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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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還在下著,姜婳被橘糖拉著,向屋子里去,橘糖依舊在哭著,可她卻不知該怎么辦了。怎么會,連橘糖的悲傷,都開始離她如此遙遠(yuǎn)。 像是一層薄薄的霧,將她和這世間的一切,都在緩緩地隔開。 她沒有抗拒,只是有些想拿帕子,為橘糖擦擦面上的淚。 但橘糖沒有給她機(jī)會,將她送到了屋中,就立刻,去了廚房。姜婳一句話還沒說出來,門就被關(guān)上了。她望著緊閉的門,收回了要說的話。 她垂著頭,靜靜望著地面。 青山很是偏僻,此時天蒙蒙亮,周圍都寂靜地可怕。她輕聲哼起了歌,就像是兒時姨娘清醒時,哄她的一般。 那時她為了讓姨娘多唱給她聽,每次都對姨娘說,她想學(xué)。 姨娘可能此生未見過如此笨的學(xué)生,她聽姨娘哼唱了數(shù)十遍,才能堪堪學(xué)會第一句?,F(xiàn)在想來,她的心思,如此昭然若揭,姨娘只是,不想拆穿她。 后來......為什么她沒有再讓姨娘教她了呢? 姜婳怔了一瞬,那些悲傷都變得好遙遠(yuǎn)。因為,姨娘最后一次給她哼歌的時候,突然吐了血。那之后,姨娘整整昏迷了三天。 她再也不敢了。 她抬眸,望著從房梁之上,緩緩垂下來的白綾。姜玉瑩那些話又開始回蕩在她耳邊。 姨娘......是為她死的呀。 從前姨娘常對她說,這世間有神佛,她們虔誠相許,終有一日,神佛能令她們?nèi)缭浮?蓪ι穹疬@般虔誠的姨娘,為何得到了如此悲苦的一生。 年少時被山匪屠了雙親,旁系欺她一人,占了家財,孤女投靠姜府,名門世家的大小姐成為了妾室,后來生了她,開始纏綿病榻,數(shù)十年,病情終于好轉(zhuǎn)之際,又被人以子女作威脅,逼了她了結(jié)性命。 這世間,真的有神佛嗎? 姜婳望著那方白綾,許久都未說話。 ...... 若是真有神佛,神佛未免太過偏頗。 * 很快,橘糖帶回了熱水和干燥的衣裳,她褪下衣裳時,身上的衣裳還溢著血水,橘糖看了一眼,將那衣服收拾起來,直接扔了出去。 姜婳沒有說話,進(jìn)了浴桶。 溫?zé)岬乃畬⑺o緊圍住,她四肢僵硬,許久都未動一動。等到溫?zé)岬乃疂u漸變冷,橘糖像算著時辰一般,將干凈的衣裳,遞給了她。 她怔了一瞬,接過了衣服。 外面依舊狂風(fēng)大作,瓢潑大雨,看著,許久都不會停。姜婳穿好了衣裳,輕垂著眸,走到屏風(fēng)外,看見了桌上那一碗還冒著熱氣的餃子。 不知為何,她眼眸又有了濕意。 橘糖將她帶到桌前,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哄著她:“廚房里東西不多,我見到還有面粉和rou,就揉了面,包了餃子。雖不是在府中,但也是橘糖做的嘛,娘子嘗嘗。若是好吃,日后橘糖回府了再做給娘子吃?!?/br> 她將筷子遞到姜婳手中,姜婳望著面前熱氣騰騰的餃子,眼眸頓時紅了。 橘糖像是不用她說什么,也不在意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只是笑著望向她:“娘子,吃吧,再不吃,就冷了?!?/br> 姜婳于是動了筷子,試著夾碗中的餃子,可試了許久,餃子在湯中,濕濕滑滑的,夾不起來。橘糖見了,上面從她手中取了筷子,輕松地夾起了一個,輕聲道:“啊——” 姜婳怔了一瞬,隨后張開口,一個餃子被橘糖輕柔喂到她嘴中。 她咬了一口,滾滾的湯汁有些燙了舌頭,似乎有那么一瞬,她覺得,她還活在這人世間。 依譁 一個餃子。 兩個餃子。 她未說話,橘糖手中動作未停。她咀嚼地很慢,橘糖就耐心地看著她,等她咽下去了,再將另一個餃子夾起來,送到她嘴中。 她眸陡然紅了,她總覺得,她一生,都未被如此珍視對待。 等到一碗餃子都喂完,橘糖整理好了床褥,為她松了衣裳,將她送到床上睡覺。為她壓好被子后,橘糖沒有走,只是靜靜地守在她身前。 天已經(jīng)亮了,窗外有光,透進(jìn)來。 橘糖卻輕聲道:“娘子,睡吧,不要害怕,橘糖一直在你身邊,睡吧,娘子......” 她靜靜地望著橘糖,她其實,已經(jīng)嘗不出味道了。但是那碗餃子,橘糖親手做的餃子,一定很好吃。只是,她應(yīng)該,日后也吃不到了。 她被橘糖哄著,安靜地閉上眼。 橘糖一直安靜地守著,待到聽到姜婳平穩(wěn)的呼吸,一直提著的心,才稍稍地放下。她望著滿臉蒼白疲倦的娘子,心怔怔地疼。 這不是她做的第一碗餃子。 娘子說餓了之后,她便去了廚房。她其實知曉,這不過是娘子支開她的借口。但娘子想支開,她便任由娘子支開了。 左右,寒蟬還在,姜玉瑩被喂了藥,娘子如何也不會受傷。 她去了廚房,看見有面粉和rou,又想著娘子應(yīng)該不想她這般快地回去,索性就用水和了面,揉面,碾餃子皮,剁rou餡,調(diào)rou餡。 想到娘子可能不太能吃得出味道,她特意把調(diào)味都加重了數(shù)倍。 等到餃子下鍋,聽著水滾滾的聲音,她想,這般久了,娘子的事情,也應(yīng)該做完了。正好,用了餃子,洗漱一番,便讓娘子去睡覺吧。 用木盒裝好了餃子,路過走廊時,雨絲飄進(jìn)她的眼睛,她一邊垂頭,一邊望向天空中一直未停過的瓢潑大雨。 看樣子,這雨今夜應(yīng)該是難停了。 她去了原先娘子在的房間,剛走入院子,就看見昏暗燭光之中,半開的門。她心猛地一頓,隨后走上前,就看見了...... 姜玉瑩的尸體,和躺在地上的,沾染血的短刃。 參差不齊的傷口—— 不會是寒蟬。 是誰,似乎也就不用問了。 惶然間,橘糖手中的木盒直直落在地上,餃子湯水四散開來。她也顧不得餃子,忙去尋娘子,這府中他們不常來,她想了想,娘子能去的地方,也就一處 季姨娘的墳?zāi)埂?/br> 她向著那院子的方向去,推開門,卻沒有看見娘子的身影。那一瞬,橘糖慌亂了,連油傘都未拿,就沖入了雨中。 她一邊喚著‘娘子’,一邊到處看著。 半個時辰后,才在府中的一角,尋到了滿身狼狽的娘子。她無法形容她看見娘子那一刻,心中的窒息。 娘子慌亂地搓著自己的手,雨水順著她蒼白的臉滑入衣襟之中,早晨為了防寒她為她穿的厚厚的衣襟,此時被水泡了,重得似乎要將娘子壓垮。 可娘子沒有一點在意,只是一次又一次地,用力搓著自己的手。 她眼一下就紅了,直接跑上去,抱住了她的娘子。 * 隔日。 姜婳醒來時,就看見了一直守在床邊的橘糖。橘糖似乎一夜未睡,見到她醒來,忙甩了甩頭。 姜婳靜靜地看著她,許久,都不知道,她還能說什么。 雨聲吸引了她注意,她望向窗外,入眼又是灰沉沉的一片。她似乎終于尋到了能說的話:“雨還未停嗎?” 橘糖搖頭,將她扶起來:“沒有,又下了整整一日了。” 說完這一句,兩人沉默了許久。 兩人默契地,誰都不提昨天的事情。 許久之后,姜婳突然輕聲道:“今年秋狩,夫君說要去江南,大抵是要在那邊過完年了回來,橘糖想去嗎,還是要留在長安?!?/br> “自然是娘子去哪,我便去哪?!遍偬窍乱庾R說道。 姜婳眼眸怔了一瞬,望向了窗外下個不停的雨,她伸出手,掀開被子。 橘糖上前一步,想攙扶她,卻慢了一步。姜婳已經(jīng)自己從床上下來了。 沒穿鞋襪,她便那般赤著腳,向著窗邊走去。 橘糖輕訝一聲,忙拿著鞋襪追了上去:“娘子,昨日剛淋了雨,你身體還沒好幾日,怎可不穿鞋襪下床?!?/br> 姜婳卻難得沒有聽話,她赤著腳,踮起來,倚著窗。 等到橘糖趕到了她身前,只看見了她平靜的眸和臉。 像是覺察到了身旁的風(fēng),姜婳輕聲道:“以前,姨娘和夫君,也是這么同我說的。姨娘說我身子弱,總這般,日后會留下病根。夫君說,不合禮數(shù),日后便不要了?!?/br> 說完,她望向一旁的橘糖:“現(xiàn)在,橘糖也這般聽我說?!?/br> 她盈盈笑著,卻讓橘糖心如刀絞。 橘糖直接將手中的鞋襪丟到一旁:“娘子不喜,那便不穿?!?/br> 姜婳被逗樂了一瞬,隨后,笑意又緩緩地消失了,像是淚,消散在風(fēng)中一般。 她踮著腳,爬上了窗。 橘糖原想阻止,但看著地上的鞋襪,她又沒阻止了,只是上前,攙扶住姜婳,讓她不至于從上面掉下來。 姜婳赤著足,坐在窗沿上,望著屋檐滴落的雨。她又是輕聲哼起了歌,依舊聽不清詞,也聽不清調(diào)。 哼著哼著,她突然轉(zhuǎn)首,望向橘糖。 “留在長安吧?!?/br> 橘糖幾乎是一瞬間就搖了頭,巨大的恐懼感在這一瞬襲擊了她。她眼眸頓時就紅了:“娘子去哪,我就去哪。娘子在長安,我便在長安。娘子要去江南看雪,我便陪著娘子一起去看雪?!?/br> 姜婳溫柔看著她,□□的腳背,因為秋日寒冷的空氣,被凍得通紅。 她卻像是毫無察覺一般,只是靜靜地看著橘糖。 “聽話?!?/br> 說完這一句,她又輕聲道:“賣身契我已經(jīng)差人放到了你房中,嗯,就在你平日放糖罐的那個地方。將糖罐下的布掀開,里面的木盒子,裝的那張紙,就是賣身契了?!?/br> 橘糖依舊在搖頭。 她無法形容此刻她眼中的娘子。 一身素衣的女子,松垮著衣衫,赤著腳,坐在窗臺之上。她望著外面暈沉沉的天空,和天空之下,被雨打著的萬物。 像是用一層薄冰砌出的花,光稍烈些,就能融化。 橘糖呼吸一停,就聽見姜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