露，但距離登頂，總是還差一口氣，卻面臨著更大的危機；還是剛剛獲得了無比強大的圖騰，卻引來無數(shù)輸家的覬覦；還是和他不可能戰(zhàn)勝的更強者，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總之，我要你去找一個即將從云端跌落深淵，或者正在深淵中仰望云端，但依靠自己的力量，卻怎么都爬不上去的王牌角斗士，聽明白了嗎？”

    這段話很長。

    但葉子還是聽明白了。

    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在半山村，那些從懸崖峭壁上掉下去摔死的人，往往都是伸手最敏捷，爬到曼陀羅樹的最高處，想去采摘，甚至已經(jīng)把黃金果摘到手里的人。

    對這種人來說，在即將墜入深淵的剎那，就算伸過來的不是同伴的手，而是“嘶嘶”齜牙的毒蛇，他們都會死抓住不放的。

    至于從深淵仰望云端……

    自己不正是這樣嗎？

    “你比我想得更聰明?！?/br>
    看著少年恍然大悟的表情，黑發(fā)鼠民微微詫異，非常滿意。

    他繼續(xù)道，“找到合適的人選，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你只需要找機會在他面前晃來晃去，無意間顯露出我傳授給你的能力。

    “我相信，血顱角斗場里的王牌角斗士，一定是識貨的人，他會看出這些能力的價值。

    “無論他威脅你還是誘惑你，都無所謂，直接把我的存在告訴他好了。

    “暫時，這就是我要你做的一切，等到咱們在地面上再碰面的時候，再慢慢研究下一步的計劃?！?/br>
    葉子心思電轉(zhuǎn)。

    明白了黑發(fā)鼠民的意圖。

    “您想要引起王牌角斗士的關(guān)注，成為他的仆兵，助手，同伴？”

    少年狐疑道，“可是，為什么要我去呢，您自己親自出手，不是更方便嗎？”

    不知為什么，聽到黑發(fā)鼠民自信滿滿地運籌帷幄，指點迷津。

    少年沒來由生出一個可怕的想法。

    就算黑發(fā)鼠民遍體鱗傷，仿佛連最后一滴鮮血都已流淌干凈。

    但是，只要他想，他就能將這個牢籠內(nèi)所有的鼠民，殺得一干二凈。

    不，不止是這個牢籠。

    也不止是鼠民。

    少年深深打了個冷顫。

    “暫時，我還不太想引起太多人的關(guān)注，至少在傷勢痊愈之前不想?！?/br>
    黑發(fā)鼠民淡淡道，“黑暗是我最大的優(yōu)勢，能幫我更加冷靜地思考，并且發(fā)現(xiàn)那些同樣蟄伏在黑暗里，卻沒我這么冷靜的敵人。

    “告訴我，葉子，你打過獵嗎？”

    葉子搖搖頭。

    鼠民大多是種植者和采集者。

    狩獵是勇敢者的工作，也是勇敢者的權(quán)力。

    “打獵的時候，會有很多人明火執(zhí)仗地跟在獵物后面，他們大張旗鼓，緊追不放，把獵物追得精疲力竭，暈頭轉(zhuǎn)向，但最終向獵物發(fā)出致命一擊的，往往不是他們，而是蟄伏在黑暗里，冷靜觀察全局，鎖定獵物要害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