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他的聲音風箱一樣沙啞,聲帶撕扯著問我,發(fā)什么瘋?! 發(fā)瘋?我有發(fā)瘋嗎?可能是有一點,不算很多,我只是太難過了……嗓子眼里涌上一股腥甜味兒,他突然變成了模糊的一片,大概這十五年都是夢吧?是夢嗎?我醒之后,或許能回到八歲的時候嗎? 沒有朱丘生,我會經歷什么?我會死在井里嗎?我會變成火刑架上的焦炭嗎?狼的牙齒會刺穿我的皮rou,喝干我的血嗎,我會變成山澗里被禿鷲吃剩下的骨頭嗎? 別走啊,別走啊,朱丘生明明知道的,除了他,我什么都沒有,他為什么要離開我? 我撲到他腳邊,手腳并用地纏住他的腰,冬天的風像霜片子,吹在臉上卻是熱的,可能是這具身體太冷了嗎?我想用他的身體溫暖我,可是熱氣為什么就是不往我身體進? 我顫聲問他,我求他,哥,我聽話,我以后什么都聽話,你別不要我好不好? 你把我藏起吧,藏到他們都找不到的地方,我好冷,怎么這么冷,你暖一暖我吧,在我身體里暖一暖我,好不好? 我一遍遍求他,他什么都不肯回答我,站成一尊又冷又嚴酷的石像。我的手摟住他不要他走,用牙齒去解他的褲子。 我說哥,你要我吧。 我撕扯他的褲子,朱丘生反抗地推著我的頭,嘴唇在和拉鏈的搏斗中滴下血,我瞪著眼睛看著他,沒有絲毫的讓步。金屬不堪重負地被扯斷,口腔變成模糊的一片,我吐掉拉鏈,伏倒著仰望他。 他為什么面無表情?我哥為什么不難過?就算是根魚刺,扎進rou里十五年,拔出來的時候也該痛一痛吧?是不是我連根魚刺都不如? 他彎下腰來,捏住我的下巴,冷氣刮著我的臉……他說話了。 盧子卯,他叫我,別犯賤成嗎? 犯賤。 我的心臟是長在我自己身上的?怎么疼成這樣還能好好地供血?不成,不成不成不成,我哭著說,不犯賤不成,我就是賤啊,你快可憐可憐我啊。 我一把把他拖到地上,撕扯他的衣服,我說好歹你讓我上了四年了,不cao我一次你不虧嗎?我都替你虧!你心里能平衡嗎? 朱丘生跟我扭打,他的拳頭打在我身上,疼得我發(fā)抖。太陽早落了,沉郁的黑暗腐蝕著我的rou體,我像只絕望的困獸,我是向往光明的,但最后一縷光就要熄了,我要被暗夜吞沒了。 我哥被我招惹到了崩潰的邊緣,身體繃成一把拉緊的弓,他狠狠搶住我的肩膀,別鬧了!他媽的別鬧了! 村口的方向燈火大亮,我看到一輛大貨車駛來。我想,我和朱丘生這輩子是難以和平收場的,總有一個要死在另一個人手上…… 那光好亮。 他死死拖著我不讓我到那輛車前面,朱丘生不讓我躺到車輪子下,他捆著我,一路順著山的輪廓滾下去,我們滾到溝里,或許我不配再說我們了,應該是我和他,我聽到朱丘生碎樹葉一樣飄搖顫抖的聲音,他說……你到底想怎么樣? 朱丘生,我叫他,你要么上了我,要么咬死我。 朱丘生把我翻過來,撕開我的衣服,一口咬在了我的肩膀上。劇烈的疼痛讓我的身體都愉快地瑟縮起來,對,就這樣,我想讓他長一副狼的尖牙,劃開我的大動脈,啃碎我的骨頭,殺了我,咬死我…… 可是,要是他因為殺人被判入十八層地獄,那可怎么辦呢? 十八層地獄,割心挖肝,下油鍋。好疼的,我心疼啊。 朱丘生松了口,滿口滋著血,望著我。我在他的眼睛里看見我自己,我看到了一條忘恩負義的壞蛇,一團不知好歹的臟泥。看啊,他本來是那么好一個人,世界上所有的雪加起來都沒他白,但他被我?guī)牧?,被我弄臟了。 他俯身過來。 他啃著我的唇,把我的血一點一點喂給我,血紅蛋白的味道又腥又臟。 不好吃,我想,我的味道不好吃。 朱丘生的嘴唇嗡動著,他說,傻帽兒,你放過哥哥吧。 他的聲音細細的,軟刺一樣扎進我rou里,一下子,手腳都軟了。 想不到有天,我們之間居然用得到這個詞。放過。我骨頭縫像得了類風濕,不死的癌癥,在干燥的天氣里也會又脹又冷又疼。 我任由他吻我,在唇齒相依里感受到滅頂?shù)谋?。我閉上眼睛,淚順著眼角流下,掛在下巴上,變成一團倒影,里面有一架天平。我殺不死朱丘生的,我想我還是不忍心他死,我開玩笑的,我虛張聲勢的,我什么都不忍心,所以如果可以,還是我替他下十八層地獄。 -------------------- (*?????) 第43章 海市 窗外的景物在移動,周圍的乘客在更新??斓酱汗?jié)了,火車上擠滿了回家的乘客,四處喜慶洋洋的。他們都有地方去,我不一樣,我被人扔了。 要是盧三白真有手眼通天的本事,“盧子卯”這個名字是要被通緝的,行走江湖,我得想個化名。“丟丟兒”這個名字就很好,或許應該叫“丟丟丟兒”,畢竟我被人丟了三次。 第一次,我被陳翠雪丟了,我沒媽了。第二次,我被盧三白扔了,我沒爹了。第三次,朱丘生不要我了,我沒爹又沒媽又沒家,前兩次的后遺癥才顯現(xiàn)出來。我是個大垃圾,前兩次被人扔了后朱丘生給我當垃圾回收站,但回收站發(fā)現(xiàn)我是有害垃圾,不可回收,也不要我了,我這才算被世界拋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