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花斜愣他一眼，罵道，“有本事別回來?。　?/br>
    周湘君扶著自行車進(jìn)院子，故意?摁了?兩下車鈴，嬉笑道，“怎么能?不回來呢，這是我家，有我親愛的爸爸mama，還有疼我愛我的好jiejie?！?/br>
    李春花一個頭兩個大，又來一個周湘云，這日子沒法過了?，剛要罵，一抬頭，看到周湘君扶著的那輛自行車。

    一開始以為周湘君問他二哥借的車，現(xiàn)在才?注意?到那是一輛全新的車子，頓時有不好的預(yù)感，蹭地站起?來，問，“哪來的車子？”

    周湘君意?氣?風(fēng)發(fā)?地拍拍車座，“買的呀，是不是超帥？！”

    帥不帥，李春花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想把他摔了?，往死里摔！

    “哎喲！你?個兔崽子！大過年的逼我砍你?是吧？！”李春花紅著眼沖上?去，揪住周湘君的耳朵，用力擰，疼得周湘君嗷嗷直叫，李春花一點(diǎn)不心疼，繼續(xù)擰，大有把他耳朵擰掉的架勢。

    一大家子省吃儉用攢了?整整一年也就百十來塊，李春花交給周湘君讓他去鎮(zhèn)上?存起?來，誰想，這敗家玩意?兒，買輛自行車回來！

    這破車能?當(dāng)飯吃嗎？是他們窮苦人家騎得起?的嗎？

    唐莉上?去勸，“媽，要不先聽?小君給您解釋解釋？”

    李春花表示不想聽?，照著他后背幾大巴掌，“趕緊給我還回去！”

    他媽的鐵砂掌太厲害了?，周湘君覺得自己快裂開了?，但是，男人就得有骨氣?，絕不輕易屈服，“不還，打死也不還，陳知?青值得最?好的！”

    李春花一愣，“你?說啥？”

    “提親的事兒，我跟陳知?青說了?，她?沒有拒絕，也就是說……”周湘君突如其來地有點(diǎn)害羞，頓了?頓，“我跟陳知?青很快就能?結(jié)婚了?，她?那么好一姑娘，我賠她?一輛自行車怎么了?？”

    李春花怒火攻心，眼前一黑，差點(diǎn)沒給氣?暈過去，沖著東屋大喊，“老逼登，看你?干的好事，生了?這么個傻逼玩意?兒，趕緊拿殺豬刀來把人給我宰了?！”

    周戰(zhàn)山聞聲?趕來，手里提著殺豬刀。

    周湘君嚇一哆嗦，扯著嗓門求支援，“姐，救命呀！”

    躲屋里自保的周湘云：“……”

    我上?輩子欠你?的，想死拉我墊背？！

    果不其然，周湘君這一喊，李春花算是想起?來，這些個餿主意?不就是周湘云出的嗎？

    “周湘云，你?給我滾出來！”

    周湘云把臉都快笑爛了?，勸慰李春花：“小君這不還年輕嗎？他又能?干，只要往后勤懇些，別說一輛自行車，就是十輛也能?給您賺回來?！?/br>
    李春花想了?想，不可否認(rèn)，她?交給周湘君那筆錢，一大半都是他自個兒掙的。

    眼看小老太太臉色緩和了?些，周湘云忙給周湘君使眼色，讓他做個保證什?么的，先把眼前這關(guān)過了?再說。

    結(jié)果！

    這貨腦子被驢踢了?！

    他超大聲?地說，“等我賺了?錢，還要給陳知?青買手表和縫紉機(jī)還有收音機(jī)?！?/br>
    周湘云：“……”

    別說李春花想砍人，換她?她?也得撕了?他！

    李春花嘴角抽搐，“怎地？還得把三轉(zhuǎn)一響都湊齊了?！”

    周湘君驕傲，還是那句話，“陳知?青值得最?好的。”

    周湘云默默地遞給李春花笤帚，然后抱起?小苗苗躲到邊上?，捂住閨女的眼睛，小孩子最?是見不得血腥了?。

    小苗苗伸出小手，摸索地也擋到周湘云眼睛前面，“mama不看，會做噩夢的?！?/br>
    周湘云心中?感慨，小苗苗是小，但不傻，而周湘君，他不小，但傻。

    事后，周湘云蹲邊上?，像瞅傻子一樣瞅了?眼周湘君。

    小老太太氣?瘋了?，一頓暴打也不解恨，最?后扒光了?周湘君的衣服，只給留了?一條大褲衩子，讓他蹲在寒風(fēng)瑟瑟的院壩里自我反省。

    周湘君明?顯沒在反省，他從頭到尾都在笑，這點(diǎn)皮rou之苦跟他的愛情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周湘云實(shí)在忍不住，問他，“你?就沒想過陳青青一直都只是利用你?嗎？”

    周湘君一口否決，“就算利用，也是喜歡我，不然她?怎么沒利用別人？”

    周湘云深吸一口氣?，毀滅吧！

    “姐，你?說是不是？”周湘君笑嘻嘻扭頭問，看到周湘云端著洗臉盆，周湘云也對他笑，“這天兒太冷了?，我?guī)湍?暖和暖和?！?/br>
    嘩啦——

    大半盆冷水當(dāng)頭澆下，周湘君怔了?兩秒，反應(yīng)過來，發(fā)?出殺豬的慘叫。

    周湘云捂嘴嬌笑，“不好意?思，忘加開水了?。”

    這一澆，成功給周湘君凍感冒了?，這才?消停了?兩天，換做平時，李春花不得找周湘云拼命才?怪，但今時不同往日，這敗家玩意?兒一腦子屎，要不是怕感冒傳染陳青青，指不定自行車早送去知?青院了?。

    好在周湘云潑冷水，不然李春花為保住自行車，非把他腿打斷不可。

    周湘君聽?到這話，回光返照似的，掙扎地從床上?坐起?來，掀開窗簾，趴在窗臺上?喊周湘云。

    周湘云一回頭，他沖她?齜著個大牙傻樂呵，“不愧我姐，又救我一命，大恩大德，今生報不了?，來生一定還?！?/br>
    “安分兩天吧，這恩就當(dāng)還清了??！敝芟嬖浦幌胧嫣沟剡^個歡喜年。

    誰想，話音未落，李春花火冒三丈地從儲物間沖出來，大嗓門吼得大地震三震：“周湘君，我的車呢？”

    第23章

    周湘云默默騰地兒?, 將舞臺交由李春花母子，攜手?閨女挪到堂屋，窗花已經(jīng)剪好一大半, 重疊著整齊地放在簸箕里。

    小苗苗沒見過窗花, 覺得稀奇, 寸步不離地守著mama，蹲在地上?，小?手?撐著下巴，巴巴地瞅著。

    周湘云上?輩子為拍戲跟著傳統(tǒng)手藝師傅學(xué)過?一周的剪窗花, 不說學(xué)了個九成，但至少也有五成, 剪一些?簡單的人物畫難不倒她。

    先前周湘云提議過年自個兒剪窗花, 李春花說她浪費(fèi)錢，在集市上?買兩張意思意思下就行了, 沒必要貼的到處都是。

    說到底還是信不過?周湘云, 那?么好吃懶做，火都燒不利索, 怎么可能會剪窗花？到時候紅紙剪廢了, 又得重新買窗花，這不花冤枉錢嗎？

    最后是周湘君偷偷地給他姐買了一沓紅紙，當(dāng)然以防萬一，他也買了兩張窗花。

    不過?這事兒?周湘云并不知情, 還是早上?去儲物間找紅紙才看到，合著家里沒一個信她有這手?藝, 除了她的寶貝閨女。

    剪刀飛快運(yùn)作, 一溜溜多余的紅紙，不見斷, 從周湘云手?里一直垂到地上?，小?苗苗小?心翼翼地?fù)炱鹨活^?，拉伸展開，扭著圓滾滾的小?身子，接到自己的小?屁股上?，喜笑顏開地喊她媽：“mama！mama！mama！”

    周湘云抬起頭?，微笑地看著她，寵溺地唉了一聲。

    “mama捉住苗苗的尾巴啦～”小?苗苗扭扭自己的小?屁股，又害羞又興奮。

    周湘云臉上?的笑容擴(kuò)大，將剪好的窗花放進(jìn)簸箕，剪刀也收好了，免得不小?心傷到小?團(tuán)子，才抓住小?尾巴另一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往回收。

    小?苗苗非常配合地小?碎步挪動，到了她媽跟前，張開小?手?撲過?去，奶聲奶氣地哇哦道：“苗苗捉住mama了！”

    周湘云摟住小?苗苗，下巴擱在她發(fā)頂蹭蹭。

    “mama剪的窗花花好好看哦?！毙?苗苗仰起頭?，一臉崇拜地看著她媽。

    周湘云在她軟乎乎的小?臉蛋上?捏一把，“你呀，還沒展開，就知道m(xù)ama剪得好？”

    小?苗苗重重點(diǎn)頭?，揮了揮手?里抓著的紅紙條，“mama剪的小?尾巴這么長，剪的窗花花也一定好看?！?/br>
    周湘云再次將小?團(tuán)子摟進(jìn)懷里，果然還是閨女暖心熨帖，哪像周湘君那?個大孝子，大過?年非把小?老?太太氣死不可。

    堂屋一派歲月靜好，南屋鬧得雞飛狗跳，李春花找了一圈沒看到趁手?的武器，最后只?能祭出?浪子回頭?鞋。

    見狀，周湘君一頭?鉆進(jìn)被窩，甕聲甕氣地提醒：“媽，大過?年不打孩子，這不祖上?定的規(guī)矩嗎？”

    李春花氣急敗壞，啪啪啪一頓招呼，“那?是孩子，你是嗎？你是嗎？你是嗎？你不是，我今兒?個非得打死你！你個敗家玩意兒?！老?婆子的自行車呢？那?么貴的車，你給老?婆子弄哪兒?去了？！”

    有棉被擋著，周湘君并不疼，但他得叫，不然他媽沒有成就感，“去年還是孩子，今年就不是了，媽，你不愛我了嗎？”

    “愛你個大頭?鬼，廢話這么多！問你呢！車子呢？我車子呢？”母愛能有自行車值錢？明顯沒有！

    “車子借你未來兒?媳婦了，”周湘君為了愛情無所畏懼，將腦袋探出?棉被，嬉笑地跟李春花隆重介紹，“你未來兒?媳婦，陳青青同志?！?/br>
    李春花一鞋底抽他臉上?，“我呸！沒過?門?算什么兒?媳婦，就問你，鑰匙都在我這兒?，你拿什么開的鎖？”

    大過?年不能毀容，他還要見陳知青，周湘君又躲了回去，“我偷偷留了一把，聰明吧？”

    李春花氣得胸脯上?下起伏，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稍稍緩了些?，問：“她借你車干嘛？”

    “這不是買了今天的電影票嗎？我感冒不能跟陳知青去看，但也不能浪費(fèi)不是？就趁你們昨夜里睡著，將車子和電影票送過?去了?！敝芟婢X得自己太貼心，陳知青一定很感動。

    “你倒是想得周到啊，”李春花嘴角抽搐，反問一句，“就不怕她跟其他男同志去看？”

    周湘君掀開被子，正襟危坐，面色莊重肅穆，“我信得過?陳知青，就算她跟其他男同志去看，他們也是清清白白的革命友誼！”

    李春花：“……”

    撿起被子蓋住周湘君的腦袋，眼不見為凈。

    她也累了，打不動了，李春花穿好鞋子往外走，周湘君怕他媽氣壞身子，連忙安撫：“媽，車子下午就還回來?！?/br>
    李春花擺手?，“隨便你，我算管不了你了?！?/br>
    周湘君：“？”

    感覺有什么東西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流失。

    “姥姥！姥姥！姥姥！”小?苗苗見姥姥從小?舅屋里出?來，揮舞著小?手?熱情招呼，一張小?臉笑得明亮燦爛。

    李春花心情好了些?，淺笑地走過?去。

    “姥姥，你看mama剪的窗花花。”小?苗苗獻(xiàn)寶似的捧給李春花一張尚未展開的窗花。

    李春花接過?去，緩緩展開，窗花上?的圖案是個穿著圍裙，扎著低發(fā)髻，一手?拿鍋鏟，一手?拿鐵鍋，埋頭?炒菜的小?老?太太。

    李春花第一反應(yīng)就是小?團(tuán)子被她媽糊弄了，周湘云拿買回來的窗花充當(dāng)自己剪的。

    轉(zhuǎn)念一想，集市上?的窗花圖案很簡單，基本上?都是各式各樣的福字，很少有人物像。

    而且窗花上?的小?老?太太越看越眼熟，李春花不敢確定地問小?苗苗：“你媽剪的姥姥？”

    “對呀！”小?苗苗一笑，驕傲就像自己剪的窗花一樣，然后又拿起一張疊在一塊的窗花展開，“姥姥，快看，這是誰？”

    小?老?頭?子，殺豬刀，還有一頭?大肥豬，除了那?個老?逼登還有誰。

    “媽，三嫂他們已經(jīng)貼好春聯(lián)了，我們也趕緊把窗花貼上?吧？”周湘云端著唐莉他們貼春聯(lián)剩下的米糊，看到李春花和小?苗苗拿著的窗花，笑道，“那?就先從媽和爸房間開始貼?！?/br>
    窗花貼上?后，周湘云從凳子上?跳下來，退到李春花邊上?，問：“媽，你看我這手?藝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