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韓舟到點(diǎn)就會醒。

    他輕手輕腳坐起，系好衣扣，打算先去收拾掉一地狼藉。那些都小玩具需要消毒，妥善收起來。

    沉栩裹緊另一條被子，側(cè)身蜷縮，蹙著眉，顯然睡得不大安穩(wěn)。

    韓舟離開床鋪前回過身，悄然觸碰她臉頰，幫她將凌亂鬢發(fā)整理在耳后。

    指尖之下的溫度不大尋常，韓舟立刻警覺起來，去探她額頭。

    “沉栩、沉栩——”他急切地呼喚，翻找體溫計，“你好像在發(fā)燒！”

    確認(rèn)過體溫，37.6c，沉栩仍是迷迷糊糊的，搖搖頭：“低燒而已。”

    韓舟緊張又愧疚：“是我害你著涼?！?/br>
    他昨晚是有些激動，纏了她許久，水都涼透。

    沉栩溫聲安撫：“我完成一件事，徹底放松下來，是會病上一場的，別慌?！?/br>
    被折騰慘的明明是韓舟，事后，她反而病了，“你先收拾吧，我再睡一會…沒關(guān)系的?！?/br>
    沉栩是個很固執(zhí)的人，一直在強(qiáng)調(diào)小問題，不肯去醫(yī)院，也不愿意吃藥，還讓韓舟該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他哪里敢亂走，就在屋里陪著她，發(fā)現(xiàn)人就沒睡著，又送上破壁機(jī)打好的粟米糊。

    那碗漂浮著火腿碎的糊狀物顏色詭異，沉栩瞥了一眼就推開：“不吃。”

    韓舟努力推銷，講里面有多少蔬菜營養(yǎng)，沉栩更沒食欲了，人一直往后縮。她干脆舀了一勺吹吹，保證：“絕對不難吃，來，你閉上眼睛，我喂你~”

    沉栩從能夠自己拿起勺子開始，就沒被喂過飯。顧曉閣自己十指不沾陽春水，也不許家里的阿姨們幫，只是為了讓沉栩看上去不會那么依賴大人，顯得聰明點(diǎn)。

    她“不是一般的小孩”，她“天賦異稟”。

    所以一想到要被人喂，沉栩就會很羞恥，只好主動接過來：“不至于！”

    迷糊味道是還行，沉栩也難得順著別人一次，努力多吃幾口，免得韓舟又絮叨。

    他笑瞇瞇盯著她吃完，一臉滿足，還抽了紙要幫她擦嘴。

    沉栩終于惱了，把碗塞回他手里，垮下臉：“我又不是小孩?！?/br>
    “你不喜歡？”韓舟先詫異，又失落，“我以為，大家都會想像個孩子一樣，被人照顧……”

    “是你喜歡?！背凌驀@息，他小時候應(yīng)該有人愛的，才會懷念這種依戀的感覺。

    “我做孩子的時候不痛快，不想再做回小孩?！?/br>
    可她正虛弱，導(dǎo)致語氣并不堅定，韓舟聽完想了想，反而去溫柔地摸摸她頭頂，還親了她鼻梁側(cè)面一下：“你喜歡?！?/br>
    “你懂什……算了?！背凌蚰康煽诖?。

    她現(xiàn)在沒力氣張牙舞爪，不想跟這種笨蛋講太多。

    確認(rèn)沉栩是沒什么大問題，韓舟又踮起腳，從衣柜最高那層，抓出個粉絲送的棉花娃娃塞給她，才開始收拾家，并思考接下來該吃什么。

    沒有工作任務(wù)，生活會變得很純粹，一日三餐都會變成很大的事。

    沉栩仔細(xì)盯著那個睡顏棉花娃娃。

    有時候，她很佩服韓舟的鈍感，雖然有獸耳，還穿著粉色的小裙子，但這分明就是他在《清歡令》里的角色沒錯……

    沉栩把它擺在旁邊的枕頭上陪睡。

    韓舟的身影在半開門縫間來來去去，忙碌得像臺掃地機(jī)器人。

    這房子真小，他在干什么她都能聽到。

    她也很佩服他的韌勁，昨晚還哭得那么慘，親一親就能哄好，活力滿滿的……就好像是在宣布，不管受多重的傷，都能重新站起來。

    沉栩用手輕輕捂住自己左眼，慢慢合上眼睛。

    是不是也該學(xué)學(xué)他？只記好的一面，懂得適時放下……

    -

    “你好像有電話？”

    韓舟拿起提醒，假寐中的沉栩才留意到。

    是個陌生號碼，她昨晚關(guān)靜音，已經(jīng)顯示未接3次?？炊绦挪胖朗歉刀o她找的阿姨，來商量具體事宜。

    開發(fā)商有給住家保姆留合理空間，和洗衣房挨著，又跟主人的活動區(qū)分開，有另一部專用小電梯供出入。

    兩位阿姨都是嘴嚴(yán)事少又有經(jīng)驗(yàn)的，但沉栩還是不喜歡有外人住在自己家。這里也不是別墅，大到收拾不過來，她們和司機(jī)一樣，都住附近，定時上門服務(wù)就可以。

    沉栩主動回過去。

    “嗯，我忘了今天就開始……”

    韓舟端著一小盤切好的橙子進(jìn)來，她看了他一眼，繼續(xù)跟對面溝通，“還缺個大件，暫不入住，你們每天打掃就好，先不用做飯?！?/br>
    韓舟又把體溫計塞進(jìn)她手里，像是故意要爭奪她的注意力。

    沉栩無奈地瞪他，但還是接了，往腋下夾，露出一小片精致的鎖骨，“對，早餐西式，其他中餐就好，有調(diào)整我會提前說…送來的衣服、首飾先慢慢整理吧，記得三天要換一次花。”

    “帶密碼那間不用管…對，以后都不用……”

    沉栩確認(rèn)清楚，掛斷電話，都覺得有點(diǎn)缺氧了。

    體溫還是那樣，燒了又好像沒燒。

    她這么一病，韓舟就好像觸發(fā)了某種程序一樣，連聲音都柔和幾度，磁性又誘人：“繼續(xù)睡吧……”

    沉栩只感覺很rou麻，捂住耳朵，鉆進(jìn)被子里：“你那個綜藝，不是什么‘真漢子’之類的主題嗎，快去健身！訓(xùn)練不能?！?/br>
    她又在被子底下悶聲補(bǔ)充，想吃垃圾食品，讓他回來時叫個薄脆披薩。

    韓舟答應(yīng)后，好像笑了下，門關(guān)上，世界徹底清凈。

    沉栩突然開始懷疑，這恐怕在報復(fù)自己。

    她悄悄把棉花娃娃拖進(jìn)被子，夾在胳膊底下。

    -

    沉栩這下是徹底睡過去了。

    也不知過去多久，一睜眼，就又看見韓舟懟得很近的臉。

    她呼一口氣：“你想嚇?biāo)牢?！?/br>
    “感覺怎么樣？現(xiàn)在有胃口了嗎？”

    韓舟探過她額頭溫度，接著獻(xiàn)寶似的介紹起來，“我拌了三色沙拉，煮了一點(diǎn)湯粉，這些會比較清爽~”

    沒有指定口味，他就叫了美式經(jīng)典，“披薩的話，少吃點(diǎn)，解饞就好?！?/br>
    韓舟講話怎么婆婆mama的……

    沉栩覺得這么低的溫度，絕對不是自己燒壞腦袋，于是扳起他下巴，左右擰動檢查，覺得昨天把他玩壞掉的可能性更大。

    確認(rèn)他大概壞得也沒那么厲害，沉栩才示意韓舟起開，她要下床吃飯。

    他雙眼發(fā)亮，摩拳擦掌：“別動別動，我給你送過來！”

    沉栩被繚亂得頭疼：“停——韓舟，從現(xiàn)在開始，不許先開口說話！”

    這就是報復(fù)！她折磨他rou體，他壓力她精神，他rou體強(qiáng)悍，她精神脆弱，最后結(jié)算，她血虧。

    沉栩一臉心如死灰，聲音都小了點(diǎn)，“我也從來不在床上吃飯…”

    韓舟拌的沙拉確實(shí)不錯，可惜她沒有胃口，再懷念垃圾食品吃了兩口就膩得惡心，還是更偏愛湯粉一些。

    韓舟的過度關(guān)注，并沒有因?yàn)椤耙粜А北唤Ｖ埂?/br>
    再一量體溫，她還燒得更厲害了。

    看來不是被吵得頭暈。

    這下沉栩就不能再嘴硬，起碼得吃點(diǎn)藥退燒，好在韓舟藥箱里的東西，都還在保質(zhì)期內(nèi)。

    沉栩被硬控在床上，一臉喪氣——

    韓舟真的！他拆開退熱貼，才發(fā)現(xiàn)錯買成了兒童款，還非要給沉栩貼腦門上，小小一貼，印滿淡藍(lán)雪花，簡直滑稽。

    “我很討厭生病……”她揉揉太陽xue，抱緊娃娃，沮喪地說，“生病會讓我覺得自己很脆弱，腦子也會變慢，笨笨的?！?/br>
    她引以為傲的方面，都變得軟弱無力，令人挫敗。

    韓舟坐在床邊，輕柔地摸著她發(fā)際：“生病就別再要求自己聰明了……”

    或許是生病導(dǎo)致心理防線脆弱，或許只是鼻子不太通氣，被他這么一安撫，她鼻腔竟然發(fā)酸。

    沉栩試圖抓住他手腕：“說了，不要拿我當(dāng)小孩?！?/br>
    韓舟反而順勢貼上去，用臉頰蹭蹭她掌心，他皮膚幼白，觸之光滑冰涼，目光卻灼熱：“那你可不可以…為我，當(dāng)一回小孩？”

    “我喜歡小孩子，喜歡照顧小孩子、保護(hù)小孩子……”

    那清麗的鳳眸彎起來，唇角輕啟，露出茉莉花苞一般的虎牙尖，“聰明的就更喜歡了，那樣，就會顯得我更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