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柔冰焦急愧疚的目光隨著陸川行的離去而煙消云散，她目光驟然變得幽深，若有所思的盯著兩人離開的方向。

    雖說她希望顧瓔察覺，但她原本計劃讓顧瓔在焦慮懷疑中飽受折磨煎熬，變得猜忌多疑，最好直接變成怨婦，將那點夫妻情分消磨殆盡。

    如今就這樣輕易的撞破，對她有些不利。

    不過為今之計，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

    正院。

    顧瓔幾乎是被陸川行半強迫著帶了回去。

    到了臥房中，他“砰”地一聲將門關(guān)嚴(yán)實，不許任何人靠近。

    “阿瓔，我早就跟你說過，在王府中一定要謹(jǐn)言慎行?！标懘ㄐ斜臼切奶摚蛇@一路回來，他已想出了顧瓔的錯處。

    “鄭姑娘是太妃的客人，你空口無憑的誤會，太妃會怎么想你？”

    “你是王妃，就這樣沉不住氣？”

    他越說越激動，仿佛一切竟是因顧瓔而起。

    顧瓔垂著眸子盯著自己衣袖上的纏枝葡萄紋看，她突然想起這紋飾的寓意，似乎是多子多福？

    “阿瓔，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陸川行見顧瓔不看他，不免有些惱羞成怒，他急聲催促道：“你道個歉，這事就過去了。”

    他話音才落，顧瓔才抬眼看他。她臉上表情古怪，忍了又忍，終于笑出了聲。

    “王爺喜歡鄭姑娘罷？”她語出驚人。

    陸川行饒是覺得自己已經(jīng)修煉出些定力，聽到了顧瓔的話，仍是覺得面皮隱隱發(fā)燙。

    “阿瓔，你在胡說什么？”

    顧瓔牽了牽唇角，只是笑意并未到達(dá)眼底。

    “若非喜歡，又會悄悄在王府私會？”顧瓔只就事論事，權(quán)當(dāng)今日才知道他的丑事?！斑€是說王爺跟鄭姑娘在一處，是太妃撮合？”

    聽她提到太妃，陸川行愈發(fā)覺得不妙，仍舊堅持是顧瓔多心。

    “阿瓔，你我夫妻三載，在你心中我就是這樣不可信任？”陸川行語氣強硬，試圖打壓顧瓔?！澳闾屛沂?！”

    顧瓔愕然。

    陸川行讀了那么些年圣賢書，竟說出這般撒潑無賴的話。

    明明是他與人私會被自己撞破，怎地如此理直氣壯。

    究竟是誰讓誰失望？

    “阿瓔，鄭姑娘云英未嫁，你也是女子，最知道女子的不易，怎好隨意開口敗壞她名聲？”陸川行只想著將這件事遮過去，故此又強詞奪理一番。

    原來對一個人失望透頂，是這種感覺。

    顧瓔近乎麻木的想著。

    見她沒說話，陸川行才稍稍松了口氣，以為她已經(jīng)被自己說服或是唬住。

    “王爺，妾身是安郡王妃，若這事鬧出來，妾身就光彩么？”顧瓔最后一次試探他，輕聲道：“若王爺喜歡，大可以迎鄭姑娘為側(cè)妃?！?/br>
    這下大吃一驚的人換成了陸川行。

    “您說了妾身和鄭姑娘同為女子，自然也看出了她眼中藏著對您的傾慕?！彼粗懘ㄐ?，語氣篤定：“她喜歡您。”

    陸川行忙擺手道：“不可胡說！”

    這次他的語氣不似方才強硬，顯然顧瓔的猜測也滿足了他的虛榮心。

    “鄭姑娘出身永寧侯府，怎么隨隨便便為妾？”他下意識的反駁。

    陸川行的重點是在不能隨便，還是不能為妾上？

    看他的神情，應(yīng)該是不能“為妾”罷。

    可笑她還曾想過陸川行是在顧念他們的夫妻之情，才沒有提過想讓鄭柔冰進(jìn)門的消息。

    原來是側(cè)妃之位，他們看不上。

    繡瑩和霜連為侍妾時，陸川行甚至都沒給她寫封信，雖說是太妃的要求，可他作為丈夫，為了維護(hù)妻子的體面，知會一聲總是應(yīng)該的罷？

    他沒說，不是怕她難過，是覺得無關(guān)緊要，反正她必須要接受。

    一切早就有跡可循，倒是她迷惑于可能并不能在的舊情中，反而沒看清真相。

    “王爺，您還記得我們剛成親時說過的話么？”顧瓔不想再跟他爭執(zhí)，心平氣和的道。

    陸川行再次皺緊了眉。

    “阿瓔，我原本以為你雖出身商戶，好歹算是賢良大度的。”他不悅的道：“我當(dāng)時確實答應(yīng)過你只守著你一個人過。”

    “若我還是松江府的秀才書生，自然能信守諾言。”

    “可如今我要撐起整個郡王府，就不能只考慮夫妻之間那點情愛。我需要有個孩子當(dāng)繼承人，需要平衡各方關(guān)系，那些事并不如你所想的簡單——”

    顧瓔聽著他句句指責(zé)，反而心里愈發(fā)平靜。

    “王爺，妾身說的不是這個?！彼従弿澠鸫浇牵请p漂亮的桃花眸也跟著彎了起來，恍惚看去倒有幾分他們剛成親時的嬌俏。

    陸川行有了片刻的恍神，索性沒開口等她說話。

    “我說，若他日您遇到自己的心上人，一定要告訴我。”她眸中飛快掠過一絲追憶之色，那時的陸川行，的的確確是個端方君子?！拔視碗x，絕不糾纏?！?/br>
    陸川行猝不及防，終于一改方才的強勢，顯出兩分慌亂。

    和離？

    顧瓔只是威脅他罷？她會舍得離開？她只是個商戶女，若非機緣巧合嫁給自己，又怎么可能當(dāng)上王妃，有今日的尊榮？

    “王爺，妾身的確出身商戶，商人重利，卻也信守諾言?！彼裆谷坏牡溃骸版淼脑捯廊挥行?，也絕不反悔?！?/br>
    在陸川行愕然的目光中，顧瓔輕聲道：“王爺，那一日已經(jīng)到了，我們分開吧！”

    作者有話說：

    上一章的情節(jié)是做大綱時就定好的，昨晚寫完感覺有點不對，不太符合女鵝的性格，早上爬起來重修了一遍，寶子們需要從60%左右的部分重看一下，辛苦啦！

    第14章 第 14 章

    ◎除了在宮中那次，每次見到她，她都有些狼狽。◎

    “不行！”陸川行想都不想就斷然拒絕。

    他想過顧瓔發(fā)現(xiàn)后會哭會鬧，會拿舊日夫妻情說道，卻沒想到她竟敢跟自己提分開？

    “阿瓔，你太多疑了?！彼Z氣嚴(yán)厲的道：“我不過是偶然跟鄭姑娘站到了一處，你就浮想聯(lián)翩，還自己腦補了并不存在的私情?！?/br>
    顧瓔眼底透著一點困惑，陸川行是還要再惺惺作態(tài)一番？

    “若你想威脅我，這手段還低劣了些。”陸川行看著顧瓔，竟?jié)M是失望?！拔也欧饬丝ね蹙驼埩⒛銥橥蹂智Ю锾鎏鰧⒛憬觼砹司┏?，你還有什么不滿足？”

    “一點點誤會就這般糾纏不休？”

    “是誰給你出的主意，是溪月還是懷香？”

    顧瓔只覺得心寒。

    一日夫妻百日恩，她自覺在成親的三年中沒有對得起陸川行，如今他心有所屬另有所愛，卻全責(zé)備她的主動退出。

    不，他在乎的是面子。

    “我可以自請下堂?！鳖櫗嫴辉笭砍蹲孕「膬扇?，她輕聲道：“妾身成親三年無子，才德不配安郡王妃之位……”

    她越說陸川行臉色越難看，最后干脆打斷了她。

    陳太妃壽宴在即，王府要大辦一次，決不能在這時候出岔子。

    “阿瓔，別這么不懂事?！彼欀迹渎暤溃骸疤鸵^壽，你看準(zhǔn)時機跟我鬧？”

    顧瓔苦笑一聲。

    原來如此，他那么愛面子的人，豈會讓她此時離開。

    她想要好聚好，怎么就這樣難？

    兩人陷入了沉默，陸川行留下一句“你好自為之”，就打開了門。

    門打開的一瞬，懷香和溪月快步走了進(jìn)來，毫無意外對上了陸川行冰冷的目光。

    “好生勸著些王妃，別思慮過重，不利于養(yǎng)好身子?！标懘ㄐ姓f完，就拂袖離開。

    顧瓔緩緩靠著軟榻坐下，神色晦暗不明。

    “太妃過壽，咱們該好好挑一件賀禮才是?！彼砬槠届o，仿佛跟陸川行的爭執(zhí)從未發(fā)生過?！疤抑μ胰~，跟著溪月去開庫房罷?！?/br>
    溪月心中焦急，卻又知道不是該問的時候，只得帶走了小丫鬟。

    懷香走到顧瓔跟前，輕輕叫了聲“姑娘?！?/br>
    “無妨，做事哪里有那么容易的？”顧瓔笑笑，只是眼底的傷痛之色難掩?！澳赡抢镆灿辛诉M(jìn)展，說拿到了張嬤嬤私藏的藥，已經(jīng)找人去辨認(rèn)成分?！?/br>
    她還是不夠了解陸川行。

    她已經(jīng)放低姿態(tài)好成全兩家體面，可他一面踐踏自己作為妻子的尊嚴(yán)，一面又因那點虛無縹緲的名聲，就要把她困住。

    一直都念著舊情的人只有她而已。

    當(dāng)年確實是顧家人算計了陸川行，要把自己嫁給她，好成全顧家的仁義守信。那么從陸川行的角度看，他娶了她也利大于弊。

    自己料理家事、又花了不少銀子，搭上人脈，幫他請大儒，讓他安心讀書。

    難怪自己提出去向長輩抗?fàn)帟r，他說婉拒了，還說為了她的名聲，仿佛他受了多大委屈一樣。

    “沒關(guān)系，這事本就不會那么順利?！鳖櫗嬇牧伺膽严愕氖?，輕聲安慰她道：“這只是剛開頭而已，我會撐下去的。”

    從前那么多風(fēng)浪她都闖過來了，就不會被這件事打倒。

    即便是再難，她都會從走下去，好好活著。

    ***

    自從那日被顧瓔撞破兩人私會后，鄭柔冰翌日就找了借口從王府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