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外婆您別擔(dān)心我，我打工掙得不少呢！這次回來我想著能早點到，趕上在你這吃晚飯，我是作飛機來的呢?！背啬┱f到這個，眼睛里亮亮的。

    “飛機啊，”池外婆沒見過，但是聽池末說起過不止一次，“飛過來的莫？”

    池外婆總是記得，小孫子似乎對這東西十分感興趣，但坐飛機是個什么概念，池外婆是確乎不知道的。

    “對啊，”池末的語氣很興奮，“我還在飛機上看到了太陽落下去的樣子。”

    云層之上的情境又一次在池末的腦海中浮現(xiàn)。

    那仿佛是夢中，從未有過的景色。

    第3章 鋼鐵飛鳥

    池末似乎從小就對這會拖著常常的尾巴從頭頂上略過去的東西充滿了好奇。

    在他還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小男孩的時候，曾經(jīng)無數(shù)次追著從頭頂轟鳴而過的掠影，踩著破碎的沙礫和搖晃的野草跑出去很遠(yuǎn)。

    他的頭就那么仰著，雙眼癡迷一般地追隨著那發(fā)出轟鳴的鋼鐵飛鳥，全然忘記了看自己腳下的路，踩亂了珩寫的草，也踩碎了擦過的風(fēng)。

    一直追到那影子消失在長長的海岸線對面，或者男孩叫下一個不留神，直接在沙土地上摔得四肢著地，才算是終于能夠停下。

    可他的眼神還是那樣一直追隨著，那輕巧的，夢幻般的倩影消失在瓦藍(lán)色的蒼穹。而他身后拖著的銀色彩條緩緩膨脹著，變成澄澈天空中一道悠悠飄散的飛機云。

    隨著飛機云膨脹的，是一個小鎮(zhèn)少年無邊際的夢。

    在無數(shù)次半昧的美妙幻想中，池末總是想著，或許自己真的也有一天，能夠駕駛那樣一架鋼鐵做的飛鳥，穿梭在湛藍(lán)的深空和松軟的云層之間，從萬米高空俯瞰地表的驚奇。

    可無數(shù)次從夢中醒來之后，他又不得不覺得失落沮喪。

    他拿什么去追逐那樣夢幻的東西呢？

    他只是一個不被父母喜愛的，像一個破皮球一樣在人群的最底層滾動的人。只是老師和主任眼里的問題學(xué)生，是他們需要重點關(guān)注的危險對象。

    那時候的他，對飛機的喜愛是盲目的，也是空洞的。他根本沒有機會去接觸，根本沒有機會去了解，卻那樣著迷地沉醉在每一陣刮過的風(fēng)里。

    而現(xiàn)在的他，雖然仍然是老師和主任眼里的問題學(xué)生，家長嚴(yán)重被厭棄的危險對象，可他已經(jīng)有能力用自己賺到的錢給自己買一張擁抱藍(lán)天的門票。

    池末想，大概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的詞匯都不夠用來形容他這趟旅途的心情。

    他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那么嚴(yán)格的安全檢查，從來沒有見過那么長那么寬闊的機翼，從來沒想到原來鋼鐵飛鳥的內(nèi)核里還有柔軟的座椅和暖色的燈。他從沒見過城市逐漸縮小成略影的樣子，從來沒覺得云朵就是如此觸手可及，從來沒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云層之上，蒼穹的廣闊和霞光的耀眼。

    在蔚藍(lán)色的天地之間，池末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世界的廣博，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渺小，也第一次體會到，原來身在萬米高空，是那樣妙不可言的事。

    池末把這一路的見聞絮絮叨叨地講給池外婆聽，等到他終于講完了這一路上的見聞，已經(jīng)是只剩下草叢中蟲鳴微弱的時分了。

    池末雖然在外面是實打?qū)嵉摹俺卮蟾纭保叩侥亩急秲河忻?，但在池外婆面前卻成了聽話馴良的小孩，十分順從地整理了自己闊別一個學(xué)期的床鋪，枕著故鄉(xiāng)的風(fēng)進(jìn)入了混沌的夢。

    大約是白天第一次真切接觸飛行的經(jīng)歷實在是太過真切，也可能是這樣的情景池末早已經(jīng)偷偷在夢里想象了無數(shù)次，于是這天晚上的夢里，池末感覺自己再一次出現(xiàn)在了機場。

    只不過，這個機場和普通的機場不太一樣。

    池末站在機場大幅的落地玻璃邊，看著停在停機坪上，一架架排列整齊，機翼潔白的——紙飛機。

    是的，池末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才終于確定在自己眼前的，是一架又一架潔白的紙飛機。他們的外形和池遇平時折出來的那些沒有兩樣，只不過身形比紙折的要大許多倍。

    “霍，挺特別??！”池末忍不住笑起來，彎起的唇角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連眼睛都帶著有了彎彎的弧度。

    “嗯，這樣的話你就可以坐在機翼上，直接感受到風(fēng)從你的身上擦過的感覺?！?/br>
    身后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聽起來，應(yīng)該是哥很年輕的男孩子。那聲音很溫柔，也很好聽，可池末循著聲音的方向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說話的人究竟是誰。

    “哪來的聲音?。俊背啬Υ烁械椒浅＠Щ?，卻也沒太放在心上。

    大約是紙飛機充當(dāng)飛行工具這件事給他帶來的沖擊實在有些大，于是其他的什么不合理在這一切面前都變得可以接受了。

    空氣中一聲似有若無的輕笑擦過池末的耳廓，像是輕輕地應(yīng)答著他自言自語的喃喃。

    池末雖然很想去感受一下那人說的，坐在紙飛機上擁抱風(fēng)和云的感覺，可是夢境到底不是完全遂人愿的，在他辛辛苦苦拍了半天的隊終于可以登機的時候，敗人興致的手機鬧鐘一下將他的幻想拉回了現(xiàn)實。

    “就差一點點...”睡顏惺忪地抱著被子做起來，池末忍不住有些沮喪地抱怨。

    盡管知道了剛剛的這一切只不過是幻夢而已，池末也還是對坐在紙飛機上暢游深空抱有非常熱忱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