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能夠感知對方情緒的緣故，謝見星此時并不害怕。

    顧景戚：“再一次加深對你的印象，是在‘詛咒之源’里?！?/br>
    “你被種下了詛咒，最好的選擇是歸順詛咒，順應(yīng)封印，但是你仍舊選擇了砸碎詛咒的源頭，再一次阻攔了我的復(fù)蘇。”

    “那時候我想要的是你的手?！?/br>
    謝見星托腮聽著：“所以我在你這里被分尸了？”

    “一開始我以為我是想這么做，但后來發(fā)現(xiàn)，我其實并沒有這么想把它變作現(xiàn)實。”顧景戚淡淡道，“我明白這一點，是在離開‘入侵’后，來到你的身邊?！?/br>
    “你是為什么離開‘入侵’的？”謝見星問。

    顧景戚沉吟了片刻：“群星黯淡之時?！?/br>
    謝見星：？

    顧景戚：“當(dāng)兩款平行逃生游戲即將產(chǎn)生交錯的時候，是一個星際輪回，眾神神力削弱，群星黯淡?！?/br>
    “在這種情況下，我剛剛復(fù)蘇，又遇到黯淡時分，神力消散，很容易消融，因此當(dāng)‘逆瞳’打開通道，我也選擇離開，躲避群星的視線。”

    “兩款游戲之間的通道很窄，不足以讓我全部通過，因此我封印了一部分，直到蘇醒后才會逐漸全部找回記憶。”

    “我需要借此避開消散時分?！?/br>
    謝見星聽的認(rèn)真：“那為什么是我？”

    他微仰起頭問：“為什么寄生在我身上？”

    神色天真而無辜，就像在問一個陌生的問題，哪怕他其實是明知故問。

    顧景戚低頭看他，伸手握住了青年的手腕，細(xì)膩柔軟：“我以為我是想殺你，但其實……”

    男人靠的很近，但謝見星沒有避開：“其實什么？”

    顧景戚低下頭，很輕地在青年嘴唇上吻了一下。

    謝見星感覺到嘴唇上傳來的觸感，挑了一下眉，他伸手按住男人的肩膀：“那你還會殺我嗎？”

    顧景戚僵硬著身體，幅度不大地?fù)u頭。

    謝見星笑了起來，他換了個姿勢，坐到男人的身上：“還記得你答應(yīng)我的一個約定？”

    顧景戚壓著嗓子：“記得。”

    謝見星：“那現(xiàn)在答應(yīng)我，不要動?！?/br>
    他看著男人的眼睛，莫名想起那一天，在掛了電話后，謝見星的心情其實并不好，但對方卻接住了他搖搖欲墜的情緒。

    他吻了一下男人的眼睛。

    *

    清晨。

    七彩的霓虹燈同白日的到來一起黯淡下來，整個世界歸于白茫茫的一片。

    樓梯里傳來了奇怪的動靜，沉悶的一聲又一聲。

    謝見星被折騰到很晚，顧景戚仍舊需要躲避群星的目光，因此盡管他已經(jīng)想起了所有事，但在短暫的蘇醒后又陷入了沉睡。

    青年打開門，往一旁看去。

    在老式樓梯上，一名穿著花棉襖的老太太正在費勁地搬東西，那是一臺老式電視機(jī)，老太太力氣不大，搬的很艱難。

    謝見星剛走出家門，耳邊忽地傳來了電流的滋滋聲，隨即有一個機(jī)械般的聲音道：“玩家除歲?！?/br>
    很陌生的聲音，但謝見星聽過一次。

    是“逆瞳”的聲音，當(dāng)初他與“逆瞳”約定時，便聽過這個機(jī)械聲。

    “我付出了大代價，越過屏障進(jìn)行單向傳輸，只能持續(xù)一分鐘。”

    “現(xiàn)對你頒發(fā)個人任務(wù)，我希望你能為我取來鑰匙，我會給你你想要的任何東西?！?/br>
    “我……不知道……鑰匙在哪里，但通過我的數(shù)據(jù)庫得出的結(jié)論，鑰匙……是碰觸不到的，非實體的?！?/br>
    “我們曾經(jīng)達(dá)成過一次交易，現(xiàn)在也一樣。”

    越到后面，這滋滋聲越來越多，幾乎要聽不清后面的話語。

    謝見星剛想回答，但耳邊又交雜了另一個聲音。

    “玩家謝見星，我是‘入侵’。”

    “時間很短，只能長話短說。我不在乎你曾經(jīng)的行為，現(xiàn)對你頒發(fā)征召令，找到鑰匙，交還給我，我會放你回歸現(xiàn)實，哪怕是‘逆瞳’也不能再將你拉入游戲中，這是‘逆瞳’所無法給與你的?！?/br>
    “記住，鑰匙需要……頻繁……凝聚……”

    再后面的聲音，和“逆瞳”一起，被徹底消除。

    同時被兩款游戲拉攏的謝見星：“。”

    失去了機(jī)械的滋滋聲，此時的樓道里很安靜。

    安靜的只剩老太太的動靜。

    謝見星走上前：“你好？”

    現(xiàn)在的時節(jié)不算冷，但老太太卻穿的很厚，她的臉上滿是皺紋，雙腿顫巍巍地岔開，正在費力地拖動樓梯上的這臺老式電視機(jī)。

    她搬的很慢，每上一階臺階，就要停下來休息一會兒。

    電視機(jī)偶爾砸在樓梯上，會發(fā)出謝見星聽到的那沉悶的聲響。

    聽見謝見星的聲音，老太太轉(zhuǎn)過頭，停下了繼續(xù)搬運的動作，看向他。

    青年指了指電視機(jī)：“需要幫忙嗎？”

    老太太用那雙渾濁的眼神看過來，樂呵呵地笑了：“好啊，謝謝你?！?/br>
    “你住幾樓？”謝見星上前，用力抬起這臺電視機(jī)，對他來說不算很沉。

    “頂樓?！?/br>
    老太太說，她背著雙手，走在謝見星身邊：“小伙子好啊，挺有力氣。”

    謝見星沒搭話，她自顧自地說開了：“年輕的時候不覺得，現(xiàn)在年紀(jì)大了，就感覺到有個孩子在身邊的重要性，哎。”

    上三樓的時候，謝見星將電視機(jī)在拐角的樓梯口擱了一會兒，借力再次抬起：“你是一個人??？”

    “對呀，”老太太言語中顯露出一絲寂寥，“我老伴兒三年前去世了，我們沒有孩子，這幾年這種事都是我一個人cao辦，著實累得慌?！?/br>
    此時已經(jīng)快接近頂樓了，謝見星放慢了速度，老太太走在他前方領(lǐng)路，最終在最靠近窗口的房門前停了下來。

    老太太沒有取出鑰匙，而是直接擰開了門鎖，將房門大大敞開：“進(jìn)來吧，小伙子，我出來的時候沒鎖門?！?/br>
    房間里很黑，老太太站在門口的交界處，卻沒有開燈。

    謝見星站在門口：“不鎖門不怕不安全嗎？”

    “我們這城市都是老熟人了，有什么好怕的？”老太太不以為然地擺手，“怎么不進(jìn)來？小伙子，你扛著也挺累的吧。”

    謝見星：“怎么不開燈？”

    “燈泡壞了，我反正也不做其他事情，一直沒時間換。”老太太說，她指著靠近門口的一張小桌子，“你就給我放這兒吧，年輕人，謝謝你。”

    謝見星就著一個沒進(jìn)門的姿勢，將手中的電視機(jī)放在老太太說的桌子上，他甩了甩手，半個手掌被電視機(jī)的重量壓得通紅，他看了老太太一眼，指著里面的燈泡說：“要幫你換嗎？”

    所謂幫人幫到西。

    這下老太太詫異地問：“你會換燈泡？”

    謝見星：“我有一個會換燈泡的弟弟?！?/br>
    他佩戴上從第一個世界得到的稱號，再一眨眼的空腹，玩偶弟弟便出現(xiàn)在了老太太的眼前。

    這老太太也不驚訝，她看樣子還很喜歡玩偶弟弟，這下可是真心實意地笑了。

    謝見星推了一下吳舟的肩膀：“去吧。”

    玩偶回頭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總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它同手同腳地走進(jìn)房間里，看著老太太從壓箱底的箱子里翻出一個新燈泡給他。

    試了一把椅子，就算它踩在上面，也夠不到天花板。

    玩偶回頭看站在門前的漂亮青年，對方?jīng)_他指了指那張桌子。

    吳舟沖謝見星翻了個白眼，用小手抓住桌子邊沿，拖到燈泡底下，爬上桌子，動作麻溜地?fù)Q上了燈泡。

    伴隨著“啪”的一聲，屋子亮了起來。

    在這一瞬間，站在門口的謝見星看到了屋子的全貌——

    就像很久沒人住過那樣，灰塵布滿了地板和家具，而其中一個正對房門的躺椅上躺著一具尸體，是那種過了好久沒人理睬的尸體，已經(jīng)風(fēng)干，外面裹著花棉襖。

    而再一跳躍，屋子的表象又變了，老太太驚喜地伸手去摸吳舟的頭：“弟弟好厲害，你叫什么呀？”

    吳舟：“。”

    謝見星：“吳舟?！?/br>
    “那你呢？”老太太捏了一把吳舟的臉。

    “謝見星。”

    玩偶弟弟猛地抬起頭看他。

    你丫不是叫除歲？

    謝見星裝作沒看到它的小眼神，真難為這小眼睛了，還能傳達(dá)出這么生動的情緒。

    “好名字，”老太太說，“要不要進(jìn)來喝杯茶？感謝感謝你們，我老伴還留下了一盒好茶，一直放著呢?！?/br>
    謝見星想了想，同意了。

    一人一偶在客廳里坐下，老太太拆了一包薯片遞給吳舟，它動作緩慢地拿起一片，放進(jìn)嘴里，咔擦，咔擦。

    而謝見星的面前放著一杯茶。

    熱氣氤氳了青年的視野。

    老太太感嘆：“如果不是我老伴那件事，我也不至于不能抱孫子，真是命啊?！?/br>
    謝見星沒喝那杯茶，聞言問道：“那件事？”

    “是啊。”老太太的眼神悠遠(yuǎn)，仿佛又回到了回憶中，“我老伴的職業(yè)很特殊，他是記者，但是格外沉迷于一些民俗傳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