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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酒與北戴河在線閱讀 - 第8章

第8章

    我想起遠古的傳說,女媧是蛇身的。我對于長條的東西有種恐懼,我開始厭惡自己的出生。

    蠕蟲又出現(xiàn)在我眼前,胃里泛起一股油膩膩的味道,在我反應(yīng)過來之前,肚子里的東西已經(jīng)出來了,菜丸子,怎么進怎么出。

    地上各式各樣混雜的一灘,水汽凝結(jié)在我眼底。我需要一點葡萄,但葡萄早過了季節(jié),秋風(fēng)正涼。無處可去的人大概會找一找葡萄架。

    回到朱丘生家,我又吐了一場,胃幾乎被我翻了出來,流出的只有極酸的胃液和苦烈的膽汁。朱丘生順著我的背,他的手像一截葡萄藤。

    他問我怎么了?嚴不嚴重?

    嘔,我又吐了一灘。

    啊?傻帽兒你怎么了?要不要叫你媽,要不要去醫(yī)院。

    我說沒事的,你知不知道有一種病,犯起來惡心地昏天暗地,但其實是無關(guān)緊要的,過幾天就會好,這只是一場普通的腸胃感冒。

    第9章 戳脊梁骨

    老人說,紙包不住火。

    大人不應(yīng)該只讓小孩聽自己的話,自己也應(yīng)該聽老人的話。

    ——————

    我知道火有燒起來的那一天,陳翠雪的jian情會點燃整個屋子,把我家燒得四分五裂,所以我著意躲避了。朱丘生問我為什么來他家的時間越來越多了,我說怕有人玩火自焚。

    他不懂,問我,這和玩火有什么關(guān)系。

    我說,有一場很大的火要燒起來了,雖然我是池魚。但這場火會把池水都蒸干,把魚燒沸。

    朱丘生還是沒聽懂,但他沒繼續(xù)問,惜字如金地說了聲哦,然后專心攪合鍋里的魚湯。

    魚是我們在河里抓的,用饅頭和玻璃罐子,玻璃罐子水下擱一會兒,往上一拉一兜,就能抄起巴掌那么大的小魚。魚湯很少但是很香,朱丘生用開水燉成牛乳般的顏色,這是給朱奶奶喝的。

    我端過去,朱奶奶就開始叫我了,她說嫚兒啊,做飯了?

    我說,哎,媽喝湯了。

    我已經(jīng)很習(xí)慣扮演朱丘生的mama,知道她會在奶奶喝完藥之后在她嘴里塞塊冰糖,每天睡覺前要開一次窗。奶奶喝了湯,點頭笑,很鮮溜啊。

    火是在我六年級的時候燒起來的,當(dāng)時快到夏季,天氣干燥。如果盧三白那天的工作沒有取消,提前回家,說不定還能再判段時間緩刑呢。可惜沒有如果,我回家的時候,看到地上一片狼藉,盧三白的臉變成紫青,上面有一個抓印。

    三道,貓一樣,血淋淋的。

    陳翠雪沒在,但我知道她沒走多久,地上的暖水瓶碎片還冒著熱氣。我準(zhǔn)備趁盧三白沒注意悄悄溜進自己的房間,但還是不小心踩了地上的碎殼子。

    盧三白無聲無息地轉(zhuǎn)過來,讓我打了個惡戰(zhàn)。他半邊臉壓在黑暗里,牙齒出奇的白,冒出突兀的、骷髏的熒光。

    他盯著我,好像在吐舌信子,我聽到一種無聲的怨毒,緊緊勒著我。

    我打了個冷戰(zhàn),下意識沒敢叫爹,悶聲說,我先回屋寫作業(yè)了。

    關(guān)門的一瞬間,我聽到了玻璃破碎又破碎的聲音。

    流言長著翅膀,傳遍銅鑼村,我從第二天開始脊梁骨疼。這個世界上好事不出門,壞事有幾千個版本,能追溯到你的十八代祖宗,一個個低言密語的,好像比我這個當(dāng)事人還清楚。

    第一個版本,陳翠雪嫌盧三白沒用和城里的富商攪上了。十里八鄉(xiāng)第一美人徐娘半老風(fēng)韻猶存,富商為她拋妻棄子,明天就要娶她當(dāng)大老婆了。

    這是最理想化的版本。

    第二個版本有抄襲《水滸傳》的嫌疑,富商就想偷個腥,路過陳翠雪窗前,被她扔出去的東西打中了,陳翠雪浪蕩,兩人一來二去就勾搭上了。

    還有陳翠雪與她的小學(xué)同學(xué)舊情復(fù)燃,盧三白那方面有問題,甚至陳翠雪被抓住的時候和好幾個男的在一起。

    陳翠雪本人逃之夭夭,盧三白第二天搬到辦公室住,漩渦中心的兩個人風(fēng)平浪靜,留下了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崽子被流言灌耳朵。

    徐胖說,盧子卯,我們都看見了你媽的屁股,她當(dāng)時光溜溜的被你爹從家里趕出來,衣服扔了一地,那jian夫長得和豬一樣。

    徐二胖說,盧子卯,聽說你要認個有錢的爹了,你高不高興?隔壁二傻子他媽還因為他爹出去看你媽的光屁股和他干架了,他媽說你媽結(jié)婚之前就是個破鞋了。

    有人家里的老婆罵,你覺得你能上了是不是?艸你老祖宗的,有本事你找她去??!

    然后有人問,你是你爹的種嗎?

    我說,我不知道。他們大笑。

    村里本來就無聊,出來點帶桃色帶綠色的更是要傳的沸沸揚揚。

    他們在我背后指指點點,圍成一團朝我看,像在看動物園的猴子。但觀眾一直和我保持安全距離,我一過去,他們就散作鳥獸。

    聲音沒記得收走,他們說,婊子養(yǎng)的。

    我開始做夢,一個接著。夢里“婊子養(yǎng)的”四個字從獨唱變成了合唱,又變成了分聲部四重奏。有人把我吊在火刑架上,燒死圣女貞德的那種,我像一個詛咒,人們搖旗吶喊,表情鄙夷又興奮,燒死他,燒死他!

    火燒起來了,池魚在架子上烤制,散發(fā)著焦臭味。但舌頭做的刀子比火舌厲害多了,沒燒到的臉比燒焦了的腳痛。

    我喊,閉嘴閉嘴!不許說話!我媽不是婊子,我不是婊子養(yǎng)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