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餅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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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埃爾老師沉默了。他看起來有些惱怒,似乎很不滿雀兒喜說的話,兩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他們對于讓我參加「院聚」似乎有不同想法,而且刻意回避不讓我聽。尷尬的氣氛直到上課鐘響才打破僵局。 臨走前,皮埃爾老師投給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說:「『院聚』是我們的私人集會,會有很多族人去,你自己小心點。」 「好......」我點頭是點頭了,但要小心什么事情,完全沒頭緒。 當時皮埃爾老師說,晚上將舉行他們的私人聚會「院聚」。那句簡短的警告,日后想起來格外諷刺。我曾經以為,雀兒喜主張拉攏我作為同伴,應該不至于會害我,然而在那之后發(fā)生的事,卻是將我的認知徹底打碎。 惡夢般的狂風暴雨之夜來臨。 我全身無法使力,撕心裂肺的劇痛燃起憤怒的烈焰,我原本健全的雙腳被硬生生打斷,小腿被向外凹折成可怕的九十度角,肋骨被踢斷了好幾根,彷彿從高處直墜而下的人偶,碎的無一處完好。 雀兒喜朝我走過來,她臉上覆著垂至胸前的黑色薄紗,長發(fā)順著身體曲線披散在身周,宛如漆黑的新娘。她從黑薄紗下伸出白皙的雙臂,溫柔地將殘破不堪的我從地上捧起,如珍寶般深深擁進懷中,我一輩子也忘不了她的眼神——面色慈祥,像極了圣母瑪麗亞的慈容。 她對我說:「待在我身邊別離遠,我才能保護你,好嗎?」 為什么?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 雀兒喜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 時間回到稍早之前。 皮埃爾老師告知我們,晚上的集會改成「院聚」,而雀兒喜希望讓我也去參加。 會有很多族人去的私人集會,換言之是海龍氏族的家族聚會?當老師說出要我「自己小心點」是抱持著什么想法?保護學生?保護雀兒喜?還是純粹想保護我?又或許以上皆是。 雀兒喜拋下一句:「晚點宿舍見。」便隨皮埃爾老師離開了。我望著她的背影,心中有說不出的酸楚。 雀兒喜沒有要解釋那句刻意隱藏的話,明明說了我們之間沒有祕密的...... 每當我以為,我在她心中是特別的人,我以為自己比多數(shù)人更接近她,但雀兒喜就像一團迷霧,我不是被允許碰觸她,而是被她拉入精心佈置的迷局,看不清事情面目,也走不出迷陣。 我忐忑不安地走回宿舍,宿舍大廳沒有異樣,學生們有說有笑地從我旁邊經過,抱怨著老師上課沒重點讓人想打瞌睡,談論某位明星藝人的節(jié)目很有趣,交流臉部保養(yǎng)的技巧,就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 和那些談論日常生活的學生走在一起,我感覺像被隔離在世界之外。 我一直掛心愛麗絲和舍監(jiān)的事會不會被發(fā)現(xiàn),但事實卻是,沒有人提及,也沒人注意到,那位早上總會在宿舍大廳跟同學道早的女士,不知何時消失了。 宿舍大廳的咖啡機是陳姐每天都會報到的地方,她有一個經常使用的雪白色馬克杯,我還記得上頭用中文寫著「人生無常」的字樣,每天早晨她都會用那只馬克杯盛滿又香又苦的黑咖啡,一邊細細品嘗,一邊和同學們打招呼,那個馬克杯她總會放在咖啡機旁晾乾,如今那杯子也不見了,原本放置馬克杯的位置,改成一壺粉紅色保溫瓶,不知是誰的。 「晚安同學們,上完課很累了吧,不要熬夜喔?!?/br> 從宿舍管理室傳來親切的問候聲,卻不是陳姐的聲音。 走在我旁邊的女同學咦了一聲,說:「欸?新舍監(jiān)嗎?陳姐呢?」我順著她們的視線望過去,宿舍管理室前站著一位中年女性,滿佈皺紋的面容看上去有些年紀了,但保養(yǎng)得宜的體態(tài)令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 那人正是瑪莉.懷比恩,皮埃爾老師的妻子。 瑪莉穿著一件粉紅色針織衣和白色長裙,她讓我想起小時候總會來家里照顧我的保姆太太。我與她對上眼時,她正拾起一條黑色綢帶,將如金色稻穗般的及腰長發(fā)高高束起,綁成一束俐落的馬尾。 她如棉花糖般的甜嗓說:「是的,我是新來的舍監(jiān)唷,同學們可以叫我瑪莉。陳小姐有事請了長假,由我代理舍監(jiān)一職,請多指教。呀!同學你喜歡餅乾嗎?我不注意烤了太多,要不要來一點?」 幾位同學很快就被她的親和力感染,紛紛走向她,開心吃著她端出來的小餅乾,沒兩三下就熱絡的聊起天來。我遠遠看著瑪莉手上的小貓造型餅乾,絲毫不敢靠近。 不知情的同學只會覺得,新來的代理舍監(jiān)是個很好相處的甜姐兒。只有我知道,陳姐被暗中除掉,而她就是被安排來接替陳姐位置的,和同學們打好關係,想必也在她的計畫之中吧。 就像一盤黑白棋,奪取敵對方的領域,強制把對手的旗子轉換為己方的旗子。 瑪莉軟綿綿的嗓音像團棉花,容易讓人卸下心防對她產生親切感,她對我說:「有什么事隨時找舍監(jiān)商量喔......任何事情都歡迎?!?/br> 我等周圍同學離去后,用我們兩人才能聽得到的低語說:「任何事都可以商量......包含『院聚』?」 瑪莉似乎早料到我會這么問她,她走近我,說:「你知道院聚的『院』是什么意思嗎?」 我搖搖頭,隨口胡謅,「在院子里聚會?」 瑪莉輕笑,細心為我說明,「他們的社會結構和我們不同,以我們的區(qū)域劃分為例,這里以國家、縣市、地區(qū)、家庭......等單位做區(qū)隔。他們則是層域、氏族、院、房......等稱呼,這樣你能理解嗎?」 好像理解,又好像不理解。 看我沒多作反應,瑪莉似乎有些擔憂,她認真說:「就當作我雞婆吧,接下來說的話,是出于同為『人類』的建議。賽蓮固然狡猾,可海龍氏也不是什么善良的存在,他們確實比起其他海民更親近人類沒錯,但這不代表他們不會為了達到目的從事危險事,別忘了他們跟我們不同,你不能用我們認定的道德常識去設想他們的行為。 在你成為『結心者』之前,他們會不斷試探你夠不夠格,甚至不惜把你推入危險。我愿意冒著生命危險走到現(xiàn)今這步,是因為我深愛著路易,可是你呢?只是為了一個室友就要賭命嗎?」 賭命。 多么沉重又現(xiàn)實的形容。 瑪莉低聲說:「在你成為『結心者』之前,你都還有機會離開,好好思考什么才是你要的?!顾nD了一下,左顧右盼再次確認周圍沒人,才說:「和雀兒喜在一起是個危險的決定,她是將來要成就大事的人,她對自己嚴厲,也會用同樣的標準去對待身旁人,你要當心不要被她牽著鼻子走。」 我多少......有猜到是這么回事。我總是能在雀兒喜大方展現(xiàn)熱情的同時,看到她眼底冷冽的寒意。就如同這次一樣,我心里有種預感,她打算將我置身險境。 我握緊失去兩指的左手。 我當時既選擇音樂這條路,便已經做好覺悟,無論如何都會盡力在這條路走到最后,哪怕是遭遇截肢之痛,只要我還有本事讓自己留在音樂領域,我都會拚到底。 與雀兒喜的關係也是相同道理。 我不該后悔至今為止的每一步路,因為每一個選擇都是我默許的。既已走入迷霧中了,我能做的,就是昂首闊步繼續(xù)前進。 我?guī)е诳嗟男Γf:「我想......我只是不喜歡付出了卻沒有結果吧......既然都選擇走上這條路了,會延伸到哪,只有繼續(xù)走下去才知道?!?/br> 瑪莉端詳我的臉龐,良久沒有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才吐出一句:「你知道嗎?海龍氏族只要有了『結心者』就可以降低對水的依賴,外表也會完全轉化成人類的樣貌,不會留下像她的手那樣的痕跡,但她遲遲沒有選擇『結心者』,路易提醒過她,沒有『結心者』會使她特別脆弱,她卻總說沒有遇到符合的人選,如果是你......」 我還來不及細問,后面?zhèn)鱽硪?guī)律的腳步聲,每一步都很穩(wěn),不疾不徐,屬于雀兒喜的步伐。果然瑪莉馬上抬頭,對我后方的人微笑。 雀兒喜很自然的挨到我身邊,問:「聊什么?」 「沒什么,聊了些前人經驗談?!宫斃蛐χ卮穑顺鲲炃f:「吃點再走吧,今晚會很漫長。」 我不是很想吃,雀兒喜卻快一步捏起一塊小餅乾,遞到我嘴邊,帶著不容反抗的強勢說:「吃吧,瑪莉的手藝很好。」 在我猶豫時,雀兒喜已經把餅乾強塞進我嘴里了,她帶著手套的手指壓在我的唇瓣上,我沒辦法,只好乖乖伸出舌頭捲走餅乾,捲走時舌頭不經意碰到她的手指,她看著我的眼神微變,明明已經餵完餅乾了,卻沒有抽回手指的打算,甚至刻意摩搓我的唇瓣,她用冰涼的指腹勾勒我的唇線,戀戀不捨游移著。 她的眼神很鋒利,像是盯上獵物的猛獸,帶有強烈的侵略性。 雀兒喜,你在想什么? 我被她看得很不自在,緋紅浮上雙頰,熱得發(fā)燙,這餅乾是什么味道,我都吃不出來。 她將我的反應盡收眼底,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這才甘愿放過我的唇瓣,她抽回手時因為沾到我的唾沫,手指牽出一線曖昧的痕跡,她毫不在乎的伸手再拿了一塊小餅,當著我的面將餅乾連同沾到唾沫的手指一起放進嘴里,滿意的品嘗著,彷彿那是最珍貴的頂級佳餚。 雀兒喜似乎心情極好,說:「走吧蘋柔,和我回寢室。」 --- 作者的話:這章修修改改了很多次,一度卡到不知道該怎么順,但寫到雀兒喜餵餅我就什么都好了(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