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保持著晦澀躁動的狀態(tài)，拍攝。

    直到日落西山，直到她換上他的襯衫、球服，或衛(wèi)衣，直到他手機鈴聲響起。

    緊繃的那根弦，“錚”一下斷裂。

    “你先看著，我去接個電話?！?/br>
    商渡把相機給她，從被子下方摸出震動響鈴的手機，出去外面接通。

    折騰許久，周雨晚懶洋洋地趴床上，支起兩肘把弄相機，看他幫她拍攝的照片。

    她習(xí)慣自拍，或者跟其他女生約拍。

    商渡是在上高中之后才開始大量接觸攝影的。他有天賦在，審美特別好，很會抓光影構(gòu)圖。

    以前兩人關(guān)系不錯時，她拉他拍照。

    他幫她拍還好，可一旦換到她拍他，他總一臉不耐煩地伸手蓋住鏡頭。

    等上到高中，他好不容易開竅了，兩人關(guān)系也算降到冰點。

    她知道他很會拍，偶爾也會想讓他幫她拍幾張。

    可礙于兩人親密不再的關(guān)系，就一直沒開那個口。

    直到，那次非洲之旅，在荒蕪空曠、寸草不生的撒哈拉沙漠，他給她拍了一組，還允許她在ins帶上攝影師sander的id。

    她習(xí)慣鏡頭中的自己，是驕矜恣肆、充滿攻擊性的。

    用粉絲的話來說，就是叛逆?zhèn)€性的街頭辣妹，桀驁難馴的野狐貍，甚至是又攻又欲的女a(chǎn)lpha。

    可是，商渡鏡頭下的她，卻像荒瘠沙漠中野蠻生長的烈焰玫瑰，像……

    枝頭一顆凝著晨露的水蜜桃，金燦燦的陽光下，表面柔嫩細小的絨毛一覽無余，飽滿，香甜，又夾雜些許半生不熟的青澀和爽脆。

    是她沒見過的自己。

    哪怕先前她自拍純欲風(fēng)寫真時，盡量收斂了身上的攻擊性，但她也絕做不到像商渡鏡頭中這樣

    ——未施粉黛，將露未露，卻鮮艷到叫人挪不開眼，迸發(fā)著呼之欲出的生命力。

    光影朦朧中，她烏發(fā)紅唇，肌膚凝著晶瑩可見的細汗，直直睇來一個眼波，仿佛無聲地訴說動人情話，勾得人心蕩神搖，雜念橫生。

    可，再多的綺念，都因她將熟未熟的稚澀而被迫打斷。

    嬌嬈，禁欲。

    直白，隱忍。

    矛盾地糾纏著。

    色而不yin，大抵如此。

    她簡直愛死了他鏡頭中的自己。

    晚霞燒得正烈的時候，掛斷電話。

    商渡折回房間。

    她還在趴著翻看照片，整個人橫在床尾，胳膊以上的部.位探出到床以外，兩只嫩藕尖似的腳勾著，一前一后慢悠悠地晃。

    穿著他的衛(wèi)衣，黑色的，襯得肌膚雪白。

    在她身下，那件真絲睡褲充作安全褲，為防被拍到，她特意把褲腿卷得很短。

    先前誰都沒注意，直到這時……

    璀璨浪漫的橘紅霞光，打偌大的落地窗外斜照而入，迎面潑了床上的她，以及門口的他一身。

    他瞇眼，再三確認，真絲布料柔軟透氣，中間那一塊，的確存在濕淋的深色水痕。

    不明顯，尤其是在暗弱的光線下，在叫人難以啟齒的地方。

    她為他降下一場淋漓未晞的雨，他沒錯過痕跡。

    “晚上想吃什么？”

    他問，聲音啞得不正常。

    但從早上，到一整個下午都這么過來了，他懶得再遮掩什么。

    或許，這也算某種意義上的“兩小無嫌猜”。

    周雨晚把相機還他，要他一定得把全部底片給她，才回答：“家里還剩什么，我們就吃什么咯?！?/br>
    “不在家吃?！彼蘸孟鄼C和鏡頭，折身進衣帽間換衣服，門沒關(guān)，對她挺放心，沒打算防著，“今晚有安排?！?/br>
    “什么安排？”

    他沒說。

    也可能是說了，她沒聽清楚。

    他換一身克萊因藍薄衛(wèi)衣和黑色沖鋒衣出來，褲子則換成黑色工裝褲。

    說實話，這穿搭挺低調(diào)普通的，出去逛一圈，十個男生里，起碼有八個這么穿。

    可他天生有一股旁人難以企及的勁兒在，很獨特，很抓人，硬是把再普通不過的衣服，變成獨屬于他一人的高定。

    如果他不是那么討厭拍照入鏡的性格，周雨晚真的很想問問他，要不要趕在他步入十八歲之前，在他們“戀愛”的這一天，合拍幾張情侶照。

    她沒再換衣服，里面穿著吊帶和睡褲，外面就套著他的衛(wèi)衣，頂多在腰間加一條腰帶，勾勒出纖細窈窕的腰線，顯得腿愈發(fā)纖長。

    晚餐吃得很隨意，周雨晚不是會浪費時間糾結(jié)吃什么的人，她點一盤沙拉潦草果腹。

    商渡吃的是牛排。

    吃飽喝足，兩人出餐廳，網(wǎng)約車正好在路邊等候。

    目的地定在臨海的一處山腳。

    車子沿依山傍海的濱海大道向前行駛。

    距目的地尚有幾百米，周雨晚便見前方三三兩兩聚了一群人，還停了幾輛車。

    男男女女都有，都是很年輕的面孔，衣著打扮無一不新潮別致，氣質(zhì)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他們在衣服和皮膚上，涂抹了大量惹眼的熒光色，還穿戴熒光棒折成的手環(huán)、頸環(huán)和發(fā)箍，手握爆亮小鋼炮，光束穿透性極強，射出極遠的范圍。

    四下胡亂掃射間，周雨晚不慎被晃了一眼，條件反射地偏頭躲開。

    商渡坐她旁邊，在用手機跟人聊著。

    突然，車子被人攔住，司機降車窗，那人過來，說是已經(jīng)封路，禁止繼續(xù)前行。

    商渡叫上周雨晚下車。

    網(wǎng)約車掉頭離開。

    攔路的男生一見是他，吊兒郎當?shù)膽B(tài)度登時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堆起滿臉笑容，用粵語膩歪歪地說：

    “渡哥，大家等咗你好耐，仲以為你今晚有事，要放我哋飛機喎（大家等了你很久，還以為你今晚有事，要放我們飛機）?！?/br>
    “嗯?！鄙潭刹幌滩坏貞?yīng)，手機息屏揣兜里，發(fā)覺周雨晚沒跟在身旁，眼內(nèi)閃過一絲慌亂，緊忙放眼找一圈。

    終于在公路護欄邊找到她身影。

    入秋后，風(fēng)是涼的，夾雜沿海特有的咸腥味，和山林特有的草木清香，味道挺復(fù)雜。

    周雨晚的發(fā)絲在風(fēng)里飄著，面朝大海的方向，舉目遠眺。

    看星河高懸，看燈塔長亮，看海面波濤洶涌，只一艘船只亮著燈，還未停工。

    看護欄外的斜坡，蘆葦叢生，和狗尾巴草一起，被風(fēng)吹得東倒西歪，搖搖晃晃。

    “差點以為你不見了?！?/br>
    商渡跟過來，拉過她環(huán)抱身前的一只手，用一根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熒光棒，給她當手環(huán)套上。

    熒光黃，算是熒光棒里最亮眼的顏色了。

    “才一根？”她嫌太單調(diào)。

    “阿志，”他叫那男生，“你去拿一筒熒光棒過來?！?/br>
    阿志應(yīng)聲，立馬從某輛車大開的后備箱里拿出一筒熒光棒，給商渡送來。

    商渡遞給周雨晚。

    她打開，一把倒出好幾根“咔咔”掰碎，任其產(chǎn)生化學(xué)反應(yīng)，發(fā)出亮光，然后用連接器做成手環(huán)和頸環(huán)。

    “他們是來飆車的？”周雨晚問。

    剛剛粗略過一眼，發(fā)現(xiàn)靠邊那幾臺車，不是邁凱倫，就是法拉利，車型一輛比一輛炫酷吸睛。

    這里儼然是二代們出來飆車炫富的場子。

    她一下往左右兩只手腕套了好幾個手環(huán)。

    做多了的，就抓過商渡的手，她幫他戴上。

    指腹擦過他無名指根的銀戒，她眸光有一瞬暗淡。

    “是我們?！鄙潭烧f。

    周雨晚愣了下，對他的固有印象又刷新了一遍。

    她沒再說話，低頭繼續(xù)擺弄那些熒光棒。

    狠抓一把全部掰碎，聲音零碎，卻解壓?；我换危屗鼈兎磻?yīng)得更徹底，光線更亮。

    “我去，商渡竟然把你給帶來了?！?/br>
    這道浮夸的男聲略有些耳熟。

    周雨晚抬眼，跟前那張招搖過市、招蜂引蝶的臉，不是趙丞是誰？

    腦子突然空了一下，是被熟人撞破的尷尬和慌亂。

    她緊了緊手里的熒光棒，沒吭聲，用連接器把熒光棒一根根連起來，做成一個圓球。

    這幅對人愛答不理的樣，很符合趙丞對她的印象。

    他挨到商渡身旁，折著一胳膊靠在他肩頭，語氣還挺驕傲：

    “我就說你倆肯定有點什么吧，你喜歡的那件衣服都跑人家身上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