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遇見林織是驚喜，那么遇見仇或就是驚嚇。

    他在計劃犯案之前，細(xì)細(xì)地了解過了會抓捕他的對手。

    他知道這個警察很有能力，這一次打照面也能夠感受到對方身上透出來的危險，所以他向來很謹(jǐn)慎，盡量避免暴露自己，但他還是忍不住……或者說按捺不住靠近林織的心。

    這些事情只有他知道，未免太寂寞，在他收手之前，警察還沒有抓到他的蛛絲馬跡，那么這些案件就會成為懸案，永遠(yuǎn)地塵封在布滿灰塵的檔案室里。

    這和他想要的不一樣，他想要很多很多人知道。

    小夏有些煩擾，不自覺地用大拇指的指甲摩擦著其他手指，他按得很用力，看著手指上出現(xiàn)一個又一個的月牙似的印記。

    他已經(jīng)犯了三起，但是沒有激起一點水花，他的作品甚至不如他親手解開的那個浮尸的名氣大。

    不夠有噱頭，不夠吸引人注意，但他又并不信奉血rou藝術(shù)，不想把尸體弄成惡心的樣子。

    今天他本來精心計劃好了，這次的被害人一定會吸引人注意，一個穿著漂亮裙子的正值花季的少女，他會把她裝進垃圾桶里，這絕對駭人聽聞，但偏偏不順利。

    他本來就打算取消計劃，應(yīng)詩雨又正好回家，這本來是湊巧，但他總多疑地覺得好像有什么不對勁。

    難道他被發(fā)現(xiàn)了？不，絕不可能。

    即使理智如此回答，小夏心里還是不安定。

    他心里裝著很多事情，人又很謹(jǐn)慎，他只是想雕琢作品，不想引火燒身。

    也許是多疑，讓小夏覺得這車上也待的不太舒服，好像有很多人在看他。

    小夏猛地轉(zhuǎn)頭，果然發(fā)現(xiàn)有人在盯著自己，那是個略顯油膩的中年男人，還露出了一個不算友善的笑容。

    小夏面無表情地看回去，手指伸進了包里，那里面裝著他的單反，還有他的刀。

    要不是不想破壞作品的和諧性，不能隨便找下手的目標(biāo)，他有的時候真的很想弄死這些東西。

    小夏的目光偏移了一些，男人前面坐了一對情侶，貼的很近，看起來感情很好。

    “這兔子真可愛。”

    兩位便衣靠在一起，笑呵呵地說著暗語。

    以兔子暗示目標(biāo)，以此警告同事目標(biāo)十分警惕，盯梢容易被發(fā)現(xiàn)。

    林織坐在副駕駛，看著前方的公交車。

    仇或以不快不慢地速度跟隨著，車身和公交車保持著兩輛車的距離，以免坐到最后一排的兇手察覺不對勁。

    仇或說：“他要下車了?！?/br>
    公交車在站牌前停下，門開啟時，穿著洛麗塔服裝的高挑女生下了車。

    他在一條繁華的商業(yè)街下車，走向了賣衣服的門店。

    仇或和林織沒有下車，而是在車?yán)锏戎犘拧?/br>
    他們倆都太打眼，但凡兇手看見他們，就能知道他的確暴露了。

    大概十幾分鐘后，耳麥里有人匯報了坐標(biāo)。

    “注意，目標(biāo)已經(jīng)變更形象，現(xiàn)在是一個黑色短發(fā)，穿著運動服的年輕男性。”

    盯梢的人一路看著兇手進入成衣店，四組的人替了之前的二組情侶，裝成兩個姐妹去逛街。

    兇手進的并不是專門的女裝店，他挑了兩款男裝去付款，然后進了衛(wèi)生間。

    這時候他已經(jīng)完成了變裝，離開了衛(wèi)生間，而他原來的那一身顯得有些累贅的裙子以及他的假發(fā)，脖子上的飾品，則被胡亂地塞在購物袋里，女警發(fā)現(xiàn)他沒有帶購物袋離開，打開衛(wèi)生間發(fā)現(xiàn)了他的遺留物。

    “他真的很謹(jǐn)慎，明明不知道有人跟著他，還這么大費周章。”

    仇或以前追捕過的人，在被通緝逃命的過程中可能都沒有這么費心思。

    “不過這樣也好，起碼給我們留下了一些線索?！?/br>
    仇或啟動了車子，讓人把袋子連同衣服一起送回局里采集指紋、皮屑以及毛發(fā)。

    “他的財產(chǎn)狀況應(yīng)該不錯。”

    林織看著手機上的圖片，說出了這么推斷的理由。

    現(xiàn)在市面上的洛麗塔風(fēng)格的裙子和普通的裙子的出售風(fēng)格并不相同，通常由店主展示稿子或者樣板來宣傳，有意購入的顧客會付定金，等待工期結(jié)束再付尾款。

    有些裙子在發(fā)售一段時間之后就不會再販，顧客想要裙子只有兩種辦法，等待再販或者購入二手裙。

    小夏買的這條裙子在二手平臺上價格達到2000以上，能夠特地買這樣一條裙子來和獵物打好關(guān)系，并且就這樣輕易棄置的人，不會太缺錢。

    那這就和之前的犯罪側(cè)寫有些出入，警方先前通過兇手接觸的階層以及他對這個城市的熟悉認(rèn)知，還有他在交友上的共情手段，判斷兇手的經(jīng)濟情況不算好。

    仇或詢問了危允君，危允君立刻問了應(yīng)詩雨。

    應(yīng)詩雨點頭說：“我也覺得他蠻有錢的，那條裙子在二手平臺的確不便宜，已經(jīng)快是原價的兩倍了?！?/br>
    仇或告知了林織，有些疑惑地問：“怎么穿過的裙子還比原來的更貴？”

    在他的認(rèn)知里，二手的汽車家具等都需要進行折扣，穿過的衣服也是如此，又不比珠寶首飾這種保值。

    “衣服如果絕版了，只要有人追求，這種溢價很正常?！?/br>
    林織身為商人，并不覺得有什么奇怪。

    他微微沉吟道：“不過我倒是建議你們再確定一下小夏的身份，確定他真的是男扮女裝，而不是放出一個煙霧彈?！?/br>
    “的確有可能，但是那個女孩說小夏確實是男人的聲音?！?/br>
    仇或也這么考慮過，畢竟林織沒有找到這個線索的話，他現(xiàn)在只能去調(diào)查被害人的身份，也就能夠通過應(yīng)詩雨的手機鎖定這個兇手，確定他的性別。

    那么以小夏謹(jǐn)慎的性格，有沒有可能這只是一種偽裝。

    不過很快仇或就推翻了這一閃而過的想法，不僅是因為應(yīng)詩雨的話，也是因為這種動機合乎邏輯。

    小夏要是以男裝的身份邀約女孩游玩，女孩一定會十分戒備。

    但如果他以女裝甚至是同性戀的形象靠近，女孩可能就沒有那么設(shè)防。

    小夏第一次出現(xiàn)在他們的視野中，是以一個20多歲的男性大學(xué)生的形象。

    第二次出現(xiàn)在他們視野中，是花園殺人案里的目擊證人老大爺口述，是一個黑短發(fā)的青年男性。

    第三次的教唆自殺案里，小夏則是化身一個命運同樣悲苦的女性。

    在這一次的事件里，小夏則是女扮男裝。

    他的性別不斷變幻，經(jīng)過這幾次，幾乎是把自己的性別蓋章定論在了男性上。

    林織靠在座椅上，嘴唇微翹：“我知道，我也聽到了，但既然男人可以偽裝女人的聲音，女人偽裝出男人的聲音似乎也不難?！?/br>
    “你這么判斷的根據(jù)是？”

    仇或想知道林織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他也看過小夏，但不能直接判斷出對方的性別。

    一是對方并沒有和他對視，頭發(fā)遮擋了半張臉，二是對方的性別特征被模糊，無論是明顯的胸還是脖子上被遮掩的喉結(jié)。

    “男人和女人的身體是不一樣的，即使化妝可以遮掩一二，但是有些東西卻無法被遮蓋?！?/br>
    “她臉上的妝容可能更改了她的臉型甚至是樣貌，但骨相卻不那么好遮掩?！?/br>
    “我這么判斷的根據(jù)是……我照過鏡子?！?/br>
    仇或聽到這句話，立刻反應(yīng)過來了其中的意思，差點一腳踩了急剎。

    “就算再怎么樣，也不能十足十的相像?！?/br>
    男扮女裝這件事，林織雖然不能算作是精通此道的大師，但也有些經(jīng)驗。

    第二個世界里，他當(dāng)時的身體還算未成年，稍顯女相的精致模樣和還沒有完全長開的骨骼輪廓，在妝容的加持下，只要仔細(xì)分辨，還是能和女性區(qū)別開。

    林織注意了小夏的面部輪廓，也注意到了她的胸。

    這到底是偽娘的合格，還是無法遮掩的存在？

    第一次送花事件里，男性身份只是小夏的自述。

    第二次案件里，大爺也只看見了疑似兇手的人的背影。

    “不過這也只是我的猜測，并不能十分肯定她就是女性?！?/br>
    林織偏頭看向仇或，即使心里有把握，還是慣性地留三分。

    現(xiàn)在是紅燈，仇或停了車，也在看他。

    那雙眼眸幽深，摻雜著一絲詫異。

    仇或興味盎然：“你還有這種不為人知的癖好？”

    “你喜歡穿什么風(fēng)格的衣服，也是這種裙子嗎？”

    仇或沉思，顯然已經(jīng)陷入了想象中。

    青年身段勻稱，纖細(xì)高挑，套上裙子肯定也好看。

    裙子比褲子方便，仇或眼眸越發(fā)深沉。

    林織笑吟吟問：“警官想看嗎？”

    不等仇或回答，他話鋒一轉(zhuǎn)道：“可惜我的衣柜里沒有，我以前的裙子都是前男友送的，隨著我搬家早就不見了?！?/br>
    仇或的神情并沒有大變，只是唇角下壓了些，周遭的氣氛變陡然轉(zhuǎn)變。

    那雙眼眸冰冷冷，微微瞇起，透著些戾氣。

    “前、男、友？”

    林織好似對他的怒氣渾然不覺，略帶些懷念道：“大概是十七八歲時候的初戀，是一個很青澀的小男生。”

    “什么青澀小男生給你送女裝？”

    仇或語氣譏諷，手勁大的恨不得把方向盤給捏爛。

    紅燈轉(zhuǎn)綠，后面的車在按喇叭催促。

    仇或神色冷漠，用力踩下油門。

    在他的車上，想別的男人？門都沒有。

    第230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