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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cuò)嫁良緣 第51節(jié)

    沈葭起身走到末席,對沈茹說:“跟我坐一起罷。”

    沈茹滿臉意外地看著她。

    沈葭不容拒絕地拉起她,走到上首,在她和謝瀾之間加了個(gè)凳子坐下。

    王氏等女眷都知道當(dāng)年是沈茹的母親將謝柔逼回江南,也知道老太太很不待見這個(gè)仇人的女兒,所以特意冷落她,沒想到沈葭會作出這種舉動(dòng)。

    王氏是一貫見風(fēng)使舵的,見老太太沒反對,也就對沈茹和顏悅色起來,笑著問她飯菜可還吃得慣,住在什么院落,吃的穿的一應(yīng)物事有什么缺的就跟她說。

    沈茹低眉順眼地一一答了,態(tài)度謙遜,進(jìn)退有度,挑不出什么錯(cuò)處。

    王氏見她身邊沒個(gè)婢女伺候,便將自己一個(gè)叫“喜兒”的二等丫鬟撥給了她。

    眾人正說著笑著,外間的謝翊領(lǐng)著懷鈺進(jìn)來敬酒了。

    這下家宴的氣氛掀起了高潮,俗諺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晌午時(shí)大家就對這位姑爺充滿了興趣,外加懷鈺長得俊,唇若涂脂,面若敷粉,眾人見了無有不喜歡的,就連未出閣的小姑娘們也悄悄拉著乳母的衣擺,躲在背后探出頭偷看。

    謝瀾笑著打趣沈葭:“你夫君認(rèn)親來了?!?/br>
    沈葭大窘,知道自己再待下去,肯定逃不了被眾人調(diào)侃的命運(yùn),便借著更衣的借口逃之夭夭。

    這邊廂丫鬟們打起水晶簾子,懷鈺跟在謝翊后頭進(jìn)來了,一個(gè)軒然霞舉少年郎,一個(gè)如切如磋有匪君子,站在一起,倒像是兩兄弟。

    謝翊執(zhí)著酒壺,先走到謝老夫人席前,斟了杯酒。

    懷鈺叫聲“外祖母”,敬了一杯。

    謝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連聲說“好”,很給面子地將酒喝了。

    謝翊又走到王氏面前,繼續(xù)斟酒,介紹一句:“這是你大舅母?!?/br>
    懷鈺就叫一聲“大舅母”,隨后將杯中酒液一飲而盡,惹得眾女眷紛紛調(diào)笑他。

    懷鈺面色漲紅,連脖頸、耳垂都滲著淡淡的粉,也不知是酒喝多了醉意上涌,還是單純地不好意思。

    當(dāng)酒依次敬到末席,怡紅、快綠兩位姑娘慌慌張張站起身,紅著臉叫了聲“七爺”。

    謝翊斟酒的動(dòng)作一滯,轉(zhuǎn)頭望向上首的謝老夫人。

    謝老夫人假裝和王氏說話,心虛地避開他的目光。

    懷鈺還等著他介紹這是哪門親戚,忽然沒聲了,不免疑惑地望去。

    謝翊收回視線,道:“這二位不用認(rèn),走罷?!?/br>
    -

    外頭三更天已過,謝老夫人到底已年老,身子撐不住乏,先回蘭桂堂安歇了,幾個(gè)年幼的小輩也困得眨巴眼,被乳母在臂彎里哄睡。

    王氏便讓人撤了席,各自回去洗漱歇息,外間大老爺們兒還在劃拳吃酒,猜枚行令,爭吵聲、起哄聲、勸酒聲嘈雜在一起,鬧得不亦樂乎。

    沈葭要走時(shí),王氏叫住她,替她系起斗篷,知道她有夜盲的毛病,點(diǎn)了兩個(gè)仆婦替她路上掌燈,細(xì)心囑咐她揀亮堂點(diǎn)兒的地方走。

    沈葭一一應(yīng)了。

    到了浣花小筑,辛夷送走兩位嬤嬤,回身時(shí),見沈葭正蹲著逗貓,扭頭沖她說:“你把行李鋪蓋收拾一下,咱們?nèi)ヌm桂堂睡?!?/br>
    辛夷一愣:“不在這兒睡啊?”

    沈葭點(diǎn)點(diǎn)頭:“我要同外祖母睡?!?/br>
    辛夷腳步?jīng)]動(dòng)。

    沈葭摸著貓,見她半天還待在原地,不由問道:“怎么還不去?”

    辛夷猶豫道:“王妃,這不大好罷,您去了蘭桂堂,小王爺怎么辦……”

    沈葭聞言來氣了,放下貓起身道:“什么怎么辦?懷鈺他沒我就不能睡了?我許久沒見外祖母了,同她睡幾晚怎么了?我沒去京城前,也是夜夜同外祖母睡的。辛夷,你到底是哪邊的?怎么老是幫著他說話?我告訴你,在北京,他是王爺,我是王妃,但到了這金陵城,我是小姐,他是姑爺,你把稱呼喊對了再說話!”

    辛夷哪能料到自己一句話,能引來她這么大火氣,其實(shí)她也是一番苦心,剛成親沒多久就分房睡,這要是傳出去,還不知會引來多少閑言碎語。

    辛夷也不敢辯駁,說了句“是,小姐”,轉(zhuǎn)身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沈葭抱著貓坐在秋千上,心煩意亂,她很少對侍女發(fā)火,尤其辛夷還是一同長大的,情分自與旁人不同,可方才不知怎么就沒控制住脾氣。

    她確實(shí)是有意與懷鈺分居,也不單純是想念外祖母的緣故。

    這一路上,因?yàn)闂l件所限,她與懷鈺同床共枕數(shù)次,開始時(shí)她緊張防備,生怕懷鈺對她做出什么,可懷鈺還真遵守了他的君子約定,盡管憋得腦門綻青筋,也沒碰她一根手指頭,反倒是沈葭逐漸放下戒心,睡得四仰八叉,清晨醒來,她保管在懷鈺懷里窩著,腦袋枕在他胸膛上,一手抱著他脖頸,一條腿架在他腰上。

    沈葭疑心是懷鈺故意將她擺成這個(gè)姿勢,還特意在兩人中間塞個(gè)枕頭,劃分出楚河漢界,不過沒什么用,到了第二天,她照樣躺在懷鈺懷里醒來,而懷鈺被她擠去床邊,差一點(diǎn)就要摔下去。

    久而久之,沈葭竟然逐漸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懷鈺的身子很暖,像個(gè)火爐,大冬天的抱著睡很舒服,沈葭每天起床都面色紅潤,絲毫不會被冷到。

    沈葭未出嫁前,是習(xí)慣有丫頭守夜的,因?yàn)樗估锶菀卓诳?,需要人伺候,成婚后,辛夷和杜若就不便進(jìn)房了,伺候她的人換成了懷鈺。

    沈葭夜里渴醒時(shí),往往是睡眼還沒睜開,唇邊就喂過來一杯茶,喝完,懷鈺還會細(xì)心地擦掉她唇邊的茶漬,將她的腦袋輕輕放回枕頭上。

    懷鈺起反應(yīng)時(shí),她也會感知到,初時(shí)羞得不行,也怕得不行,趕緊閉上眼裝睡,而現(xiàn)在,她竟然也會被懷鈺傳染到,他guntang的身子仿佛讓她也著了火。

    懷鈺實(shí)在忍不住時(shí),會從牙關(guān)中逸出一絲難耐的呻.吟,沈葭聽到后,耳根通紅,卻又有種心癢難耐的感覺,像有只貓爪在心里撓。

    “奴奴,我到底是怎么了?”

    沈葭捏了捏貓爪上的rou墊,愁眉苦臉地問道。

    黑貓蜷在她膝蓋上,“喵”了一聲,悠閑地舔起了爪子。

    就在這時(shí),院門“砰”地一聲,被人撞開,從外面直挺挺地倒進(jìn)來一個(gè)人。

    黑貓?bào)@得炸毛,從沈葭膝上跳下去。

    那人從地上緩緩抬起頭,原來是喝醉的懷鈺,宴席上,他被沈葭的幾位表兄抓著灌了不少酒,醉得不分東西,觀潮去推門時(shí)沒扶住,他便一頭摔在門檻上。

    “殿下!你沒事罷?”

    觀潮嚇得心驚rou跳,急忙去扶。

    沈葭也跳下秋千,跑來察看情形,焦急地問:“是不是摔著腦袋了?”

    懷鈺從地上爬起來,說:“我沒事?!?/br>
    他打發(fā)走觀潮,扶著門站起來,低頭看著沈葭,雙頰都是酒意蒸騰出來的紅暈,一向明亮的雙眸,此刻也泛著一點(diǎn)朦朧水汽。

    “沈葭,你……”

    他遲疑地開口,似乎有話要說,卻欲言又止。

    “什么?”

    沈葭疑惑地望著他,覺得他今日怪怪的。

    懷鈺吞了吞唾沫,仿佛有些緊張,手握成拳,道:“我……”

    話剛起了個(gè)頭,卻見辛夷從里屋走出來,手中拎著個(gè)竹箱,邊走邊道:“小姐,我只揀了幾件你常穿的衣裳,錦被緞褥的話,老夫人那邊肯定幫你預(yù)備好了,咱們便不帶了罷……”

    話未說完,抬頭見到懷鈺,頓時(shí)吃了一驚:“王……姑、姑爺?!?/br>
    懷鈺的臉色沉下去,扭頭問沈葭:“你要去哪兒?”

    “蘭桂堂,”沈葭道,“我去同我外祖母睡?!?/br>
    “……”

    懷鈺似被人從頭到腳淋了盆冰水,酒意霎時(shí)就醒了,他咬著牙,氣出一聲冷笑:“好,好,你就這般……”

    說到一半,他又將話尾掐了,冷冷甩下一聲:“隨你?!?/br>
    他進(jìn)了屋,辛夷手足無措地看著沈葭:“小姐,我不知道姑爺回來了……”

    沈葭道:“沒事,我們走罷?!?/br>
    主仆二人走后不久,懷鈺又從屋子里出來,坐在廊下石階上,拐杖放去一旁。

    黑貓從假山后冒出腦袋,好奇地盯著他。

    懷鈺記得沈葭說過這只貓的名字,想了想,沖貓招手:“奴奴,過來。”

    黑貓靈性十足,仿佛聽得懂自己的名字,竟真的邁著貓步走了過來,在懷鈺身周嗅了嗅,似乎是判斷出這人沒有惡意,便跳上他的膝蓋,盤著身子開始舔毛。

    懷鈺撓著貓下巴,修長的手指從黑貓頸下柔軟的毛發(fā)穿過,他抬頭望著夜空,今夜無星,只有一輪孤月。

    他喃喃道:“我知道,你喜歡姓陳的小白臉,但你能不能,也喜歡我一下……”

    這是今天他糾結(jié)一整日,沒能對沈葭說出口的話。

    第43章 祭母

    昔年太.祖定都金陵, 他駕崩后,就葬在了城東北的鐘山上。

    鐘山又名紫金山,因其山頂有紫金色云彩繚繞之緣故,山有三座主峰, 形似巨龍盤踞, 是南京龍脈之所在。

    懷鈺作為太.祖子孫,不可能來南京一趟不拜謁祖陵, 等欽天監(jiān)那邊擇定吉日后, 他就在一群官員的陪同下,帶著沈葭上鐘山祭拜孝陵了。

    謁陵的時(shí)候, 又是一套繁復(fù)禮節(jié),折騰下來已是下午, 人都累得兩眼昏花。

    鐘山附近六朝遺跡不少, 有靈谷寺、雞鳴寺、玄武湖、觀象臺,懷鈺興致不高, 只領(lǐng)著沈葭去雞鳴寺上了三炷香,就打道回府了。

    第二日,他們又在謝翊的帶領(lǐng)下去祭拜謝柔。

    鐘山是帝王陵寢,山上除葬著太.祖外,還有東吳孫權(quán)墓, 以及國朝定鼎之初,陪同太.祖爺打天下的幾位勛貴武臣。

    為了避免風(fēng)水被破壞,鐘山方圓十幾里的范圍內(nèi)都是不允許有平民墓葬的, 就是有也要被遷走,所以南京城里的人家一般將祖墳定在城南, 大致是城外的牛首山一帶,近一點(diǎn)的便是長干橋南的聚寶山。

    聚寶山不高, 之所以叫這個(gè)名,大抵是因?yàn)樯巾敵势脚_狀,形似聚寶盆,由此得名,也有人說,是因?yàn)樯缴戏植驾^多細(xì)瑪瑙石,便稱之為“聚寶”,說法不一而同。

    此山還有個(gè)雅致的別名,叫雨花臺,相傳梁武帝時(shí),有高僧曾在此設(shè)壇講經(jīng),結(jié)果感念上蒼,落花如雨,岳飛便曾在此痛擊金兵,因?yàn)檫@兩個(gè)典故,南京文人春日踏青時(shí)也慣愛來此處。

    聚寶山分為二崗,東崗種植梅花,稱為梅崗,西崗俗稱石子崗,謝家的祖墳便在這里,沈葭的母親也葬于此處。

    謝柔的陵墓由漢白玉石砌成,墓xue微隆,瑩澈無暇,墓前很干凈,擺放著花卉和瓜果糕點(diǎn),可見謝家時(shí)常派人來打掃。

    謝翊將枯萎的花朵清理出去,放上他新帶來的一籃子大理白茶,天下山茶優(yōu)良者皆出自云南,世人謂之“滇茶”,這籃白茶就是謝翊挖空心思從大理移植過來的精品,經(jīng)過南花房花匠的悉心培育,前幾日才開了一簇花,就被他剪了下來,花瓣數(shù)重,潔白如雪,上面還沾著晶瑩露珠。

    謝翊拂去墓碑上的一片落葉,聲音放得很輕,唯恐驚擾了亡魂:“姐,珠珠出嫁了,帶她的夫君來看你?!?/br>
    沈葭上前跪下,懷鈺跪在她身側(cè),遞給她三根點(diǎn)燃的線香。

    二人齊頭下拜,磕了三個(gè)響頭,將香插進(jìn)香爐里,等他們起身,沈茹和陳適也上前跪拜,照樣磕了三個(gè)頭。

    祭拜完,謝翊讓他們先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