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勉從鼻子里嗯了聲。

    季姜寰活過來，掰開了橫在身上的胳膊，窸窸窣窣地從被窩里爬起來，有點別扭地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左腿上。

    他躡手躡腳地去路勉的柜子翻自己的衣服，牛仔褲剛套了一條腿，就聽見路勉問：“你要干嘛？”

    路勉的聲音也像被卡車輾過，沙啞而低沉。

    “上班?！奔窘颈硨χ?，眼睛亂眨，同時把褲子給套好。

    身后一陣微響，路勉坐起來，頭還在疼，像是扯著哪根神經(jīng)，右邊的眉頭皺著。

    “你繼續(xù)睡吧！”季姜寰無意識地摸了摸屁股，“我自己去就行?！?/br>
    路勉的臉色不如昨天紅潤，灰里帶青，確實不具備給季姜寰做司機的能力。

    季姜寰笑得很滿，看上去有點討好的甜美，動作迅速地往洗手間跑。

    路勉似乎覺得哪里不對，叫了他一聲：“寰寰?！?/br>
    “干嘛？”季姜寰正在刷牙，含糊地回答。

    他叫了人，那股無端的疑惑又消失了，覺得攔住季姜寰不讓他上班是件很荒謬的事。

    路勉說：“沒事。”

    季姜寰嗯嗯啊啊跟他聊了幾句，行動不那么流暢地出了門。

    初夏的熱已初見端倪。

    商場里早早地開了冷氣，硬是把每個推開門進來的人凍出一身雞皮疙瘩。

    季姜寰打了個寒顫，有點無語地走到了通往三十樓的直梯前，進了電梯還得和物業(yè)的人通電話，解釋了半天，對方才給他開啟了到頂層的權限。

    他忍了忍，沒在視頻里跟人翻白眼。

    電梯穩(wěn)穩(wěn)地往上，季姜寰居然難得忐忑起來，想著物業(yè)大概已經(jīng)往姜馥真的辦公室里打了八百個電話，說有個不知道干嘛的男生上樓去了。

    果然，電梯門剛打開，姜馥真穿著件淺紫色的瑜伽服站在門口等他。

    她的表情看上去驚喜又溫柔，身后是用真皮包了整面的辦公室大門，雖說是新天地大房東的辦公室，實則是季姜寰他爸隨手畫的休息間，讓姜馥真用來做瑜伽、看電視劇的地方，免得她在寰宇的存在感太低。

    “寰寰?！苯フ娲蟾耪娴臒o聊，看上去比季姜寰想象中還開心。

    “我有事找你幫忙。”季姜寰連辦公室的門都還沒進，已經(jīng)學會丑話說在前頭。

    姜馥真動作停了下，回想了一陣最近季姜寰拜托的事，好像一件也沒做成。

    她表情淡了點，說：“先進來吧。”

    季姜寰臉上沒什么表情，如同嘗試撒嬌卻失敗的小動物，有些僵硬地進門。

    寬闊、明亮的辦公室里沒有一點工作的氣息，反而被布置成了溫馨的客廳，電視機上是放到一半的瑜伽教程，上面有個碩大的暫停符號。

    “mama。”季姜寰坐下來，語氣有點低落。

    他一開口，姜馥真就心軟了，好聲好氣地問他：“發(fā)生什么了？你跟mama說。”

    季姜寰坐在她對面的沙發(fā)上，肩膀有點僵硬地繃著，不太順利地找到了開啟交談的線索：“你還記得小菜籃被收購了嗎？”

    “記得呀?！苯フ婷嫔桓模坪踉缇土系搅怂菫槭裁炊鴣?，有點猶豫地問：“……你還想把它買回來？”

    “不是?！奔窘痉裾J，“就是，你還記得我老板嗎？就是收購小菜籃的那個人?！?/br>
    “什么？”姜馥真懵了，“誰？”

    “就是目量集團有個inf計劃，你聽過嗎？”季姜寰舔了舔嘴唇，終于打開了央求前的話題。

    姜馥真起得很早，做了半個多小時的瑜伽，正神清氣爽，一個字一個字聽完了季姜寰的介紹，反而有點糊涂了：“所以，你是要給你的前老板介紹工作？”

    季姜寰臉上有絲呆滯了的難堪，想了半天覺得她也沒說錯，補充了一句：“不能比目量差的，要比目量的好。”

    姜馥真陷入了更大的迷茫：“你現(xiàn)在怎么還干獵頭的事？”

    他沒說路勉離職的具體情況，路勉的履歷輝煌得驚人，看上去應該是獵頭市場里千載難逢的搶手貨，姜馥真想不出能讓季姜寰坐在這里求人的原因。

    “哎呀！”季姜寰有點煩躁，“反正就是，你認識那么多人，小姨不是一直在美國做生意嗎？你們肯定有辦法的啦。”

    姜馥真愣了，感覺到季姜寰很認真的態(tài)度。

    “等等。”姜馥真很敏銳地捕捉到了一點微妙的東西，“你先說清楚，他是你的好朋友還是？關系到什么份上，我才好去跟你小姨開口啊。”

    “……”季姜寰看了她一眼，不說話了。

    “你先跟mama說?！苯フ婺托牡貏袼?，“要是合適的話，我去跟爸爸說?！?/br>
    “算了?！奔窘緯呵疫€沒完全克服，去求他爸還有點困難，“你問問小姨嘛！”

    他說得不管不顧，已經(jīng)沒有撒嬌的味道。

    “好好好。”姜馥真答應下來，不死心地追問，“你跟你老板關系這么好呀？”

    季姜寰看著她，臉色微紅，隔了一會才說：“他人很好的?！?/br>
    姜馥真語氣有點復雜：“人很好？”

    “總之就是這樣！”季姜寰空著手來，只丟給她一個名字，大大方方地說：“他有百科，很出名的，你可以去搜。”

    他話說得很滿，表情看上去很驕傲。

    姜馥真啞口無言，觀察了他半天，才小心地問：“寰寰，他真的是你的老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