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紅蕊頓時興高采烈地將孩子摟入懷里：“小璇璣，來給姨母抱抱！”

    這人手一個?孩子的，就白憐兒沒有，看著眾人其樂融融，情?緒不免有些低落。

    成婚這么多年，她至今還未有孕呢……

    襲紅蕊見她那個?樣，當(dāng)然不能虧待了她，立刻道：“來來來，你也別閑著，我這個?給你，你抱去玩吧?！?/br>
    被小太子驟然塞了個?滿懷的白憐兒：……

    不是，她要別人家的孩子干什么，她想要的是一個?自己的孩子啊！

    但襲紅蕊已經(jīng)翻篇了，將小璇璣攏在懷里，很開心地對著襲綠煙道：“你現(xiàn)在反正也沒事干了，不如也去女子監(jiān)教書吧。”

    襲綠煙：……

    “我？”

    她會?教什么啊，她的水平怎么和女子監(jiān)的夫子比。

    襲紅蕊無所謂道：“你不是寫?了《算經(jīng)注解》嗎，算術(shù)是比較偏門?的學(xué)問，新選上來的秀女水平也不一定，沒準(zhǔn)都不如你，你就教她們算術(shù)吧?！?/br>
    “正巧，我有一個?很厲害的老師，她會?一種獨(dú)門?的算法，可以先教你。”

    襲綠煙眨眨眼?睛，雖然心里依舊打鼓，還是用力點(diǎn)?頭，一切服從jiejie的安排!

    襲紅蕊便?又看向白憐兒：“女子監(jiān)的教學(xué)內(nèi)容，我也覺得可以改革一下，除了四書五經(jīng)，治國學(xué)問外?，還可以增加一些更?實(shí)用的學(xué)科，比如說算經(jīng)、治農(nóng)、商略等等?！?/br>
    “現(xiàn)在正是用人之際，綜合之才總不好培養(yǎng)，專精一類，能很快用上也好，術(shù)業(yè)有專攻，你選才的時候要多注意一些，那些人都有什么個?性，我好有個?底?！?/br>
    白憐兒：……

    為什么每次交給她的任務(wù)，都這么抽象……

    不過當(dāng)沉浸在公事里時，確實(shí)容易把?一些煩惱的東西都忘掉，很快眾人的注意力便?完全被女子監(jiān)事宜引走，熱切討論?起來。

    ……

    一切都步入正軌，宮里的每個?角落都其樂融融，只有一向開心的崇文帝開心不起來了。

    當(dāng)他從逼宮造反的陰影里脫離出來后，幾乎第一時間，召見了襲紅蕊。

    當(dāng)襲紅蕊走進(jìn)崇文帝的寢宮時，四下無人，只有崇文帝坐在榻上。

    看著崇文帝不同尋常的樣子，襲紅蕊一點(diǎn)?點(diǎn)?停下了腳步，緩緩開口:“陛下找臣妾何事?”

    崇文帝:……

    這些天，他一直在想一件事，只這一件事，就折磨的他不得安寧，那就是——

    太子是真的嗎？

    雖然寧瀾偽裝殘疾，逼宮篡位，買通鳳儀宮一個?宮女，構(gòu)陷襲紅蕊都是真的。

    可他所說的太子非他骨rou，卻也未必是假。

    當(dāng)他逼宮的時候，為了誣陷襲紅蕊，可以采用一切理由?，沒必要非說襲紅蕊倒換孩子，甚至精確到龍鳳胎中的那個?男孩。

    所以寧瀾說的那些話，到底是真是假？

    宮變結(jié)束后，這個?問題就一直折磨著崇文帝，他知道這或許不是一個?可以問出口的問題，可他還是問出口了。

    當(dāng)問題落地的時候，大殿瞬間陷入一片靜默。

    不知過了多久，襲紅蕊抬起頭，認(rèn)真地看向崇文帝：“皇上，我不想騙您，所以，您可以不問我嗎？”

    崇文帝：……

    他的目光，緩緩落到襲紅蕊身上，直到今日，他才看清自己這個?小妻子的真正模樣。

    她的面容是那么清晰，原本不應(yīng)該被忽視。

    可是他確實(shí)是直到此?刻，才看清她的模樣。

    安靜的大殿里，水漏一滴滴滴下。

    不知過了多久，崇文帝終是閉上了眼?睛，有氣無力地?fù)]揮手，下去吧。

    他早就知道了，這不是一個?可以問出口的問題。

    第145章 正文完結(jié)

    宮院深深, 一片噤聲?，這一天終于來了。

    按照襲紅蕊原知?的?劇情?，崇文帝會在第十年的時候死去, 不過今世好像發(fā)生了一些變化, 于是他又努力的?挺過了三年?。

    然而時至今日, 還是走到了盡頭。

    襲紅蕊快步走去崇文帝的宮殿，身上繁重的?衣飾, 簌簌磨動, 及至門口, 驀然停下腳步, 抬頭看向那個神情冷漠的女人。

    “陛下的?狀況如何？”

    曾經(jīng)的?蕭貴妃, 因?yàn)楦赣H的?原因，被貶為幽妃, 而在崇文帝黯然神傷的?那幾年?, 又被復(fù)起，重新封為蕭妃，召在身邊侍奉。

    襲紅蕊第一次見她?的?時候, 眼中只看見一朵于冰雪中凜冽的?冶艷薔薇, 而如今, 只剩了歲月帶來的?冷淡和漠然。

    蕭妃抬眸看了她?一眼, 沒什么情?緒道：“你自己去看，皇上想見的?是你，又不是我。”

    面對這樣的?冷漠，襲紅蕊也并不惱，她?們注定無?法成為朋友, 自然也不必強(qiáng)求。

    蕭南山雖然死了，蕭家人卻還活著, 她?也并不害怕她?有什么動作。

    快步走進(jìn)殿內(nèi)，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面而來。

    襲紅蕊的?腳步開?始放緩，慢慢向前，看著這位曾經(jīng)的?帝王，如今病魔纏身的?普通老人。

    常年?的?疾病，一點(diǎn)點(diǎn)將他折磨得不成人形，大張著嘴，用盡一切力氣攫取著呼吸，可是空氣還是從風(fēng)箱般的?胸腔中溢泄出去。

    襲紅蕊的?心不禁陷入一片平靜，這就是所有人的?歸途啊。

    如此?猙獰又不留情?面，人生前所擁有的?一切尊嚴(yán)、榮耀，在此?刻都被剝得一干二凈，難怪所有人都懼怕生老病死。

    緩步上前，將老皇帝佝僂的?手攥在手中，低下頭，趴在他耳邊輕輕道：“皇上，臣妾來了?！?/br>
    崇文帝渾濁的?眼睛，一點(diǎn)點(diǎn)轉(zhuǎn)動，將視線落到襲紅蕊臉上。

    他已經(jīng)要走到生命的?盡頭，而襲紅蕊還是如此?明艷，如此?年?輕。

    他們曾經(jīng)是最親密的?夫妻，最堅固的?同盟，可到最后，還是烙下了一些不可磨滅的?溝壑。

    崇文帝的?眼神無?比復(fù)雜。

    襲紅蕊卻很平靜，她?很平常地抬頭看向崇文帝，沒有一絲情?緒起伏地說著公事：“皇上，請恕臣妾無?禮，臣妾現(xiàn)在可以為您議定謚號了嗎？”

    崇文帝渾濁的?眼睛一滯，隨即燃起光亮。

    議定謚號，代表著皇帝已死，對于一個活著的?帝王來說，說出去不好聽，崇文帝此?刻卻很急迫。

    “議……議……議……”

    蓋因這條其實(shí)不是針對別人的?約束，而是針對皇帝的?約束。

    皇帝生前，擁有無?上的?權(quán)力，沒有人敢對他的?所作所為置喙。

    當(dāng)他死后，朝臣卻可以公正?客觀地評價他的?一生，這就是所謂的?蓋棺定論。

    崇文帝年?輕的?時候，完全?不信這一套，可當(dāng)他無?數(shù)個日夜直面死亡，他就只剩了這一個執(zhí)念。

    他要給后世留個好名聲?，千秋萬世，永世享祭，超脫輪回，永享富貴！

    襲紅蕊其實(shí)覺得這玩意很扯淡。

    畢竟如果天上的?神仙，真的?會被點(diǎn)的?幾根香，燒的?幾張紙收買，那么對于他們神力的?可靠性?，凡人就該抱有一絲懷疑了。

    如果世世代代的?祭祀真的?有用，那歷史上那么多皇帝，那么多皇室，那么多達(dá)官貴人，一代代累加起來，應(yīng)該有很多人。

    這個世界又怎么會還是只有一小部分人掌握權(quán)力富貴呢，是有不少?人被刷下去了嗎，呵呵。

    襲紅蕊的?心里，早就產(chǎn)生了嚴(yán)重的?懷疑，但她?嘴上當(dāng)然不會說。

    畢竟有人信，有人恐懼，她?才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所以襲紅蕊抬頭，平靜地看向崇文帝：“臣妾和大臣們討論了這件事，大臣們雖然很不愿，但還是耐不住臣妾之請，給了臣妾一個示意，他們想用‘康’字?！?/br>
    崇文帝：……

    按照謚法來說，康不算太壞，安樂治民，保衛(wèi)社稷，俊民用章，都是很好的?意思。

    但其中還有一條很矚目，那就是“好樂殆政”。

    他懷疑這些人選這個字就是為了這一條，別有用心，影射他年?輕的?時候重用蕭南山，“好樂殆政”。

    見崇文帝的?臉色不太好，襲紅蕊便又道：“但秦行朝反對，他認(rèn)為陛下定西?夷平北戎，辟地有德，威德服遠(yuǎn)，應(yīng)該用襄這個字，才能昭顯陛下功績?！?/br>
    聽到這崇文帝的?臉色終于好起來。

    對對對！他收回了燕平之地，他曾經(jīng)到泰山封禪，應(yīng)該用“襄”！

    襲紅蕊卻繼續(xù)開?口：“但臣妾以為，無?論是康還是襄，都不足以形容陛下蓋世偉績，至圣至德，甚至整個謚法中的?所有謚號，也不足以形容。”

    “所以臣妾想為您單請一個謚號，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古往今來，獨(dú)此?一份?！?/br>
    崇文帝漸漸瞪大了眼睛：什么？

    襲紅蕊便抬起頭，擲地有聲?道：“臣妾想為您請的?是——”

    “圣!”

    崇文帝：……

    亙古以來，無?有以圣為號的?帝王，但圣這個字，確實(shí)太好了。

    就算他的?親兒子，也不可能給他請這種謚號，可是襲紅蕊，她?確實(shí)毫無?顧忌……

    崇文帝沉默了許久，突然死命地要往起掙扎，身邊人見了，立刻上前扶起他。

    崇文帝掙扎起半邊身子，劇烈喘息著，對著襲紅蕊斷斷續(xù)續(xù)道：“召……召……所有人……進(jìn)宮?！?/br>
    看到他這樣，襲紅蕊便知?道他要“托孤”了。

    在被崇文帝洞悉了那樣的?秘密后，襲紅蕊原本不應(yīng)該這樣肆無?忌憚地放崇文帝和外人見面。

    畢竟他臨死前毫無?顧忌，隨口說一句，就能讓她?死無?葬身之地，但襲紅蕊還是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