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南風 第36節(jié)
向楠伸手去拿吃的,坐回時,離程如珩近了兩指。 屏幕上,出現(xiàn)一個吊死鬼,身邊的動靜,他自然沒留神。 向楠側過臉,見他臉色都有些發(fā)白,“程老師,你沒看過恐怖片嗎?” “不太看。”他搖搖頭,“上一次,還是高中?!?/br> 聽到她吃爆米花的“咔咔”聲,程如珩倒有些敬佩,這都能吃得下去。 謝天躍考完高考說要放松,趁著父母不在家,在家里電視放電影。 兩個青春年少、血氣方剛的高中男生,背著家長,湊在一起能看什么?譬如某種帶點顏色的,十八歲以下禁看的小片子。 結果那貨抽風,硬拉著他看了一下午恐怖片。 謝天躍有沒有得到放松他不知道,面臨大大小小考試都沒緊張過的程如珩,回去就做噩夢了。 這事他沒和人說過,但向楠又要發(fā)現(xiàn)他一樁缺點了。 程如珩扶了下額,笑:“子不語怪力亂神,我是不信的,但我代入感太強了。” 這些影片經典就在于,太會營造出恐怖的氣氛,音樂一響,哪怕高舉唯物主義大旗,一旦代入進去,也難免不被嚇到。 也是,程如珩這個人,看起來就和這些刺激心臟的活動不掛鉤。 她想起薛瑞婕說的,他就適合坐在陽光下,手里捧一本書,手邊擱一杯茶,消磨一整個安靜的下午。 向楠問:“要不,我們換一部?” 程如珩不想掃她的興,說:“快結尾了,看完吧?!?/br> 她定定地注視他,很認真地說:“程老師,你不用因為我勉強自己的?!?/br> 他反問:“我不要面子的嗎?” 向楠“噗”地笑出聲,“行,就當我沒說過?!?/br> 她又朝他的方向挪了挪屁股,聳起一邊肩膀,說:“它還挺強壯的,男女皆宜?!?/br> 意思是,他要是害怕的話,他可以靠一下。當然是調侃。 程如珩不解風情地拍了拍,仿佛是替她撣去灰塵,“嗯,小姑娘,練得不錯?!?/br> 向楠撇了下嘴,“我說真的,我小時候就跟我弟一起看林正英,早早練出神鬼不懼的膽量?!?/br> 就說她是非比尋常的女生,別人也許還在看少女漫,看言情劇,她卻在看僵尸片。 不過,這種時刻,她才不是炫耀她的膽大。 程如珩注意到他們中間只剩一拳的距離,他自己可始終在原地,沒動過半寸。 她什么時候坐近的? 他故作不知,視線重新投向屏幕,對于魚,不管是釣,還是撈,都得有耐心,不是嗎? 看誰更沉得住氣了。 不到五分鐘,向楠一挪一挪地,電影音效就是她的幫傭,在其掩蓋之下,她的動靜應該不明顯。 這回,她的手臂和他的,僅差某一方,稍微動彈一下,就會貼碰到。 程如珩若無其事。 從十幾歲,懂男女之情起,到現(xiàn)在,他始終獨身一人,他對所有人有禮貌,卻不給他們親近的機會。 他是個很有邊界感,也很有分寸感的人,故而高中語文老師認清這一點,對父親那樣說。 但他對向楠的蓄意行為并無反感,也不拒絕。 或者,早在許久之前,他就默許了。是他主動把門票派發(fā)給她的。通往他的世界的門票。 其實程如珩也會主動的。 好比眼下,他動了動胳膊,隔著衣料,碰到她的小臂,然后,是手腕,再是手掌。 他握住了她的手。 那一剎那,向楠的心跳都停擺了。 就像坐大擺錘,猛地升到最高處,人倒懸著,俯瞰地面。心也懸起來了。 盡管,在看這樣的電影時牽手,不太浪漫,但她還是很沒出息地,手掌心沁出來了汗。 哦,不,不一定是她的汗。 向楠目不轉睛地看電影,余光里,是程如珩的側臉。 他沒什么表情,讀過二十載的圣賢書,控制外露情緒的能力,也這般超凡。但從他的反應得出,他的心湖,并非表現(xiàn)的那樣毫無漣漪。 程老師啊程老師。 不是你牽上來的么,你緊張什么呢? 向楠屏氣凝神,目不轉睛,裝作是被反轉的劇情抓住心神——這里開始,電影的確開始了進行高能反轉。 原來主角小男孩的靈異第六感,是因為他能夠看到鬼魂。 原來那個心理學者早就去世。 前面所有怪異的細節(jié),都在為片尾的反轉埋伏筆,所有無法解釋的地方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向楠低呼:“我去?!?/br> 播到片尾的演職人員表,程如珩說:“還好沒有錯過?!?/br> 向楠有種陡然落空的空虛感,好像剛走入楚門的世界里,準備體驗另樣人生,就立馬被告知,這是虛構的。 程如珩拉著她起身,“走吧?!?/br> 向楠看了眼時間,過去還不到兩個小時,“這么快就不看了?” 包廂訂三個小時,是避免看不全一部,看完了,也沒必要多留了,“你不餓嗎?” “哦,”他牽她的手還沒松開,沒了電影做遮羞布,她有點不好意思,“那我們去吃飯吧?!?/br> 甚至忘了自己一直在吃零食和水果,壓根不餓。 到一家餐廳,服務員見兩人手拉著手,也不用問是幾位了,引他們到一張兩人座坐下,為他們倒了兩杯水。 “掃碼點單,有問題可以叫我們。” 程如珩說:“好的,謝謝?!?/br> 向楠都感覺手麻了。不是因為他握得太緊,只是自己太僵硬。 也怪不得她吧,畢竟,自孩提時代被父親牽著手過馬路后,也有十好幾年沒和異性牽過手了。 她端起杯子,喝了口,結果精神恍惚得,忘了它是guntang的,入嘴就燙得舌尖都麻了。 程如珩好笑又關切,“還好嗎?找服務員要杯冰水?” “沒事兒?!毕蜷獢[擺手,“程老師,我去一下洗手間?!?/br> 不忘帶上手機。 她根據服務員指的方向,走進女洗手間。 上廁所是假,請求場外支援是真。向楠關上隔間門,給周悅然發(fā)消息—— 怎么辦怎么辦,他牽我手了!現(xiàn)在我們來吃飯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對他。 周悅然奇了個怪了:你都主動這么久了,牽個手而已,你也太外強中干了吧。 向楠:我承認了,我就是。 她就是個蚌,看著殼硬,夾別人時威風凜凜,等被撈上岸了,一煮,輕易被撬開,露出里面的軟rou組織。 每次都是她主動,只要程如珩一回應,她就措手不及,潰不成軍。 說到底,她就是享受追他。 周悅然似乎也懂她這種感受,又問:那你還想不想跟他談戀愛啊? 向楠:廢話,我不想的話,我追他干嗎? 周悅然:嗐,談戀愛不就這回事嗎,這才剛走上路呢,要是跑起來,你豈不是得摔個狗吃屎。 跑……向楠捂著臉,她都想象不出來,程如珩帶著她跑是什么樣子。 哎喲,好害羞。 周悅然當然不知道她腦補了什么,又鼓舞她:加油,今天努把力,實現(xiàn)三級跳。 向楠:?! 向楠:我們剛牽手呢,你就讓我們內啥? 周悅然也回了個問號。 周悅然:我說初牽,初擁,初吻,你想哪兒去了?你別裝純潔,我就知道,你早就想狼性大發(fā),把程老師給吃了。 向楠:…… 向楠:ok,fine,是我猥瑣了。 這頓飯,兩個人都吃得泰然自若,談笑自如。 誰也沒去試探誰,怕一不小心,就露了餡。但又都蠢蠢欲動著。 程如珩素來沉得住氣,端的就是敵不動我不動的架勢。 他到前臺結賬時,向楠說:“程老師,你……” 話到中途,他的手機響了,她瞥到來電人:薛瑞婕。 向楠聽不到對方的聲音,只有程如珩的只言片語。 “我在外面,有什么事嗎……”這里他停了停,瞟了眼向楠,“可能不太方便,下次吧?!?/br> 向楠忍不住問:“薛老師找你有事?”她還裝模作樣的,“要是要緊的話,你就去處理吧?!?/br> “不打緊?!背倘珑衩嫔届o,“遠遠不到這個時候把你一個人拋下的緊急程度?!?/br> “哦?!彼睦镆幌伦邮嫠恕?/br>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