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已查清，這件事確實并非安郡王有意放跑白鹿陷害顧姑娘。”秦自明親自審問過兩次，都是在陸川行的精神意志極為薄弱的時候，他每次說得都一致。

    “安郡王應(yīng)當(dāng)負護衛(wèi)不力的職責(zé)?！标懟鸽m不喜陸川行，且兩人還有“舊怨”，他也不會以莫須有的罪名來冤枉他。

    陸崇翻看著案卷，看到其中寫著雖未對陸川行動刑，卻是不吃不睡的熬著他，他險些情緒崩潰，要承認是他陷害顧瓔，可他說得細節(jié)統(tǒng)統(tǒng)對不上。

    在案卷中，他口不擇言，竟還把跟阿瓔的事拿出來說。

    陸崇微微蹙起眉，陸川行對阿瓔的確舊情未了，卻不妨礙他在遇到危險時將喜歡的人推出來，說到底，他最愛的不過是他自己罷了。

    “是誰在背后指使？”陸崇合上了案卷，淡淡問道。

    秦自明下意識看向了陸桓，陸崇見狀心中已經(jīng)有了猜測。

    果然片刻后，陸桓沉聲道：“回皇上的話，是臣的兄長陸析。”

    瑞郡王的嫡子早夭，王妃傷心過度傷了身子，并沒有將任何庶子記在名下?lián)狃B(yǎng)。等到該請立世子的時候，余下的庶子們各有盤算。

    其中陸桓和陸析都是庶子里出挑的，兩人本該是競爭的關(guān)系，直到陳太妃選嗣子，挑中了陸桓。

    不知為何，饒是只余下最合適的人選，瑞郡王卻并未請立世子。

    就在去年陸川行被尋回，陸桓重新回到瑞郡王府，陸析才重新將陸桓視為強勁的對手。

    “傳朕的旨意，將陸析關(guān)到宗人司?！标懗绾芸熳隽藳Q定，淡聲道：“密審，先別聲張?！?/br>
    陸桓聞言心中感激，恭聲應(yīng)了下來。

    兩人離開后，陸崇再次拿起卷宗，正待細看時，卻聽人通傳說劉太醫(yī)來了。

    陸崇立刻道：“傳他進來。”

    只見劉太醫(yī)快步走了進來，手中還拿著陸崇派人送去的紙包，恭聲道：“皇上，臣已經(jīng)查清了。這藥是婦人用來安胎的——”

    他說話時，心中也有幾分激動。

    皇上能拿這個來問他，莫非是哪位主子有喜了？

    劉太醫(yī)話音未落，卷宗自陸崇手中滑落，直直摔在了地上。

    連梁正芳在內(nèi)，眾人還是頭一次見天子失態(tài)。不過這當(dāng)然可以理解，若真是哪位主子娘娘懷了身孕，這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只是他們不明情況，不敢出聲道賀。

    梁正芳腦海中突然上過一道靈光，皇上臨幸了顧姑娘后，并未賜下避子湯——

    “你確定？”陸崇突然起身，他直接走到劉太醫(yī)面前，語氣聽上去沉著，卻隱隱壓抑著激動和不敢置信。“這是安胎藥？”

    劉太醫(yī)嚇了一跳，就差拍著胸脯給天子保證了。

    “臣能擔(dān)保，這里面幾味藥材俱是給婦人安胎用的，看方子和劑量，應(yīng)當(dāng)是月份尚淺時服用……”

    月份尚淺。

    他跟顧瓔在一起的那夜，就是距今不足兩月。

    難道阿瓔懷了他的孩子？

    這個事實足以令陸崇欣喜若狂，不僅是他將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更因為這孩子是他和阿瓔的——

    難得見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子露出狂喜之色，梁正芳忙上前小心翼翼的問道：“皇上，可是顧姑娘有了好消息？”

    他此言一出，劉太醫(yī)也愣了下，細想也在情理之中。

    因著給棠棠看病，自己常去顧姑娘處。皇上待顧姑娘是極上心的，兩人在一處只是遲早的事。

    沒想到他們竟不聲不響連孩子都有了。

    陸崇點點頭，他嘴角彎起，克制的道：“這藥正是朕從阿瓔處拿來的。”

    梁正芳極有眼色的道：“恭喜皇上——”

    在場的人俱是天子心腹，見狀也紛紛跟著道賀。劉太醫(yī)更是準(zhǔn)備立刻就過去替顧瓔照看脈象，這可是天子的頭一個孩子，無論是男女都極為尊貴。

    天子不能生育的傳言也會因此打破。

    陸崇正沉浸在喜悅之中，他回想著兩人相處的細節(jié)，阿瓔近來沒胃口又嗜睡，當(dāng)著他的面又吐過兩次，他該早些發(fā)現(xiàn)的。

    正當(dāng)他恨不得放下手頭的事立刻回她身邊時，目光落在劉太醫(yī)拿著的紙團上，頓時像被潑了一盆混合著冰碴子的冷水。

    阿瓔偷偷吃藥，說明她知道自己有孕在身。

    好消息是她想要生下這個孩子，壞消息是她還不想告訴他。

    陸崇很快冷靜下來。

    “從今日起你借口照看棠棠，留在顧姑娘處。”他沉靜的道：“除非顧姑娘主動要求，你不必提給她診脈的事?！?/br>
    前一句話劉太醫(yī)還覺得很正常，后面的話則是讓他不解。

    只讓他去守著？顧姑娘可是懷了皇嗣——

    可看天子那張俊美的面龐上并非全然只有喜色，他只得恭聲應(yīng)下。

    待劉太醫(yī)走后，陸崇在殿中踱步，梁正芳隨侍在旁，也提著心。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天子似是下定了決心，起身道：“隨朕去長春宮?！?/br>
    梁正芳連忙應(yīng)下，讓人去準(zhǔn)備鑾輿。

    莫非天子要對太后攤牌，接顧姑娘進宮？

    ***

    長春宮。

    莊太后面前的小幾上堆滿了京中貴女的畫像，她翻看了幾卷，挑著皇帝可能會喜歡的，撿出來放到一邊。

    另有幾個溫柔賢惠家世不錯的，也挑出來另外放在一旁。

    當(dāng)簾外響起小內(nèi)侍的通傳聲，說是天子到了時，莊太后還有些驚訝。

    “母后安好?！标懗缟裆绯５淖哌M來，他向太后行禮后，瞥見小幾上的畫卷，本能的移開了視線。

    莊太后無奈的笑笑，招呼他道：“皇帝坐罷。知道你不愛看這些，哀家先替你瞧瞧?！?/br>
    那日賞荷宴時她是想先挑兩個可心的人放在天子身邊，甚至當(dāng)時都放出風(fēng)聲了，來赴宴的小姑娘們打扮得花枝招展，只求天子一顧。

    偏生陸崇沒坐多久就離開了，此后他一直說公務(wù)繁忙，沒有在宴席上再出現(xiàn)過。

    “哀家瞧著皇帝在行宮反而比宮中更忙些?！鼻f太后慈愛的望著他，調(diào)侃道：“莫非皇帝在哀家不知道地方金屋藏嬌不成？”

    她本是隨口打趣一句，卻見天子神色有些不自在。

    莊太后一驚，下意識追問道：“皇帝可是有了喜歡的人？”

    “不瞞母后，朕的確認識了合意的姑娘。”陸崇沒有遮掩，直接承認了?！扒安痪茫藓茸砹司?，一時沒能自控……”

    若這事放在別的母親身上，可能會責(zé)備幾句。莊太后見對女色越來越冷淡的兒子自然要求極低，聞言竟面露喜色。“不妨事，既是皇帝喜歡，接進宮來就是?！?/br>
    等她說完，對上天子驚訝的目光，方才覺得有些不妥。

    “是哀家心急了些?！鼻f太后清了清嗓子，挨個問道：“是哪家的姑娘？也是這次一起來行宮的人么？哀家認不認識？”

    陸崇點點頭，卻沒有明說，只是含糊道：“母后認識?！?/br>
    那次賞荷宴來的姑娘都是莊太后精挑細選的，自然全都認識。莊太后將人都在心里過了一遍，著實想不出是誰讓皇帝動了凡心。

    “是朕冒失在先，還請母后先不必探查?！标懗缰毖缘溃骸按綍r機成熟時，朕自會告知母后?！?/br>
    莊太后著實好奇，還欲再問時，卻見天子一副不會再開尊口的模樣，只得作罷。

    “罷了，只要皇帝喜歡，哀家豈有不依的？”莊太后打趣道：“若是你哄好了心上人，哀家會下懿旨讓她入宮，就說是哀家看中了她?！?/br>
    得了莊太后的保證，陸崇道了謝，稍稍松了口氣。

    因他孩子的娘親似乎還沒做好準(zhǔn)備跟他在一起，他只得先來太后跟前明過路，將來也好解釋。

    作為投桃報李，他也會讓莊太后滿意的。

    “陳太妃可再來找過您？”他因心中有喜事，說起陸川行來也和顏悅色了不少。“那件案子已經(jīng)查清了?！?/br>
    莊太后聞言坐直了身子，忙道：“她自己不好意思來，只讓人送了兩次問安的帖子，哀家明白她的意思。”

    “無論如何，給豫親王都留個后罷?！?/br>
    陸崇微微頷首，道：“陸川行的確有失職的舉動，只是念在豫親王有功于朝、且白鹿被順利尋回的情面上，朕準(zhǔn)備暫時免了他身上的差事，回京后讓他在家中閉門反省，再罰俸銀一年?！?/br>
    莊太后聽了心中一緊。

    “哀家瞧著安郡王倒也是一心為皇帝效力，不若再給他一次機會？”她知道今日天子心情好，這才試探著道。

    見陸崇唇畔的笑意似乎淡了些，莊太后又道：“哀家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著陳太妃也不容易，安郡王還是要給她養(yǎng)老的……”

    “母后放心，若朕看他把那些毛病改了，自然會對他委以重任。”陸崇給了一句輕飄飄的保證。

    陸川行跟阿瓔夫妻三年都沒曾傳出喜訊，如今阿瓔有了好消息，那么有問題的人自然是陸川行。

    他挑了挑眉，果然陸川行不行。

    等到回長錦宮后，陸崇突然想起那日在醫(yī)館，阿瓔的神色有些不正常。

    他立刻召來了凌策，暗中安排季濱去那日見周伯的醫(yī)館打探，那日顧瓔看了什么病。

    在季濱的消息送回來前，陸崇頭一次嘗到了坐立難安的滋味。

    他幾乎確定阿瓔有了他們的孩子，卻又怕自己空歡喜一場。

    等待的時候變得漫長。

    直到暮色四合時，看到凌策拿回來的密信，陸崇突然生出一種類似近鄉(xiāng)情怯之感，有些不敢拆開。

    薄薄的一封密信在他手中重若千斤。

    陸崇定了定神，拆開了信。

    看到上面所書來診脈的婦人已有近兩個月的身孕，且從他處購入了保胎藥，陸崇這才真正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難以言喻的喜悅再次從心底升起。

    他要當(dāng)?shù)恕?/br>
    作者有話說：

    狗子今日確認有崽崽惹，順帶嘲諷了一波前夫哥不行→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