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幸好我們沒變。 我拖著行李箱,迎著夕陽看見那棵歪脖子樹,家里的炊煙裊裊升起。鴨子從鴨舍的欄桿里伸出頭,鑰匙藏在第二個石階下面,一切又都沒變。 其實有一點變化,一進門我就看見一只穿紅著綠的白色小土狗,朝我“汪”地非常囂張。 它瞪著個大眼,膘肥體壯的,連嗓門兒都比別狗大,就差在腦袋上掛“營養(yǎng)過?!睅讉€字了。小蹄子一個勁兒地在地上刨,像在向我宣誓主權。 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我當場就來勁了,和它站著對罵。房里傳來一陣鍋碗瓢盆敲打的聲音,然后是朱丘生的聲音:傻帽兒,別叫! 我和狗同時回頭,然后轉過來大眼瞪小眼。 朱丘生穿著淺灰色的格子圍裙,拿著鍋鏟子出來。圍裙帶子在他腰間一勒,更顯得寬肩窄腰。我看著我家宜室宜家的大帥哥,心里美的不得了,就要湊過去打個啵,沒料到?jīng)]走兩步腳下一絆,差點摔個趔趄。 穩(wěn)住低頭,那礙事的小破狗絆了我,自己往朱丘生腿上竄呢。 好了好了,別鬧,朱丘生彎腰和它說,我要做飯呢。 我又靠近他,小土狗又絆我。 傻……你自己玩去,我要做飯,朱丘生說。 小土狗心不甘情不愿地進了屋,我摟住他啵了個帶響的,問他,做什么好吃的呢? 菜丸子,燉了排骨,雞爪,我炒兩個素菜,給你捏幾個水餃,就快做好了。他說著,手一推把我摟進屋里,進來家,外面冷。 小叔呢? 他側過來笑笑,被縣藝術館叫去辦講座了。 這么牛? 人家現(xiàn)在都快成刺繡大師了。 我進了屋,他帶著我去炕間放東西。我之前的書本、雜物都好好地在原位放著,炕頭上一如既往躺著兩個枕頭。 沒怎么變,他說。 我看著朱丘生忙碌的背影,恍惚回到了幾年前,那時他也是這樣,在廚房里忙活的。 是的,沒怎么變,如同昨日重現(xiàn)。 汪汪!腳邊的小土狗不甘寂寞地叫。 我蹲下來看那只小土狗,它長得倒是狗模狗樣,雪白的背上上沒一根雜毛,全身都洗得干凈蓬松,明顯有寵物狗般的待遇。小狗穿著紅色的小衣服,后背上居然還有刺繡,小屁股上套了個粉紅色蓬蓬裙,毛尾巴在后面一撅一撅。 你是個小女狗?我說,那可真夠兇的,略略略,嫁不出去。 狗兒還想沖我嚷嚷,被我一下子翻了個底朝天,施展撩陰手。小狗的寧死不屈到了我這兒都成了笑話,我看了看它私密部位,說什么嘛,明明是個小男孩。 汪汪汪! 它脖子一扭,露出脖子上一個小牌子,是那種淘寶九塊九包郵的寵物銘牌,我伸手夠來看,氣得我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 內(nèi)容如下: 我叫朱傻帽,請不要吃我,我爸爸有錢,贖身電話:185xxx。 怪不得朱丘生一喊“傻帽兒”我倆就連人帶狗地回頭,怪不得從我進門到現(xiàn)在,他沒喊過一句狗名。我想起那個“今生嫁不了你,就找個和你同姓的人結婚,取你的名字,做不了我愛人,你就做我兒子”的非主流故事,到了朱丘生這兒更厲害了,人都省了,直接整一狗。 媽的,傷害人真有一套! 朱孬蛋!你給我過來!我吼道。 他過來,怎么了你又? 這小狗叫什么?! 他輕輕碰了碰自己的鼻子,神情不自然,說,啊,草生起的。 你不會駁回嗎? 為什么駁回?你不覺得和你挺像的嗎?他說。 像個屁!等朱草生回來看我不打死她! 朱丘生望著天笑了會兒,一看表情就不知道憋什么壞呢,說,她也是好意。 好意她奶奶! 他的睫毛顫了顫,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以我之姓,冠你之名啊。 撲通,我臉一下子被他說得紅起來。 心跳了好久,我才反應過來,我才不想在一只狗身上實現(xiàn)人生理想呢! 去去去,我說,誰要和你這狗兒子同名,不稀罕!我不和它重名,你給我起個新的。我在心里補充了一句,最起碼是得和小心肝兒一個水平的。 好,他邊笑邊說。 想好了嗎? 想好了。 叫什么? 朱丘生突然靠近,親了我一口,貼到我耳邊。 狗,子,他,媽。 汪汪汪!朱傻帽在他腳邊亂叫。 我正要打他,他口里嚷嚷著“鍋里水開了”就走了。 我只好蹲下來看狗,這一看就嚇一跳。朱傻帽不僅穿著整齊,連腳趾甲都細細剪過,吃喝的碗兒都是精品陶瓷。再結合它的穿戴,這哪是狗兒子,分明是當童養(yǎng)媳養(yǎng)。 喂,小土狗,我叫它,我不在家這些日子,你過得很得意是吧?我現(xiàn)在正式通知你,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汪汪汪!它呲牙咧嘴地叫。 叫也沒用,你也不看現(xiàn)在是誰當家?我勸你想開點,朱丘生這個人你靠不住,趁早換個靠山吧!我看村口看果園子的二黑就不錯! 汪!它突然換上了嫌棄的表情。 你還敢嫌棄?人家可是自力更生,有正經(jīng)工作的,誰像你啊,靠出賣色相。 呃——嗷嗚! 我和它你一言我一語,最后也不知道它有沒有承認我的正宮地位。廚房傳來起鍋的聲音,朱丘生的腳步和聲音傳過來,傻帽兒,吃飯了,怎么又和狗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