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聊時提起你童年的事，說你被他打了一巴掌，跟他賭了七天的氣，一句話都沒說?！?/br>
    起因不記得，但記得有這么回事，“然后呢？”

    “然后是用一頓麥當(dāng)勞，一雙旱冰鞋把你哄回來的。”程如珩開水龍頭，洗菜，“叔叔說那次是你唯一一次跟他冷戰(zhàn)，從那以后，再也不敢跟你說重話，甚至對你動手了?！?/br>
    向楠有些唏噓：“他記這么清楚呢。”

    “養(yǎng)女兒跟養(yǎng)兒子心情終歸是不一樣的，你爸媽對我好，也是希望將來我能將心比心，對你好一點兒?！?/br>
    他拿盆子，瀝干菜里的水，“你從小到大沒吃過太多的苦，一個姑娘家，跟了我，總不可能讓你伺候我。懶點就懶點吧，如果兩個人實在都不想做，錢還是花得起的?！?/br>
    她聽得動容，伸胳膊從背后抱他，“程老師，你這么好，不會把我下輩子的福氣都用盡了吧。”

    他的動作受限，只好回過身，低了頭，用鼻尖蹭她的，“不是你說的，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的是與非嗎？”

    “可要是有下輩子，我也想好好照顧你，不叫你受一丁點委屈?！?/br>
    “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做到了?！?/br>
    向楠說：“不就是幫你擋了幾次酒嗎？這算什么呀?！?/br>
    過年的桌席上，少不了酒rou，向楠一家酒量個頂個的好，他們要喝酒，程如珩的都是被她擋回去的。

    程如珩搖頭，不僅如此。

    她不算是個多細(xì)心的姑娘，卻處處顧及他的感受，怕他冷，怕他餓，又怕他吃不慣，還怕他吃多油腥，胃不舒服。

    克服缺點，得用了多少心才會這樣。

    將心比心，將心比心，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多的是利益當(dāng)先的人與事，一物換一物，成了來往的準(zhǔn)則。純粹的愛情仿佛只存在于童話故事里，生活優(yōu)渥的王子愛上身份低微卻心地善良的灰姑娘，美麗的女孩不顧一切和變成野獸的王子在一起。

    向楠是赤誠的，一顆赤誠的心，比世上最純凈的翡翠還要珍貴。

    天長地久有時盡，如果真有下輩子，耗盡福氣的是他才對。

    向楠知道程如珩心有千千結(jié)，他不明著說，她也猜不到。

    但她心眼如碗大，說：“不管什么前世今生的，我們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得先滿足最低級的需求——填飽肚子?！?/br>
    嗯，還有晚上找他要補償，不僅僅是肚子需要填飽。

    來來已經(jīng)不怕她了，搖著尾巴，慢吞吞地從她身邊經(jīng)過，還喵喵地叫了兩聲，仿佛是附和。

    不過她不會跳到男主的身上，和他來一個嘴對嘴的親吻。

    向楠把來來撈起來，一人一貓，等著吃就行。

    飯還沒做好，門鈴響了，來者是薛瑞婕。

    見是向楠，薛瑞婕一愣，然后隨即反應(yīng)過來，沖她一笑，“新年好。”

    還沒出正月，向楠也回了句新年祝詞，客氣說：“薛老師你吃飯了嗎？我們還沒開飯，一起吃點吧?！?/br>
    薛瑞婕將手里東西交給她，“我就是來送個東西，就不叨擾了，家里還有事?！?/br>
    聽見說話聲，程如珩出來看，向楠說：“剛剛薛老師送了水果和特產(chǎn)來。”

    “我知道，她跟我說了，放那兒吧。待會可以洗手吃飯了?！?/br>
    晚上進(jìn)房間，看見向楠撅著屁股，在衣柜里翻找著。

    這兩個月她頭發(fā)長長了些，剛洗過，沒吹，還是濕噠噠的，程如珩拿來一塊干毛巾，蓋上去，用力擦了擦，“想要什么？”

    向楠回頭問他：“你沒領(lǐng)帶嗎？”

    程如珩一頓，眼神深了起來，“你要用來干嗎？”

    他拉開一只抽屜，里面有幾條卷好的領(lǐng)帶，他穿正裝的時候不多，領(lǐng)帶款式也少。

    她把衣服一股腦塞到他懷里，再加上一條純色領(lǐng)帶，催促：“洗完澡換上?！?/br>
    果然是要搞鬼。

    白襯衫，黑西裝褲。

    最適合身高腿長、腰背挺直的男人穿。

    只是很可惜，能把這一套穿出禁欲感的，向楠還沒見過。但程如珩做到了。

    他清瘦，肩寬腰窄，體態(tài)之好，是行走的衣架子。

    程如珩揚了下眉，向楠特別喜歡他這個小動作，眉峰上抬，有種儒雅的風(fēng)流，他問：“你新買的？”

    “對啊，新年禮物。”她上下打量一番，為自己的眼光滿意，“挺合身的?！?/br>
    向楠讓他背過手，拿領(lǐng)帶在他手腕上繞了一圈，又一圈，沒打死結(jié)，撫了撫他的衣領(lǐng)，“待會兒別弄壞了，還挺貴的。”

    年前去商場買的，打了折扣也不便宜，花了她半個月工資。

    程如珩由著她擺布。

    她又趿著鞋出去，回來時手里多了根紅綢緞帶，他沒記錯的話，那是酒盒上的。

    眼睛被蒙上，不是完全的黑暗，光從縫隙透進(jìn)來，看到她的身影在晃。

    他記得她今天穿的什么，黑色的吊帶睡裙，v領(lǐng)，下擺將將到大腿。

    向楠又出去了，還帶著詭異的，興奮的步調(diào)節(jié)奏。

    估計她早就想這么做了。

    她的手覆上來，可刺骨的冰。最敏感的地方被人這么碰，程如珩一下就咬緊了牙，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向楠。”

    第49章 第四十九陣風(fēng)

    ◎要嗎？◎

    向楠的確手癢, 要來采一采祁大這枝花。

    ——長在溫室里，被灌以最高級的養(yǎng)料和水，悉心呵護(hù), 長勢最喜人的那一朵。天生就是等著人去觀賞，奈何被套上保護(hù)罩, 唯有緣人得以采擷。

    領(lǐng)帶綁得不緊, 以一個成年男人的力量，幾秒就可掙脫開, 但程如珩甘心做出被束縛得動彈不了, 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

    為了滿足向楠那奇奇怪怪的想法。

    在這樣的前提下，他的那聲威脅沒有半點危險性。

    向楠用冷水泡過手，冬天水冰, 一時半會，她的手回不了暖。

    他則是正常的體溫，她讓他如墜冰窟。

    她的指尖在頂端輕輕地刮過，看到他脖子上的青筋更明顯了。

    像什么呢？

    像大旱的天，嚴(yán)重缺水的土壤, 干得龜裂開, 露出枯樹的根, 在地表盤根虬結(jié)著。

    他完全地立起來了。

    而她完全地坐下去了。

    向楠說：“程老師, 你把我填飽了。”

    她是行動派, 心急，盛宴已經(jīng)上桌了，她當(dāng)即就要動刀叉享用佳肴美饌。

    白襯衫用的料子上乘，不能手洗, 向楠舍不得把衣服攥皺了, 一手?jǐn)埶牟鳖i, 一手撐著床面，腰在用力。

    新?lián)Q的床單，是程如珩的風(fēng)格，簡約，沒有多余的紋路。鋪得沒有一絲褶皺，上面還有洗滌劑的淡香。

    然而空氣中漸漸彌散的，卻不同于此。

    程如珩說：“所以你為什么讓我這么穿？”

    “帥啊?！毕蜷炝艘桓种福衷谒拇缴?，“噓，別說話，你是被做的人，沒有提意見的余地?！?/br>
    嗯，對，作為被“做”的人，程如珩只能乖乖地配合。

    她愈發(fā)熟稔，懂得利用自己的優(yōu)勢，也摸清他喜歡的點。她上半身微向后傾，腰彎出彎刀一樣的弧度，又狠又厲。

    向楠比他先到，她趴在他肩頭，又喘又笑，上氣不接下氣，“程老師，你這輩子有被女孩這么欺負(fù)過嗎？”

    “別說女生，男生都沒有?！?/br>
    班上被欺負(fù)排擠的，往往膽怯、懦弱、處于弱勢，程如珩是強大的，誰會這么欺他？

    向楠不怕。

    她完全是過河拆橋，用完他，就不管他的死活了。

    其實領(lǐng)帶已經(jīng)松了，程如珩抽出一只手，掐住她的腰，粗魯?shù)盟尚模遣皇潜黄渌烁缴砹恕?/br>
    他說：“你就是欠的?！?/br>
    向楠收不住笑，“欠什么？”

    她夾夾他，像得到某個潮流新玩具，想找出它所有的玩法，“說啊，欠什么？”

    程如珩不作聲了，暗自較勁，想把她逼得說不出話來。

    但向楠別的不行，執(zhí)著起來是一頂一的強，哪怕話音破碎，她都要得到答案，“程老師，我欠什么？嗯？”

    好新奇啊，程如珩說臟話。

    他是程如珩哎，從小受各種規(guī)矩的約束，從不超出家庭、學(xué)校給他劃分的界限，規(guī)矩得像機(jī)器人。

    但也有不規(guī)矩的時候。

    他在她耳邊吐出那個字，明明是極臟極穢的字眼，她卻覺得動聽極了。

    “我愛聽，多說點?！?/br>
    程如珩死活不肯再說，rou眼可見，他耳根熱得發(fā)紅，他接受的教育不允許他說這種話，更別提是對女孩子。

    他以沉默應(yīng)答她所有的調(diào)戲和揶揄，管她是抓是咬還是掐，反正怎么都不開口了。

    論忍，她是比不過他的；論耐力，他也比不過她。

    這是一場持久戰(zhàn)。

    每次打到最后，總要有一個人投降或者戰(zhàn)敗的，這回是向楠認(rèn)輸，她要是再追迫，她的腿就要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