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在前面的青年沒想到自己會被咬的這么緊，他頭也不敢回，強行運氣將內(nèi)力下沉，朝著前方快速奔去，在某個巷口猛地轉(zhuǎn)身，足尖點著墻面借力向前，他不敢停留，七拐八彎地跑到了一個巷道里，才長吐了一口氣。

    “終于給小爺甩掉了，什么東西還以為能追的上……”

    正在嘿嘿笑的瘦弱青年看見了眼前出現(xiàn)的白靴，聲音卡在了喉嚨里，抬起頭時笑臉變苦臉。

    “哈哈哈哈哈大俠，你的輕功真是不錯啊?！?/br>
    青年干笑了幾聲，藏住心里的驚駭。

    怎么可能呢，這個人怎么可能沒被甩掉，而且這人也不是什么年紀(jì)大的老怪物，只是一個少年。

    江湖上什么時候有這么一號人物了，他怎么沒聽說？

    “東西在哪兒？”

    “什么東西?。课也恢腊?，我就是大晚上出來活動活動手腳。”

    青年繼續(xù)傻笑，他索性坐在地上，頗有點耍無賴的意思。

    “你為什么要偷那瓶藥，誰讓你偷的？”

    戚禾握著劍，寬劍出鞘半尺。

    青年嬉皮笑臉地說：“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就是混進了樓里面看美女，這確實是我不對，我沒給錢，所以看有人追我我才跑，你說的什么藥啊我真不知道，我絕對是良民??！”

    “白先生曾和我說過，若是日后遇見他徒弟，一定要手下留情，但你要是這種態(tài)度，我就不好和他交代了?！?/br>
    戚禾拔出了云月劍，寬劍雪白的劍身反射著光，照在男人的臉上。

    少年劍客的語氣溫和，帶著些笑意的緩慢言語里卻透著些惋惜，讓靠在墻邊的男人背后汗毛豎起。

    “你說的白先生不會是我?guī)煾赴谉o求吧，哎呀既然你們是舊相識，那我也能叫你一聲叔叔，叔叔，你看這是不是太不好了?！?/br>
    青年絲毫沒有叫一個看起來比自己小很多的少年為叔叔的恥辱，兩指小心翼翼地貼著劍邊，想要輕輕推開，但是推不開。

    他表情更僵硬了，在心里怒罵那個愛喝酒的不靠譜老頭，面子怎么一點都不好使。

    “我是白先生的學(xué)生，既然也算熟悉，你也不必瞞我?！?/br>
    “那臭老頭什么時候玩文縐縐這一套了，還收學(xué)生，怎么也不跟我說，”青年極小聲的嘟囔，然后改口道，“哈哈哈那我們也算師兄弟了，都是兄弟，有話好好說。”

    戚禾否認(rèn)了他的話，道：“白先生不是我?guī)煾?，我有師父?！?/br>
    青年不懂，什么老師師父的，老師不就是師父么，老頭雖然不靠譜，可從不會亂撿徒弟。他剛剛顧著跑路，根本沒有心思回頭看，早知道他就回頭望望，肯定能發(fā)現(xiàn)這人的輕功路數(shù)和他差不多，他也不用死狗似的跑這么遠，還以為自己能跑了。

    他正心里嘀咕的時候，聽見身前的少年喊了句師父。

    說話的語氣和他說話的樣子完全不同，透著股欣喜。

    青年抬頭去看，覺得還不如不看。

    讓人過目不忘的美人臉賞心悅目，深紫色的蝴蝶貼在他的鬢邊，讓他在這夜色中多了幾分危險的邪異，這人的手段也極為古怪，不知道他給他下了什么毒，讓他格外難受。

    戚禾的劍并未挪動分毫，道：“師父，他是白先生的徒弟。”

    林織挑眉：“白無求的徒弟？”

    這人真是生了一張適合當(dāng)賊的臉，五官平平無奇到?jīng)]有任何記憶點，可以隨時隱沒進人群無法引起人的注意，若不是戚禾點破他的身份，林織恐怕都猜不出他的來路。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神偷白無求的弟子小神偷白有求，你們叫我小白就行?！?/br>
    白有求嘴皮極為利索地說了一長串話，劍在他脖頸處他依舊笑嘻嘻。

    “你們師徒倆的名字倒是有意思?！?/br>
    “老頭活了一輩子，除了酒確實無欲無求，我還年輕，所以什么都求。等老頭沒了世上就沒有神偷了，那我小神偷就是神偷，等我老了說不定也無所求了，到時候我就改名叫白無求，回頭我收了徒弟也這么教他，正所謂神偷白無求會死，但神偷白無求又會一直活著，世世代代如此也?！?/br>
    白有求雙手抱拳：“二位大俠，為了我?guī)煾傅拿?，為了我的夢想，為了我未來的徒弟徒孫，還望二位高抬貴手。”

    “當(dāng)然沒問題，”林織彎唇，在白有求喜出望外的時候，他才慢條斯理地說了下一句話，“東西在哪兒？”

    白有求裝傻道：“什么東西，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逛窯子沒花錢，真的什么都不清楚啊?！?/br>
    鈴鐺聲輕響，白有求立刻神色大變。

    他弓著身子連近在咫尺的劍都顧不上，還是戚禾收手他才不至于撞到劍上去。

    丹田處似乎有百千根針在刺，他連內(nèi)力都無法運轉(zhuǎn)。

    “你的性子倒是和你師父差不多，一樣的會裝無賴，不過這招在我手上不管用，你師父當(dāng)年特地告知我們，若是有一日你撞在了我們手里，要我務(wù)必留你一命，不要動你的手腳，對于賊來說，這的確很重要。”

    “可眼睛和耳朵對賊來說應(yīng)該也很重要，不如你自己選一樣，你想要留下你的眼睛，還是你的耳朵？”

    林織俯身詢問，語氣猶如在談?wù)擄埐说臉邮健?/br>
    “我說我說！”

    白有求立刻道，能讓老頭提前求情，說明這兩人一定很恐怖。

    還說他們師徒差不多，他看眼前這對師徒也是如出一轍，一個比一個嚇人，邪門古怪，偏偏還都是一副好人做派。

    “那瓶子是別人讓我偷的，報酬是白銀萬兩，我瓶子昨晚到手的時候就給他了，銀子現(xiàn)在還在我住的地方底下埋著呢，但那個人肯定還沒出城，這前后都封著，沒得走。”

    白無求語速極快道：“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也不知道他長什么模樣，他和我說話的時候都戴著斗笠，只知道是一個和這位少俠差不多高的男人，那次我剛偷了個寶貝就被他逮住，他和我做了交易，我在那樓里按照他說的把瓶子給了一個花名叫盈盈的女子，其他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織傾向于他沒撒謊，讓戚禾收了劍。

    “在這件事情還沒有水落石出的時候，你最好不要亂跑，我在你體內(nèi)下了蠱，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br>
    “不會的不會的，我肯定不亂跑。”

    白有求依舊是那副市井無賴的模樣，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心里卻沉沉。

    名門正派他不怕，魔教的東西他照樣偷，但他最不喜歡點翠宮那群用毒用藥的家伙，還有這種邪門的苗疆蠱師。

    他甚至不知道這人什么時候在他身體里下的蠱，一想到肚子里有只蟲子，白有求的胃就隱隱翻滾。

    林織沒打算帶白有求到其他人面前，就算他是收錢幫人偷東西，但其他人可不會放了他，怎么也得讓他按照律法坐牢，這陳城主恐怕更不會輕饒，好歹白無求也是戚禾的老師。

    何況白有求已經(jīng)知道他的蠱師身份，到時候他要是抱著魚死網(wǎng)破的心說出去，這就不太妙了。

    白有求看著轉(zhuǎn)身離開的兩人，連忙從另一邊飛快地離開。

    他得給老頭寫封信，什么時候背著他收了學(xué)生，他還得好好嘲笑一下，人家得了真?zhèn)魃踔聊茏飞纤?，也不把他?dāng)師父。

    說來奇怪，為什么一個蠱師的徒弟是劍客？

    林織和戚禾在某個路口遇見了趕來的幾個人，和他們說了情況。

    林織抱歉道：“那賊人太過狡猾，從我們手中逃脫了?！?/br>
    曲梓珩當(dāng)機立斷：“那我們先回去找那個盈盈，我順便去告訴陳城主一聲。”

    林織他們回了那座青樓，沒多久外邊就守著官兵，那名叫做盈盈的女子見狀不對便逃之夭夭，有人立刻去追。

    陳城主拱手：“幾位少俠先回去休息吧，多虧有你們，得了這個線索，就算掘地三尺，我也會把人找出來?！?/br>
    嚴(yán)亦萱點頭：“好，要是有用得上我們的地方，去客棧通知我們就行?！?/br>
    他們找了一天，也都有些累了。

    幾人結(jié)伴回了客棧，林織提醒青尋去看看蛇云草是否還在。

    曲梓珩他們嚇得趕緊往樓上跑，在確認(rèn)了東西無誤之后才松了口氣。

    青尋妥帖地將東西收好，道：“雖然偷碧露寒天的人不會來偷這個，但要是遇到什么小毛賊就遭了?！?/br>
    林織和戚禾心想，這可未必。

    大家各自叫了水洗漱，戚禾在夜里敲響了林織的房門。

    他來找?guī)煾刚f碧露寒天的事，在心里組織著措辭。

    可門開時，戚禾的思緒就空白了一瞬。

    他雖看不見，卻能聞到師父身上傳來的皂角香氣與潮濕水汽的味道，想來師父剛剛沐浴完。

    他手腕上的銀鈴雖然沒有發(fā)出鈴響，卻也有著滑動的輕微響聲，興許是師父開門后垂下了手，那銀鏈跟著晃動。

    “進來吧?！?/br>
    連師父的聲音，都帶著被水浸泡過后的懶倦。

    奇怪，戚禾心想，他為何有些喘不上氣。

    第173章 養(yǎng)成少俠的蠱師

    戚禾走進了屋內(nèi)，莫名覺得潮濕的水汽忽然變得格外黏膩，蜂擁而上似的纏在了他的身上。

    他不小心撞到了桌角，莽撞的不像習(xí)武之人。

    “我有很多時間可以聽你說，不必著急，慢慢來。”

    林織看著戚禾魂不守舍的模樣，以為是他回想到了曾經(jīng)的不幸，所以有些失態(tài)。

    戚禾低著頭應(yīng)聲，纖長的睫毛顫動。

    單獨見師父時，戚禾會摘下遮眼的白綢。

    他用這樣?xùn)|西，起初只是不想別人觀察到他的樣貌。

    唯獨和師父相處的時候，他希望師父能看到他的全部。

    和吳先生還有林棠熟悉后，他們也見過他的模樣，夸他生的好看。

    八歲之前，戚禾對自己的樣貌有明確的認(rèn)知，后來只能依靠自己摸骨以及旁人的描述。

    師父很少或者說幾乎不會提及他的模樣，戚禾自己卻悄悄上心，他知道貌美之人總會引得旁人多些憐惜，他希望師父對他心軟。

    加上師父本身就長得好看，他站在師父身邊，不想讓旁人覺得他們不相襯。

    事情其實可以很快說完，戚禾卻不想用三言兩語道盡，他想了一會兒，從碧露寒天開始說起。

    “碧露寒天乃是天然藥石滴落下的水滴收集而成的藥物，一年才有幾滴，要收集一瓶往往要數(shù)十年，這種藥物論功效甚至沒有年份上好的參的藥效好，因為它并非是醫(yī)尋常的病癥。”

    “之所以名為碧露，是因為藥石形似碧玉，而寒天則是因為它的功效，這種藥液極寒，可治火毒或者是因走火入魔以及洗經(jīng)伐髓帶來的內(nèi)府灼熱?！?/br>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幾年前我也喝過這樣一瓶碧露寒天。”

    “就在遇見師父的前兩日，如師父所想，是我爹娘遇害那晚?！?/br>
    戚禾坐在椅子上，他的坐姿一向規(guī)矩板正，不似隨意的江湖人，反倒像儀態(tài)極好的文人墨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