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夫人年歲已高，用不得冰，這炎熱的夏日，屋內(nèi)悶著，只會更熱。踏入這屋中，就能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姜玉郎看了看meimei臉上的汗珠，抬手用帕子擦了擦。

    病床上的老人又喚了一聲‘窈娘’。

    姜玉瑩的臉色頓時(shí)冷了，這些天她可查到，當(dāng)初那季窈淳就是來投靠祖母的。無論她從前聽的傳聞是真是假，如若沒有祖母，季窈淳根本不可能入姜家的門，更別提會有姜婳那個(gè)賤人。

    想到這，姜玉瑩眸轉(zhuǎn)了轉(zhuǎn)，望著一旁眸中含著擔(dān)憂的哥哥，柔聲說道：“哥哥，祖母這是想季姨娘了，只是季姨娘已逝，祖母如何也見不到了。不如......”

    她停頓了一瞬，待到姜玉郎望過來，帶著一副關(guān)切模樣說道：“不如去青山那邊的寺廟中將姜婳接回來吧，祖母看不見季姨娘，可姜婳是季姨娘的孩子，祖母看見姜婳了，病可能會好些。”

    姜玉郎驚訝了一瞬，隨后摸了摸meimei的頭。

    被父親關(guān)了一次禁閉，玉瑩倒是長大了些。

    他覺得玉瑩的提議不錯(cuò)，準(zhǔn)備用父親說一聲，便派人去接。

    姜玉瑩柔柔笑著，一瞬間，房間內(nèi)的悶熱也不讓人難受了。她望著自己新染的指甲，眸狠了狠。

    姜萋萋的婚事已經(jīng)被她毀了，她倒是也沒想過會那么容易。

    那莫六公子呀居然還是個(gè)癡情種，她只是同那青梅說了一兩句，青梅便明白了如若她這四妹過去，她將沒有活路。

    青梅心一狠，用著她給的藥，同那莫六公子兩人生米煮成熟飯。也是幸運(yùn)，就幾次，那青梅肚中就懷了孩子，知曉這件事之后，莫六公子便跪到了莫父面前，左右求了三天，終于讓莫父允了退婚。

    只是莫父說，要看姜家的意思。

    姜家的意思，她父親的意思還是她哥哥的意思？自然都是她的意思。

    姜玉瑩望著床上的姜老夫人，眼眸冷了冷。

    若是祖母沒病得這么嚴(yán)重，這件事情還真沒這么順利，畢竟哥哥和父親那里她撒嬌打滾撒潑就行，祖母這里，表面疼愛她，實(shí)際上愛的只有她的哥哥。

    姜玉瑩到底還是有些忍不住，同姜玉郎說了一聲，就捂著鼻子出了房間。

    出了門，她左右聞了聞自己的衣裳，總覺得有一股味。

    想到這，姜玉瑩的步子不由快了些。

    沐浴完，洗去了身上那股味，姜玉瑩的雞皮疙瘩才下去。她望著不遠(yuǎn)處桌上的那本書，那是當(dāng)初她讓哥哥讓姜婳抄寫的書。

    待到她從姜婳口中套到當(dāng)年的真相了，那本書也該派上用場了。

    將姜婳嫁給誰呢......

    是馬夫，還是守門的侍衛(wèi)呢？

    路邊的乞丐也不錯(cuò)。

    姜玉瑩泡在滿是花瓣的牛奶中，輕輕地望著自己用花汁染出的指甲。

    炎夏，她的屋子里面滿是冰塊。她望著烈光下自己的指甲，眸中滿是笑意。

    *

    姜家要派人去寺廟中接姜婳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小院。

    寒蟬上來匯報(bào)時(shí)，姜婳正望著遠(yuǎn)處樹上的梨，很小，從大片大片綠色茂密的樹葉子中探出來，再過幾個(gè)月，應(yīng)該就能用來釀酒了。

    正想著，寒蟬就上來了。

    她認(rèn)真聽著，輕聲道：“明日嗎？”

    寒蟬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晨蓮安排在姜家的人報(bào)上來的消息，應(yīng)該出不得錯(cuò)，有些緊急，那人便直接報(bào)到了他這里。

    姜婳怔了一瞬，輕聲應(yīng)了聲：“知道了?！?/br>
    一旁的晨蓮自然聽見了，不由望了望姜婳：“小姐準(zhǔn)備如何？”

    姜婳其實(shí)沒有想好。

    姜府的東西她其實(shí)要拿到的都已經(jīng)拿到了，那二十本賬本她雖然還不知道同當(dāng)年的事情有什么聯(lián)系，但是一定是同當(dāng)年的事情有關(guān)的。

    無論是祖母，還是佛堂，她要查清的事情都已經(jīng)差不多了。

    剩下的事情在府外都能解決。

    只是......

    姜婳想起前些日聽見的姜萋萋的事情，知曉是姜玉瑩動(dòng)了手，她垂了眸，望向了寒蟬：“他們是如何說的？”

    寒蟬垂著眸，一字一句道：“說臥病在床的姜老夫人想念小姐了?！?/br>
    姜婳手指停在桌子上，眸輕抬了起來。

    祖母才不會想她。

    在姜府這般‘繁忙’的時(shí)候，想要讓她回到姜府的人，她似乎也不再用多猜想了，只能是姜玉瑩。

    是因?yàn)槟侨账瘳撜f的姜夫人的事情。

    姜婳輕輕躺在躺椅上，對著寒蟬道：“知道了。”

    她原本是想說：“下去吧。”

    但是看著寒蟬那一張死人臉，輕聲問了句：“樹上不熱嗎？”

    晨蓮在一旁輕笑了笑，也同姜婳一起望向寒蟬。

    寒蟬明顯怔了一瞬，隨后冷聲道：“不熱。”

    姜婳若有所思地點(diǎn)點(diǎn)頭：“很熱呀，那留下來等一會吧，橘糖在做冰湯圓?！?/br>
    一句話，便堵死了寒蟬的話。

    “同晨蓮一旁坐下吧?！苯獘O輕聲說道。

    晨蓮在一旁的石凳上彎眸望著身體僵硬的寒蟬，輕聲學(xué)了一聲蟬叫。

    一時(shí)間，樹上的蟬不由叫得更厲害了些。

    寒蟬望向晨蓮，晨蓮挑挑眉，姜婳垂著眸，只當(dāng)自己沒有看見這些暗流涌動(dòng)。

    樹梢的陰影落在少女潔白的臉上，姜婳輕輕閉著眼，躺椅一下一下地?fù)u晃著。四周不算安靜，起碼樹上的蟬很吵，但少女臉色從容淡然。

    回姜家或者不回姜家，她都有法子。

    只是......

    姜婳望向那個(gè)空蕩的房間，謝欲晚前兩日出去了，今日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這一月他似乎異常地忙碌，她倒也沒問，左右不過是朝堂那些事情。

    一刻鐘后，橘糖將冰湯圓端了出來。

    看見寒蟬也在時(shí)，橘糖一怔，將自己的那碗給了他。

    姜婳的眼神在橘糖和寒蟬之間轉(zhuǎn)了一下，隨后輕輕地用起了碗中的冰湯圓。冰湯圓沒有她們平日用的湯圓大，小小一個(gè)，很圓潤可愛。

    冰湯圓下面，橘糖還堆了些水果。像是葡萄、桃子和荔枝，都切成小小的，各自堆著。

    姜婳輕咬了一口湯圓，發(fā)現(xiàn)這么小的湯圓里面，居然還有夾心，是水果餡料的。

    橘糖回廚房給自己也拿了一碗。

    一時(shí)間院子中只有蟬鳴，隨后晨蓮輕輕地笑了一聲。

    姜婳望向一旁的橘糖，又輕咬了一口勺子中的湯圓，不知是否是她的錯(cuò)覺，她總覺得橘糖同從前不太一樣。

    具體是哪，她也說不清楚。

    她其實(shí)有想過橘糖是不是恢復(fù)了記憶，但是很快她又覺得不是。因?yàn)樯弦皇浪洃浿械拈偬且膊皇沁@番模樣。

    上一世的橘糖不會無論開心還是憂心，都像是蒙了一層細(xì)細(xì)的霧。明明那是霧，不是雨，卻還是恍若下一刻就要落下淚來。

    姜婳垂著頭，沒有再想那些。

    上一世她同橘糖朝夕相伴的時(shí)間點(diǎn)并不是現(xiàn)在，可能現(xiàn)在的橘糖有些她從前所不知道的事情，但是等事情過去了，應(yīng)該也就好了。

    她的橘糖，是個(gè)小太陽。

    *

    傍晚時(shí)分，謝欲晚回來了。

    姜婳聽見聲音，將桌子上的冊子拿了出來。

    她敲了敲他的門，沒有動(dòng)靜。她又敲了敲，過了一會，門才從里面被青年打開。

    青年一身水汽，長發(fā)罕見地沒有束起來，而是披散在腰間。

    他本來就白，被烏黑的發(fā)絲映著，臉和脖頸處反而更白了，像是那種上等的冷玉。

    姜婳將冊子背到身后，輕聲道：“夫子現(xiàn)在方便嗎？”

    許久未曾聽見的‘夫子’。

    謝欲晚望著少女，姜婳彎著眸，同他對視著。

    青年也笑了笑：“不太方便。”

    姜婳輕聲‘啊’了一聲，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然后就被青年?duì)孔×耸帧?/br>
    即便是夏日，青年的手還是冰涼的。

    姜婳的手幾乎在被觸到的瞬間就感受到了那股冰涼，她回過身，望向青年握住她的手，沒有在詢問什么‘方不方便’，而是乖巧被青年?duì)窟M(jìn)了房中。

    入了房間，姜婳將手中的冊子拿出來，遞給謝欲晚。

    謝欲晚的頭發(fā)也依舊散落著，姜婳望著，不由怔了一瞬。她一直知曉謝欲晚很好看，陌上公子，溫潤如玉，風(fēng)光霽月。

    起碼單論皮相，她從來沒有在這世間見過比他要好看的人。

    謝欲晚平日都是規(guī)整穿著衣裳，束起頭發(fā)，渾身一副冷淡模樣。

    如今披散著頭發(fā)，身上還帶著些許水汽，一副剛出浴的模樣。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姜婳捏著冊子的手緊了緊，若無其事地將冊子往青年面前送了送。

    青年卻沒有接，只是靜靜地望著她。

    一時(shí)間，明明房間內(nèi)不熱，姜婳卻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熱了。

    她以為青年會吻下來，畢竟她們上一世便是世間最親密的事情也做過了，她靜靜地看著他，覺得自己同親口說‘你可以吻我了’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青年手停了一瞬，最后抬手輕輕摸了摸少女的頭。

    他若無其事拿過少女手中的冊子，開始批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