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真相之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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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紫軒道:“說之前,想請教一下胡公子,孫長機(jī)和你都曾說,你叔父胡不歸先生和司馬真人雖人妖有別,卻是互為好友,那你可知這份友情,是出于真誠,還是出于算計?” 胡離頗為感慨的道:“或許并無區(qū)別嗎,叔父和司馬真人皆是聰明絕頂之人,對他們來說,不加掩飾的相互算計,本身就是對彼此最大的真誠。就像我與慕公子算計之下,卻也彼此交心,心中已視公子為良友。” 慕紫軒笑道:“哈哈,多謝公子抬愛,既然如此,那我也說了,此局是胡先生與司馬真人共同布下的吧?!?/br> 胡離道:“愿聽公子詳說?!?/br> “還是先從上清派講起好了,司馬承禎五名弟子中,李含光身為首席大弟子,無論學(xué)識、才干。修為、聲望都最出類拔萃的,由他繼任上清派下任掌教,本應(yīng)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可惜他主張斷塵忘欲,離世清修的思想,卻忤逆了大多數(shù)人的心思,上清派自開唐以來就作為皇家教派,雖是道門,但鼎盛榮華不下公侯,風(fēng)光之處更有甚之,門中上至長老下到弟子皆是錦衣玉食樂在其中,讓他們舍下眼前富貴去重拾虛無縹緲的仙道,他們怎會甘愿。恰巧二弟子張守志也是野心勃勃之輩,便抓住了眾人心思,在內(nèi)得到眾長老擁護(hù),在外有張守珪這重臣為支援,繼而能與李含光分庭抗禮。而最具決定權(quán)的司馬真人,卻在這件事上一直兩不相幫,遲遲不定立繼任掌教?!?/br> “然而,上清派終歸是天道派門,比人脈,也要比修為,若是自身實力懸殊過大,就算有再多人支持,張守志這掌教之位也坐不安穩(wěn)。司馬承禎壽元將近,留給張守志的時間并不多,用尋常的方法,要在短期內(nèi)超越李含光幾乎不可能?!?/br> 胡離插口道:“把幾乎二字換取,也未嘗不可,李含光可是出了名的難以測定,表面上顯露出的實力就已高出張守志一籌,而他還暗藏多少實力更是沒人清楚。” “所以,在這時候,一個偶然的機(jī)會,張守志獲得了一個信息,知悉了《周易參同契》中記載的凝聚陰丹的法子,只需結(jié)成陰丹,便可使功力在短期內(nèi)登上一個臺階?!闭f道此處,慕紫軒一停,道“|胡公子,你說,最有可能將這信息透露給張守志的人,是誰?” 胡離扳著手指道:“《周易參同契》被上清派下了禁令不許修煉,所以能知曉的不多,除卻我那已死的二叔,還有我,上清派中幾位年長的長老,以及司馬承禎本人,但誰最可能,卻無法斷言?!?/br> “好吧,不管是誰都行,我們繼續(xù)猜測,以張守志的身份,盜出《周易參同契》不難,之后他自然勤加修煉,而越修煉越發(fā)現(xiàn)陰丹神妙之處,尤其是其以生命元陰療傷功效,哪怕只剩半口氣在,只需化解陰丹之力就能起死回生,這時候,張守志又有了一猜測!” “你毫無根據(jù)的猜測也就罷了,還要猜測別人的猜測。。。。?!焙x搖搖頭語帶嘲諷道。 “反正也只是隨便說說,有何不可?”慕紫軒毫不在意的繼續(xù)道:“張守志知曉司馬真人曾往西域一行,過程中受了重傷卻又起死回生,雖然一直無法恢復(fù)頂峰狀態(tài),但也延命了二十余年??勺铌P(guān)鍵的一點(diǎn),究竟如何起死回生,司馬承禎卻一直諱莫如深,而回到上清派不久,又將《周易參同契》設(shè)為禁卷加以封存。往日,張守志或許不知緣由,但在他凝結(jié)陰丹,知曉陰丹的神效后可就不同了,胡公子,你若是張守志會做出何等猜測?!?/br> “你自己想猜自己猜就是了,何必拽上我?”胡離頗無奈的應(yīng)道,但在慕紫軒盯視之下,終于還是嘟囔一聲,開口道:“顯而易見的事非得要我開口,我若是張守志,定然認(rèn)為司馬真人曾以女子為鼎爐凝練陰丹,并靠陰丹之力撿回一條命?!?/br> 慕紫軒一拍掌,道:“猜得好,張道長若在,定視公子為知己啊,司馬承禎主張靜心離欲,卻修煉損人利己的采補(bǔ)之法,傳出去定將聲名掃地,張守志可說是握住了司馬承禎一個把柄,但直到之后兩件事發(fā)生,才讓他決定使用這把柄?!?/br> “雖然在下并不關(guān)心,不過為了能讓慕公子繼續(xù)說下去,還是問一句好了,究竟是哪兩件事?”胡離懶懶道 “第一件,因為口舌之爭的小事,司馬真人便將呂知玄逐出師門,呂知玄和張守志同屬一派,私交亦甚篤,司馬真人此舉無疑是改變往日兩不相幫的作風(fēng),打定主意立李含光為下任掌教,所以為了李含光日后坐得安穩(wěn),先斷去了張守志一臂?!?/br> “第二件,便是紅錦姑娘的出現(xiàn)了,哦,或許稱她為胡七姑娘更為貼切,胡七姑娘身上,定是帶了某種能指認(rèn)司馬承禎以采補(bǔ)之法凝結(jié)陰丹的證據(jù)。這樣,有了證據(jù)在手,張守志便急急帶著紅錦姑娘,趕在大勢已去之前向司馬真人攤牌,卻不料,這反而落入了司馬真人與胡不歸的陷阱?!?/br> 慕紫軒至此話音一停,胡離頗為知趣的問道:“哦,是什么陷阱?” “司馬真人身亡的那日,應(yīng)該是這樣的情景,張守志趁夜領(lǐng)了紅錦姑娘入了養(yǎng)心殿,呈現(xiàn)出了證據(jù),并暗示司馬承禎將掌教之位傳于他。當(dāng)時張守志勝券在握的嘴臉,真是閉著眼也能猜得到。但司馬真人卻做出了意外之舉——司馬真人反手一掌,以天蠶玄陰手震斷了自己的心脈!張守志見此情形自然心神大亂,司馬真人則趁此機(jī)會,以最后的神念,靠著上清派陣法加持,將張守志拖入天隱劍界中。而胡七姑娘則趁著張守志神識被困,帶著證據(jù)從容離去,繼續(xù)偽裝玉真公主?!?/br> “以上便是司馬真人與胡不歸的布局。只待天亮后有人到來,見此情景,定然會認(rèn)為是張守志偷襲弒師,卻被司馬真人垂死反撲拖入劍界無法逃離現(xiàn)場,之后只需順著司馬真人的傷勢便能查到張守志修煉陰丹之事。張守志可謂人贓并獲,被抓當(dāng)場?!?/br> 胡離道:“可是這么說。。。。。。?!痹捨凑f盡,慕紫軒便打斷道:“我知曉公子想問些什么,且聽我繼續(xù)往下猜。這布置本是高妙至極,卻不料發(fā)生了一個誰也不能料及的變數(shù),那就是那一晚,賀孤窮也來到了上清觀中,司馬真人以陣法加持天隱劍界,使得賀孤窮同時也受到了干擾,賀孤窮只當(dāng)這是司馬承禎的挑戰(zhàn),便以強(qiáng)捍強(qiáng),強(qiáng)破了天隱劍界,卻不想反而幫了張守志的大忙,使張守志也得以脫身?!?/br> “張守志脫身之后,自然也察覺中了陷阱,但他也見機(jī)極快,偽造了一份司馬真人的遺書,以司馬真人的口吻自承過往之事,現(xiàn)場又布置成了司馬真人懺罪自裁的樣子,之后便急著尋找紅錦也就是胡七姑娘的下落,想要將她滅口,可是,他又怎么會想到他要找的人已變作了玉真公主就呆在上清觀中?!?/br> “但張守志的布置,顯然低估了孫長機(jī)對司馬承禎的敬意,孫長機(jī)與往日一樣,在晨鼓敲響前半刻侍奉司馬真人起床,但卻看到了那副景象,目睹遺書后,孫長機(jī)同樣也明白了司馬承禎當(dāng)年重傷下起死回生的真正緣由,但卻知曉此事若讓他人知曉,定使司馬真人聲明掃地,于是便銷毀遺書,這也解釋了毛筆上為何分明有殘留墨珠,在場卻未留書信的原因。孫長機(jī)再度改換了現(xiàn)場布置,以劍傷掩蓋司馬真人原本的傷勢,又在周遭墻壁刻下劍痕,偽造出司馬真人與人斗劍身亡的假象?!?/br> “再然后的劇情,就是一團(tuán)糟了,杜如誨知曉端法和尚隱藏的身份,于是懷疑了端法和尚,端法出自對血羅剎本能的畏懼,咬定兇手為血羅剎,至于張守志,他腦子一定已經(jīng)一團(tuán)糟了,所以不管指定誰是兇手,他都會大力支持?!?/br> “而孫長機(jī),相信司馬真人不會事隔多年之后突然又愧疚到要自殺,于是懷疑siam真人是受人威脅逼迫,而懷疑的目標(biāo)自然也是出身黑教的端法和尚。孫長機(jī)不愿輕放了端法和尚,可若將端法逼得太急,使陰丹之事被抖露出,同樣會污及司馬真人名聲,所以,孫長機(jī)便一不做二不休,殺了端法和尚,把眾人懷疑的目光轉(zhuǎn)到見首不見尾的血羅剎之上?!?/br> “當(dāng)局的每一個人,都只掌握著片面的信息,都有著不同喜惡情感,又各自懷揣著不為人知的目的,于是憑借自己掌握的信息,依循自己喜惡,做出了最符合自己目的的判斷和行動,終于使這盤出了破綻的殘局,變成了更詭異,更曲折的亂局!而胡公子你,雖然事情發(fā)展與原本的計劃不同,但也是你所樂見,所以直到已不可收拾后,你才又開始將局面導(dǎo)回最初的計劃,所以便借助了我的力量,將我該知曉的信息透露給我,讓我成功指控張守志為兇手,說起來,我還算是被胡公子利用了?!?/br> 看著慕紫軒終于停口,胡離扶額道:“慕公子說了這么多,終于輪到我開口了吧,那我要開始問了,司馬真人曲曲折折做了這么些,究竟為了什么?” ————--——————————————————————————--—————— 上清派。 李含光如聽笑話般大笑道:“哈哈,應(yīng)師弟,你說師尊就是一切亂局的源頭,是他與狐妖協(xié)作布局,用自殺來設(shè)計嫁禍張守志,將上清派搞得雞犬不寧,若是他人聽了,定當(dāng)這是笑話,就算事情能解釋的通,師尊這般行事,總要有個說得過去的動機(jī)吧?!?/br> 應(yīng)飛揚(yáng)卻無視李含光的笑聲,淡然說道:“司馬真人的動機(jī),道長難道不清楚嗎?” 李含光的笑聲隨即嘎然而止,應(yīng)飛揚(yáng)繼續(xù)道:“眾人皆說,道長是最最得司馬真人真?zhèn)髦?,非但是修為,還包括境界,思想,性情,那道長曾立誓要斬斷世俗皇權(quán)縛在上清派之上的枷鎖,令上清派重回清凈大道,那這誓愿是否也傳承自司馬真人?” 李含光臉上笑意消散,無波無瀾道:“繼續(xù)說下去?!?/br> “當(dāng)朝便對上清派推崇備至,從第十代宗師王遠(yuǎn)之受太宗皇帝召見開始,上清派便堪稱為當(dāng)朝的護(hù)國教派,便是武后登基后打壓道教,也一直不曾對上清派動狠刀,當(dāng)今圣上對上清派的禮遇,更是到了前所未有的境地。然而盛極必轉(zhuǎn)衰,司馬真人游歷西域,見識了西域諸教林立,各國相爭,政教一體,國滅則教亡的情形,又親自參與了黑教與薩瑪教的教派之戰(zhàn),司馬真人見識深遠(yuǎn),居安思危,由西域諸教聯(lián)想到上清派,想來也定會起了與李道長想同的心思——上清派欲得長存,便必須脫離唐朝的戰(zhàn)車?!?/br> “可百年積弊,上清派與當(dāng)朝牽扯數(shù)不清,如何一一拔除。而司馬真人受傷歸來,命不久矣,對上清派的掌控也大大減弱,單從司馬真人驅(qū)逐呂知玄而受到長老弟子們一致反對,便可證實此點(diǎn),時勢不可逆的情況下,司馬真人才會拿出壯士斷腕的決心,布下此局,也終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結(jié)果?!?/br> “今日之后,在內(nèi),張守志背上殺師大罪,再難翻身,杜如誨受其子牽連,也無心再爭,呂知玄則被逐出門派,他所有主張入世的弟子都無法繼承掌教之位,李道長,其他長老再也阻止不了你的道路,司馬真人以他的死,將你路上的荊棘全都拔出了,接下來,便該是你大刀闊斧的將上清派拉回正軌了,而在外,張守志修煉異法,殺害師尊,上清派最丑陋陰暗的一面暴露在皇帝面前,皇帝對上清派的寵信定也會大減了吧。少了張守志,以張守志和他兄弟張守珪為聯(lián)接,牽系上清派諸長老和朝廷重臣的關(guān)系網(wǎng)也就此瓦解,來自外界的阻力也將大大減少。司馬真人的死,表面上是自斷手腳,實則是剔去了上清派的膿瘡腐rou!” ———————————————————————————————————— 靈狐山莊,胡離嘖嘖嘆道:“原來是壯士斷腕啊,你還真能把動機(jī)給拗出來,可惜沒有半分實證,不然我或許真就信了?!焙x和慕紫軒走得極慢,但此時也走到了山莊結(jié)界之處。 慕紫軒嘆道:“胡不歸先生和司馬真人聯(lián)手布局,又有公子在后補(bǔ)全,在下卻是無半分實證?!?/br> “既然如此,公子說這些,可還有意義?” 慕紫軒搖頭道:“確實沒有,只是被公子利用輸了一陣,心有不甘,自然要在口頭上討回罷了?!?/br> 胡離笑道:“局方至中盤,在下僥幸占先而已,如何敢稱勝,況且,我總有感覺,或許我才是被慕公子利用了呢?!?/br> 慕紫軒擺擺手道:“好了好了,莫占了便宜還賣乖,胡公子,今日你雖掌握了所有掌控局勢的關(guān)鍵,但慕紫軒誓要一一討回,接下來,還請公子全力以付!送至此處便可,在下告辭!” “有慕公子做敵手,胡某豈敢大意,慕公子,慢行!”胡離長揖一禮,目送慕紫軒帶著司天臺之人遠(yuǎn)離后折回山莊,一人一妖自此背道而馳。 ------------------------------------------------------------------------------------------------------------- 上清派 “應(yīng)師弟,張守志無論有沒有再加上殺害師尊的罪責(zé),在你眼中也是同樣該死,那你做這些無憑無據(jù)的猜測,可還有意義?” “意義?”應(yīng)飛揚(yáng)冷笑一聲,道:“自然是有了!” ps:司馬承禎死的那年,也是唐玄宗宗教政策改變的一年,從暗自偏袒道教,轉(zhuǎn)變?yōu)檎教岢鋈滩⒘?,晚年更是改信密宗?/br> 李含光歷史上頗為高冷,皇帝屢屢召見,他卻屢屢請辭,一直潛心修行,后來更是離了京都,前往南方振興茅山本宗。 本書雖就是套個歷史的殼子,但搬點(diǎn)史實上來,頓覺我的瞎掰更有說服力了。 明天是尾聲,和部分補(bǔ)充說明,談?wù)劦谌韯?chuàng)作思路,再理理設(sh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