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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第80節(jié)

    姜婳手指停在一支雕刻細致的金簪身上,前一世,對她和姨娘而言,藥錢是很大一筆錢。但是對祖母而言,那時姨娘半年的藥錢,甚至不及她如今送給她的一件首飾。

    是因為姜玉瑩嗎?怕如若給了她這些貴重些的賞賜,姜玉瑩會鬧脾氣。

    但姜婳覺得不是。

    府中事務(wù)的確是柳伯娘在管,但是祖母不可能一無所知。姨娘算是祖母閨中好友之女,祖母何故對姨娘如此忽視。

    姜婳垂著眸,她想查清楚當年的事情。

    如今一切的矛頭都指向了祖母,但她沒有尋到證據(jù)。江南那老婦人口中的姨娘幾十萬兩白銀的嫁妝,姨娘知道嗎?

    即便能去詢問姨娘,但姜婳也不太想。

    自她出生之后,那筆嫁妝就沒了。不管姨娘知不知道,這都是一樁傷心事。她不可能因為這件事情去讓姨娘再次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姜婳撐著頭,思緒有些亂,有些不知道要繼續(xù)從哪里下手。

    上一世她不知曉這么多,固于姨娘的死,沉浸在傷悲和愧疚之中,也沒有發(fā)現(xiàn)端倪,并沒有細致地讓人去查當年姨娘投奔姜府的事情。

    她有派人去尋兒時那個被姜玉瑩趕出府的嬤嬤,可下面的人只同她說,尋了許久也未尋到一絲蹤跡,線索斷在姜府。當年嬤嬤被姜府出來之后,就沒有人知道嬤嬤去哪了。

    姜婳一怔,思緒突然有些斷開。

    晨蓮恰好端上一壺茶,倒了一杯,向姜婳遞過去。

    溫熱的茶水散發(fā)出淡淡的茶香,姜婳下意識飲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她一怔,是她從前在丞相府用習慣的茶,名為雪尖。

    她抬頭望向晨蓮,輕聲問道:“晨蓮,什么情況下一個人會杳無音信?”

    晨蓮笑意盈盈,聲音很甜:“死人?!?/br>
    姜婳手一頓,眸垂下,彷徨著到了隔日。

    *

    丞相府。

    橘糖又是拿了一沓佛經(jīng),躊躇間來了書房。

    她昨日又夢見那些東西了。因為實在擔憂公子,被夢驚醒后她擔憂得半夜睡不著,默默爬起來又抄寫了一宿的佛經(jīng)。

    那些生澀枯燥的佛文,昨夜卻見證了她的虔誠。

    如若有神佛,請護佑她的公子和小姐。

    惶恐之中,她抄寫得格外認真,以至于佛經(jīng)上面的字格外地端正。橘糖甚至覺得她此后都再難有如此端正的字了。這么端正的字,不讓公子看見,便可惜了。

    這般想,橘糖這才來了書房。

    才到了門前,門突然從里面開了。橘糖怔著眸,望向被月色襯出身姿的公子。公子本就生的極好,如今一身雪袍,披散著長發(fā),褪去了那層溫潤如玉的面具,清冷至極,恍若謫仙,一絲煙火氣都沒有了。

    如今,那一雙鳳眸淡淡地望著她。

    不似雪,而似冰。

    橘糖一怔,眸突然紅了個透徹,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何哭泣,但淚就這般直直涌下?;艁y之間,手中的佛經(jīng)掉落在地上。

    春日的風吹起薄薄的紙,一時間,厚厚的一沓佛經(jīng)吹得到處都是。

    像是漫天的雪。

    在雪的盡頭,青年形容雋美,長身玉立,一雙眸淡漠地如寒冰。

    雪白衣袍下,指尖干涸的血跡已經(jīng)變得烏黑,但他眼眸清淡地毫不在意。立于月光之下,他眼神在佛經(jīng)上停了一瞬,隨后毫不在意地移開。

    他的身后,那間書房內(nèi),是滿室的佛經(jīng)。同他的衣袍一般雪白的宣紙,在淡淡燭火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的蒼白。

    他沒有回頭,眼眸淡淡垂下,像是褪去了一層壞掉的皮rou,修剪掉了原本不該屬于自己這顆高樹的枝葉。

    他的身后是滿室的佛經(jīng)。

    那里曾經(jīng)藏著他對一個少女的虔誠。

    *

    一場大雨下的異常。

    半夜陡然被雨驚醒,姜婳望向了窗外。

    快到夏日,天氣已經(jīng)有些悶熱,即便在夜間,晨蓮也會給她房間的窗戶留一個小小的縫。今日這雨來的急,又是深夜,陡然的雨聲從窗外傳來,姜婳不由抬起了眸。

    她并不是一個睡得很熟的人,被吵醒了也說不著了。

    窗外的雨滴滴答答下著,她想起今日晨蓮笑盈盈說出的答案。

    八歲的姜玉瑩是不會殺人的。

    比起相信嬤嬤死了,姜婳寧愿相信是因為時間久遠,嬤嬤改換了姓名或者去了距離長安很遠的地方。

    后來,姜婳還是睡著了。

    晨蓮似乎為她關(guān)好了窗,還在房間內(nèi)燃上了安神香。

    很熟悉的味道。

    *

    隔日。

    清晨便有丫鬟來院中請了,似乎怕她丟人,姜玉瑩甚至都給她送來了一身衣裳。

    姜婳一怔,讓晨蓮上前去接。

    晨蓮從丫鬟手中接過衣裳,姜婳看著托盤中的衣裙,眸中閃過一絲深沉。

    小院沒有庫房,晨蓮不想祖母送來的那些箱子礙她的眼,都是放在堆滿雜物的房中。倒也像是晨蓮會做得出來的事情。

    晨蓮笑盈盈看著手中的衣裳:“要奴去取箱子里面的衣服嗎?”

    姜婳搖頭:“便這套吧?!?/br>
    晨蓮檢查了一遍,知曉衣服無異常之后,才為姜婳穿上,甜聲說道:“小姐穿什么都是好看的?!?/br>
    姜婳看了看衣袖,輕聲道:“沒有的?!?/br>
    晨蓮望著姜婳思索的模樣,沒有再說話。只是手上的動作又輕柔了幾分,她的小姐眸中總透著一種帶著憂傷的平靜。

    晨蓮不太懂,但是眸中依舊帶著笑意。

    “好了,小姐,我們出門了?!?/br>
    望著面前姜府的大門,姜婳有些沉默。

    這是兩世第一次,她自己從大門走出去。兩顆石獅子在她眼前,前面停著兩輛馬車,上面的吊牌是姜府的標志。

    姜玉瑩邁著步子從姜婳身后緩緩而來,看見姜婳穿了自己讓丫鬟送過去的衣裳,姜玉瑩唇邊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腳步聲響起的那一刻,姜玉瑩的聲音也響起來了:“還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br>
    姜婳轉(zhuǎn)身,同往常一般垂著頭:“多謝二jiejie?!?/br>
    除了那一身衣裳,她就只在頭上簪了一根玉簪。不會搶任何小姐的風頭,但又不至于丟了姜府的臉面。

    姜玉瑩對于她的裝扮顯然很滿意,想起交易的事情,態(tài)度也暫時收斂了三分。

    姜婳垂著頭,姜玉瑩便沒了什么興致。

    姜玉瑩先上了馬車,姜婳才上了后面那一輛。

    馬車在長安城的大街行駛起來,一直到了宴會的地方。下了馬車,遠遠望去,是一大片湖,湖上有許多船,還有一艘畫舫。

    姜玉瑩在她前方,見到她遲遲沒有上前,輕聲嗤笑一聲:“這就怕了?”

    姜婳垂著頭:“我沒有來過?!?/br>
    姜玉瑩眸中笑意更濃,很喜歡欣賞她這位meimei的窘迫模樣,笑著道:“倒是我這個做jiejie的忘了,畢竟家中姊妹,也鮮少有如meimei一般從未被人邀約過的?!?/br>
    姜婳微微抬起眸,手捏著帕子。

    姜玉瑩見慣了她這幅模樣,突然失去了嘲諷的性質(zhì),像是施舍一般:“跟著我吧。”

    聞言,姜婳一副乖巧模樣,跟了上去。

    從始至終,晨蓮都含著笑看著自己的小姐,見小姐走上前了,自己也隨著上前兩步。她的手間,一直玩|弄著一根寒針。

    下了馬車到湖邊還有一段路,姜婳跟在姜玉瑩身后。

    沒了嘲諷心思,姜玉瑩便不愿同姜婳說話了。反而是姜婳輕聲問了一句:“二jiejie,你還記得八歲那年那個嬤嬤嗎?”

    姜玉瑩隨意答道:“記得,當時沖撞了我,被我趕出府了。”說完,她轉(zhuǎn)頭望向身后低著頭的姜婳:“怎么,如今得了個謝郎‘學生’的身份,便想同我算賬了?”

    姜婳忙搖頭,認真地看向她:“不是,我只是想......”

    她猶豫著沒有說話,姜玉瑩卻已經(jīng)不耐煩了:“一個嬤嬤罷了,如今你要多少嬤嬤沒有,眼界怎么如此淺?!?/br>
    姜婳沒有說話,輕聲道:“只是因為是姨娘從江南那邊帶過來的,如今姨娘......我便想......”

    她話說的都斷斷續(xù)續(xù),卻讓姜玉瑩沉默了一瞬。

    姜玉瑩不喜歡姜婳,更不喜歡姜婳那個姨娘。即便當初的事情同她們無關(guān),姜玉瑩心中也十分膈應(yīng)。

    但是偶爾,看見姜婳提起姨娘,她會想起自己從未見過的娘親。

    越想越不耐煩,姜玉瑩冷聲道:“你去問祖母吧,當年我說要將那個嬤嬤趕出府,最后是祖母趕出去的。祖母待你和你那姨娘如此恩厚,說不定那個嬤嬤被祖母小心安置了呢,我也懶得同你們計較一個嬤嬤?!?/br>
    說完,前方已經(jīng)有了兩三個別府的小姐。

    姜玉瑩看見了交好的人,也不太愿意再同姜婳說話了,笑著走了上去。

    湖邊的風悠悠吹起姜婳的碎發(fā),她垂著頭,一如所有人記憶中那個怯弱的姜三小姐。得了個丞相‘學生’的名號,所有人都暗暗打量著這位從未見過的姜三小姐。

    只有晨蓮笑盈盈地往她手中塞了一顆月牙糖。

    “小姐。”

    第四十六章

    手心陡然被塞了一個月牙形狀的東西, 姜婳下意識握緊。

    等到手指尖將糖的輪廓勾勒出來后,姜婳垂下的眸中多了一分笑意。

    周圍的人本就是用余光打量著,自然沒有注意到兩人這微小的動作。姜婳輕輕地將糖握緊, 摒棄了心中那些紛雜的心思, 開始尋找昨日她特意去船行租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