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第五十六章 心冷劍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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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劍峰頂,風云浩蕩,注定相會的兩把劍終于同時到達峰頂,卻注定無法同時離開,只因頂峰太窄,容不得兩人并立! 而頂峰之下,應飛揚立如泥塑,引首以待。 而其余人亦是來了不少,劍冠會劍神的消息在一日內(nèi)傳開,離得遠的便無緣了,但周遭百里的修者能來的都來了,趁著山下劍陣被開啟一同上了山。 凌霄劍宗的商影領著季明霞、本該關(guān)禁閉的謝靈煙,傷勢未愈的任九霄也已到場,看著多年同門走上陌路,心中百感交集。 追著顧劍聲和應飛揚而來的正道諸派此時也不再打擾,只高高抬起他們頭,用著仰視的目光,準備鑒證一場千載難逢的罕世劍決。 但不管何人,卻都不約而同的停在了峰頂百丈之外,誰也沒再靠近一步,因為他們都感覺的到,再往前,就不是他們能涉足的領域了。 卻唯獨一人例外,天劍峰的另一側(cè),一名尊貴氣派的黃袍老者步步登頂,虎步龍行間自有有一種‘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皇者氣度,離峰頂只余百丈,卻沒絲毫停步的意思,正欲踏過那無形的界限,闖入宇文鋒和顧劍聲的“領域”。 就在此時,劍氣一動,萬物肅殺,如黑潮般的劍氣帶著剝奪生機的殺意從側(cè)面傾瀉而來,直欲將黃袍老者吞沒。 卻見黃袍老者身不動,劍指一圈,氣定神閑的將洶涌澎湃的劍氣逼落眼前,盡顯頂尖高手風范,但卻也停住了腳步,銳眼一凝,望向側(cè)旁,“物盛當殺賀孤窮?” 話音一落,一高瘦黑須道者從側(cè)旁林中陰影中走出,正是賀孤窮,而賀孤窮冷道:“到此為止,莫再向前了,越蒼穹!” 不消說,敢肆無忌憚的踏足‘頂峰’領域的黃袍老者自是‘劍皇’越蒼穹,“哦?你是要擋住本座的道路?” 越蒼穹一抬眼,一股令人屈膝的皇者之威向賀孤窮傾壓而來,而賀孤窮亦是遇強則強之人,一身殺意被越蒼穹的挑引動,亦是蓄勢待發(fā)。 就在二人一觸即發(fā)之際,一道清朗聲音突兀而來,“此處觀戰(zhàn)已是最佳距離,劍皇何必劍拔弩張,莫非是想在頂峰之下,再啟一場劍者之爭?” 來人一襲紫袍,星眸劍眉,正是慕紫軒,而此時毫不顧忌的踏在賀孤窮和越蒼穹中間,阻擋二人對視視線。 “哼!”知曉慕紫軒某種意義上是和他站在同一戰(zhàn)線,但賀孤窮聽聞‘頂峰之下’四字仍被刺得冷哼一聲,而越蒼穹瞥了慕紫軒一眼,不可置否一笑,一身氣勢盡數(shù)消散,“說得也是,曠世之戰(zhàn)前,確實不該分心,便與本座一同觀戰(zhàn)吧?!?/br> 說罷,再不理會他們,一雙眸子看向峰頂,瞳孔深處,卻隱隱藏著比黃金劍芒更璀璨的光彩。 風云際會,萬眾矚目,皆在峰頂至極一戰(zhàn)。 同時登頂?shù)亩四抗庠诘谝粫r間交匯,天地立生變化。如劍眼神毫無保留的撞擊在一起,剎那間,陡峭山峰,廣闊藍天,潔白云朵在兩人的視界中完全的消失,入眼所見只余彼此。裹挾著龐大氣勢的力量在虛空中無形的交鋒,而兩股驚世駭俗的劍意更是層層拔升,聳立如劍的天劍峰在這驚世劍意下竟也顯得渺小了 “你來得早了。”宇文鋒如山石雕刻的臉龐之上沒有半分動之色,頭頂天云被劍意刺出一個窟窿,晨曦從縫隙滲出將他罩在金黃的色光里,是他看起來有一種超越時光的神性。 “是來的晚了?!鳖檮β曂簧沓抗猓瑤е环N恒古而自然道韻,山風吹拂起他的衣袖,衣抉飄飛,飄飄欲仙,使他看起來仿佛就要離開塵世,化身自然一般。 “那,戰(zhàn)吧!” 劍與劍交鋒,不需要多余言語,頂峰之戰(zhàn),就此展開。 絕世高手,至極相爭,身不動,劍意先行,二人仍在雙目凝視,劍意卻化成人形,一瞬間,天劍峰頂變得擁擠一般,無數(shù)劍意所凝虛影忽閃忽逝,雖只二人,卻好像有無數(shù)人激烈交鋒,刺、點、劈、挑招招不同,似虛又實,每一招都是巔峰妙絕。 圍觀之人看這邊就錯過那邊,恨不得把一顆心劈成十幾瓣用,許多潛力不足,境界不夠的人只看著就已心力交瘁,面容萎頓,但即便頭發(fā)上漸生白絲卻仍渾然不覺,眼光絲毫不肯挪開。 虛影交戰(zhàn)愈烈,劍意也隨之拔升,未著一招,天劍峰頂已是飛沙走石,草木皆摧,就在劍意拔升至極致時,宇文鋒和顧劍聲同時而動! 一瞬間,無數(shù)虛影收歸于身,千招萬式同歸一劍,宇文鋒,顧劍聲雙劍同時出鞘! 并無驚天動地的劍氣護拼,并無光彩絢爛的極招相沖,二人同時而動,卻是一場看起來簡陋的近身之戰(zhàn),而招式就是先前劍意交鋒時使用過的。 但招式二人一招一式的演出,招是相同,卻呈現(xiàn)出些微變化,而這些微變化已是劍招脫胎換骨,顯然已借方才劍意之爭將招式進一步精粹提升。 但見二人身法時快時慢,快如雷霆霹靂,疾風掃葉,慢如行云流水,云卷云舒,但快慢之間,卻有一種協(xié)調(diào)的節(jié)奏,但奇得是劍風虎虎,雙劍來回交錯,劍刃卻沒有一次交接。 “師尊,他們比劍,為什么半點聲響也無?”謝靈煙邊看邊問商影。 “比劍?這還不算開始比呢!他們只是借著前所未有的好對手相互提升,方才是將劍意拔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現(xiàn)在則是在淬煉劍招!”商影眼睛絲毫不離戰(zhàn)局的回答道。 “這還沒開始?”謝靈煙有些驚異。 一旁任九霄看出端倪,“沒錯,劍有兩鋒刃,進退一心藏,二人將劍意比拼過的劍招使出,都是逼著自己將招式提升,然而宇文老兒和顧師叔旗鼓相當,不但對自身的招式提升,對對方的提升同樣也了如指掌,所以才會進退收放之間分毫不差,就像事先約好了似的。”以任九霄的性子,若在往日絕不可能給謝靈煙擔任講解,但此時觀戰(zhàn),只感靈機勃發(fā),思如泉涌,恨不得隨便找一人傾訴所得。 商影贊許一聲,道:“所以現(xiàn)在比斗還沒開始,二人的劍一旦真的交鋒,便證明二人的劍道在此已走向分歧,之后便是劍道之爭了!那時才是真正的生死之刻!” 商影話音方落,便聞鏘然一聲,宇文鋒和顧劍聲雙劍首度交鋒,然而雙劍好不容易搭上,就似不舍得再分開般,兩劍一拼,包含一股強大黏柔之勁,兩劍環(huán)環(huán)相扣絞纏一處,不斷摩擦拉扯,發(fā)出一股尖錐般刺耳的劍鳴。 “好刺耳!好痛苦!”一些人已捂住雙耳,卻仍止不住雙耳出血,一時哀鴻遍野,而哀嚎聲全然被劍聲吞沒。 但在懂劍之人耳中劍聲卻如仙韻一般。山腰草廬前,可能是天劍峰中唯一對劍訣全無興致的公孫大娘聞得劍聲入耳,閉著眼睛體味,幽幽道:“嗯……雙劍來回拉扯,如cao演弦樂一般,抑揚頓挫,起伏有致,竟為天籟之聲?!?/br> 忽而雙眼一睜,這位入道舞者瞳中煥發(fā)著全然不輸山頂二位劍者的熾熱神采,“你既親手cao演出天籟之曲,那豈能無舞相佐,月兒,為我伴舞!” 姬瑤月應了一聲,雙刀滑出袖,以刀伴舞,而名動公卿的公孫大娘,在天劍峰無人注目之處款款起身,翩然而舞,在劍聲相伴下盡展曼妙舞姿。 舞之道,武之道,在這一刻,水rujiao融…… 交纏的劍刃,相異的劍途,伴隨一生裂帛般的劍鳴,顧劍聲、宇文鋒二人拉扯的劍刃終于彼此分開,而在拉扯中積蘊的劍氣悉數(shù)爆發(fā),兩大高手無匹劍氣交錯縱橫,遍射四面八方! 劍氣如蝗,一發(fā)不可收拾,觀戰(zhàn)之人高下立判,一眾觀者使勁渾身解數(shù),拼命狼狽抵擋。 商影劍一駐地,凝出一方氣罩,不但護住自己,還將凌霄劍宗弟子一并囊括氣罩內(nèi)。 山峰另一側(cè)雖只三人,卻皆是高手中的高手,慕紫軒、賀孤窮、越蒼穹衣襟皆是奮然箕張,獵獵作響,可人仍堅如磐石,八風不動,化劍氣于無形,盡顯高手風范。 劍身分開之刻,亦是劍道分歧之時,顧劍聲縱身而起,發(fā)出自交戰(zhàn)來的第一聲長喝,卻盡是暢快之意,呼嘯的山風,翻滾的云浪,每一縷空氣的流動,每一縷草葉的飛舞,都在他掌控之中,他的精神攀升到極致,與冥冥中深不可測的力量融為一體,一時天地萬物,盡化劍氣,傾瀉而下! 這種萬物入劍的威力,作為所向目標的宇文鋒的感覺最是清晰。在他無盡緩慢的視界之中,清晰“看到”顧劍聲劍意融入天地,與每一縷的山風每一道的云浪融合在一起,天地萬物與顧劍聲同力,在顧劍聲觸及天道的劍意下之下化為了天道之劍,向著他傾瀉而來。 宇文鋒大笑,從未有人在劍神這硬如石,僵如木的面上見到這般鮮活的表情,而他的劍仿佛突然具有了生命一般,靈動的一躍,自由自在的彈上了虛空。 一聲清脆的劍鳴響徹天地,壓過了風吹葉動,鳥飛獸走,天地萬物之聲,好像天上地下,只此一聲劍鳴。一股排斥之力雖劍鳴擴散,隔絕天地,顧劍聲的無數(shù)劍氣好似撞在一處無形屏障上,被彈向了四周! 萬物入劍! 劍外無物! 截然不同的劍道,各自精彩的頂峰,在這一刻,盡情交鋒! 沒有任何言語能夠形容雙劍交鋒的瞬間綻放的光輝,那一剎間間的碰撞,超越了rou眼所能捕捉的層次。旁觀等人只能憑借著自己的靈覺捕捉那一瞬間的情景,在rou眼看不到的層次,雙劍進行了高達上百次的交擊,每一次都是游走在生死間的碰撞。每一次碰撞都是劍氣四溢。 謝靈煙漸漸更不上二人的劍境,只覺頭腦欲裂,不禁分起了神,開始憂心起顧劍聲的生死,“顧師叔,唉,這怕是他今生最后一戰(zhàn)了,也不知應天命現(xiàn)在會多傷心……” 謝靈煙忍不住向應飛揚那方向看去,卻發(fā)現(xiàn)最該憂心的人,卻無半點擔憂。反而是興奮,狂熱!如同尋寶者打開寶藏,看到了夢寐以求的無盡寶物一般,只讓人覺得上頭生死相決的不是他的師尊,而是與他全然無關(guān)的人。 全神貫注,一念專精,記住,師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授業(yè),每一招,每一式,每一個細微動作都要記住,根本不用刻意提醒,這想法已自然而然的化為實際行動,應飛揚眼中的火光越來越亮,與頂峰上的那兩人一樣亮,一樣灼人。 謝靈煙似乎也被他的眼神灼傷,視線從他身上縮回,而人群中已出現(xiàn)痛呼之聲。宇文鋒和顧劍聲已入生死之境,但先面臨生死抉擇的卻是其他人。 隨著劍決進入白熱化,四溢的劍氣越趨越烈,草木驚飛,砂石狂走,地面上被犁出無數(shù)道劍痕,終于有人抵受不住劍氣,在劍下受創(chuàng),而其余人也難以再支撐。開始向后退去。 商影一人護住凌霄劍宗百人,真氣漸漸感到不濟,一時回氣不及,一道劍氣已擦著她面頰而過,不得不下令道:“凌霄弟子聽令,后退百丈!” 不一會,眾人皆抵受不住退后百丈,只留下一道人影孤零零立在原處,應飛揚好像化身礁石,任劍氣如潮如浪的沖刷而來,他卻依然屹立不動。 “噌,噌,噌,噌……”雖只是散逸劍氣,應飛揚護體真氣也難以化消,面頰,身軀,四肢,一道道血痕在他身上出現(xiàn),淺的破皮,深的露骨,轉(zhuǎn)眼血rou淋漓,如遭凌遲一般。 可應飛揚竟是恍然無感,雙目直勾勾看前,狂熱癡迷之色不見,目光不舍偏移半分。 “喂!應天命!應飛揚!”謝靈煙喊了幾嗓子,一如預料,應飛揚全然沒有聽見,而此時商影卻搖頭道:“不成,退了兩百丈仍是在劍氣籠罩之內(nèi),凌霄弟子,再后退百丈!”(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