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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金枝與狗在線閱讀 - 金枝與狗 第14節(jié)

金枝與狗 第14節(jié)

    侍衛(wèi)面無表情地收回手,退回至門外。

    修長的人影擠進(jìn)門框,光線倏暗,似有寒意隨之流竄進(jìn)來。

    唐嫻迅速低頭,莊廉快速站起,心虛到說話磕巴,“公子、公子你怎么來了?事情都解決了嗎?”

    云停甩袖在主座坐下,冷颼颼道:“你指什么?讓我學(xué)勾欄賣笑的事?”

    “不、不敢!”莊廉結(jié)巴,眼看火燒身上,毫不猶豫地出賣了唐嫻,“……孟思清與孟嵐這兩人或許有些問題,公子,可要細(xì)查?”

    “查他倆分別是幾歲成的家嗎?”

    莊廉節(jié)節(jié)敗落,掩面退下,不再吭聲。

    擊潰了一個(gè),云停又冷然喊道:“莊詩意?!?/br>
    每次聽見這仨字,唐嫻就頭皮發(fā)麻。從云??谥泻俺觯σ俜槐?。

    她老實(shí)站起,想著方才與莊廉如何議論他人相貌的,不禁心生羞愧。

    太不應(yīng)該了!

    唐嫻聲音不自覺低了下來,小聲喊道:“表哥?!?/br>
    云停回以一個(gè)嗤笑,問:“哪個(gè)是你情郎?”

    唐嫻支支吾吾,應(yīng)付的話還沒想出來,云停已重新開口,聲音低沉冰冷:“還是不記得?”

    “你失憶前膽子小、色心重,看見個(gè)俊美公子就走不動路,所以這里面每一個(gè)長得能看的都可能是你情郎?!痹仆@湫Γ耙彩?,你色膽包天,必不可能只有一個(gè)情郎。”

    唐嫻騰地漲紅了臉。

    雖然很不合時(shí)宜,但她這會兒詭異地因云停的話,想起她的一位前輩——史書上記載的一個(gè)把持朝政、一手遮天的太后。

    這位太后不僅在政見上運(yùn)籌帷幄,膽子也很大,在后宮中養(yǎng)了十多個(gè)俊美男寵。

    唐嫻沒出息,政事私事都比不了前輩,就連自己,她都快顧不住了。

    “你在想什么?”

    云停盯著明顯走神的唐嫻,唐嫻的面龐越是羞窘紅潤,他的臉就越發(fā)陰沉。

    他面寒如霜,咬著牙,一字一頓道:“來,與表哥說道說道,此時(shí)此刻,你腦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

    第13章 指認(rèn)

    唐嫻心中所想是萬萬不能告知他人的。

    她嫁人太早,情竇未來得及綻開,就快速經(jīng)歷了成親、喪夫、獲罪被廢等重創(chuàng),反應(yīng)過來時(shí),人已經(jīng)被送去了皇陵。

    煙霞曾笑話她:“膝下兒孫一堆,卻連男人的滋味都沒嘗過?!?/br>
    煙霞與唐嫻接觸過的姑娘都不一樣,她大膽妄為,想到什么說什么,連這種被外人視作不知廉恥的事情,她也能笑嘻嘻地說出來,絲毫不畏懼他人眼光。

    “你都這個(gè)年歲了,不會連洞房是什么都不知道吧?”煙霞一臉的鄙夷與嫌棄。

    唐嫻當(dāng)然知道,嫁給老皇帝前,有宮中嬤嬤前來教導(dǎo)過她的。

    那時(shí)她才滿十五,只覺得這事可怖,驚惶不安地在心底祈禱老皇帝永遠(yuǎn)醒不過來。

    事情如她所愿。

    而入了皇陵之后,唐嫻連正常男人都接觸不到,自然就再也沒想起過這事,直到遭到煙霞的嘲諷。

    唐嫻并不覺得男女之情、魚水之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沒嘗過就沒嘗過,又不見得是什么好東西。

    煙霞卻拿這事不停地笑她,“不是好東西,那外面那些男人為什么整日往秦樓楚館跑?人家老太后又為什么要養(yǎng)面首?同為太后娘娘,你差得也太多了!”

    唐嫻越是覺得羞恥不愿意談這事,她就越是要把這事掛在嘴邊,嘀嘀咕咕個(gè)不停,一個(gè)勁兒慫恿唐嫻與前輩多學(xué)學(xué)。

    被煩得沒法了,唐嫻敷衍道:“知道了,我與她學(xué)學(xué)就是了!養(yǎng)面首、干預(yù)朝政,將來我全都做,好不好?”

    一個(gè)月前的事情,在此時(shí)重新回到唐嫻腦中,讓她在云停面前走神,羞恥地紅了臉。

    “……你腦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

    “想、在想……”唐嫻在云停的視線下,心虛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努力把思緒拉回,唐嫻看清眼前狀況,拍拍臉頰,一鼓作氣道:“在想哪幾個(gè)公子更有可能入了我的眼!”

    她想通了,她越是避而不談,對方就會越得意逼問,就像煙霞那樣。

    她主動出擊、坦然面對,對方該覺得無趣放手了。

    這也算不得是什么為難人的事情。

    唐嫻唯一的擔(dān)憂是怕云停以此為由攻擊自己身為女子,竟然青天白日地將這事宣之于口,好不知羞恥……

    “所以,你想好了?”云停問。

    唐嫻一愣,眼眸抬起,看見他雙目微瞇,黝黑的眼瞳中,不耐與壓抑的火氣交織。

    “想、想好了……”她呆呆地回答。

    云停等了會兒,見她仍癡愣地盯著自己,眉頭一皺,目光偏向桌角的一枝海棠。

    他拈了一枝含苞待放的花枝,豎起來在唐嫻眼前晃了晃。

    唐嫻猛地回神,下意識隨著落下的花瓣低頭,伸手接住,繼而聽見云停道:“讓你找情郎,你盯著我看。怎么,想讓我也給你做情郎不成?”

    騰地一下,紅暈再次以鋪天蓋地之勢爬滿唐嫻的臉。

    單聽字面意思,云停的話有些調(diào)戲人的輕浮感。

    但結(jié)合他說這話的嘲諷語氣和孤傲神情,毫無疑問,又是單純在攻擊人。

    唐嫻覺得這人是個(gè)無法無天的壞蛋,常恨得她牙癢癢。

    但很多時(shí)候,又覺得他也沒那么壞。

    這感覺很奇怪……她似乎摸到了一個(gè)無形的邊界,只要在這個(gè)界限里,隨便她如何造作,她都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唐嫻懵懂想了一圈,剛想開口說些氣人的話試一試,沉默許久的莊廉搶先道:“公子,我瞧著表小姐的臉色,該是你想多了……祖訓(xùn)說了,不得自作多情……”

    云停倏地轉(zhuǎn)頭,雙目閃爍著的寒光刺向莊廉。

    莊廉退縮半步,閉緊了嘴巴。

    隨后,云停閉眼,短暫的靜默與尷尬后,他睜眼,神情淡漠,問:“哪個(gè)是你情郎?想不起來就殺了你舅舅?!?/br>
    唐嫻糊里糊涂地看著他倆,暗自記下所謂的祖訓(xùn),沉息感受,覺得事情重新回到了起點(diǎn)。

    她望向斜對面,明月軒中,人更多了些,但有一抹紅,始終是所有人目光的聚集點(diǎn)。

    “我不記得了,但照我如今的眼光來看,那個(gè)叫紅袍小哥可能性更大?!碧茓怪钢t袍書生說道。

    所有人都在主動恭維他,這人定然是高門子弟。

    這等門第出來的公子,有可能就是那位“孟夫人”的夫婿。

    更重要的事,是或不是,他在云停手中活命的機(jī)會都遠(yuǎn)大于他人。

    隨著唐嫻的話音落地,莊廉向外吩咐了幾句,半盞茶的功夫,紅袍公子就到了門外。

    “孟嵐見過公子?!?/br>
    云停坐著,只一頷首,面朝唐嫻,挑眉問:“確定是他?”

    前一刻,唐嫻計(jì)劃隨便揪個(gè)人來糊弄云停。待孟嵐到了跟前與云停行禮,唐嫻才知道自己流年不利,再次選錯(cuò)了人。

    這人分明也是云停一伙的。

    她說不出話。

    云??创┧男⌒乃?,冷哼一聲,甩袖靠在了椅子上。

    在場幾人中,唯有現(xiàn)身后只說了一句話的孟嵐迷茫無措,他不敢問,也不敢動,只能尷尬地站立著。

    老好人莊廉往前一步,呵呵笑著作揖,客氣道:“今日之事多謝孟公子了?!?/br>
    “不敢?!泵蠉辜泵Ρ茏?。

    莊廉順勢站直了,問:“白太師那邊可有進(jìn)展?”

    孟嵐恭敬道:“公子親自下的令,祖父不敢懈怠,已將近年來的案卷翻閱數(shù)遍,仍舊查不到苗頭。”他疊掌作揖,腰彎得很低,“請公子降罪?!?/br>
    這說的是唐嫻的身世,已有兩月之約,云停沒那么著急了,不會拿這點(diǎn)小事隨意處罰下人。

    莊廉瞧云停沒有開口的意思,替他回道:“無妨,公子回去轉(zhuǎn)告太師,此事不必再查。”

    簡單說了幾句,孟嵐告退。

    屋中僅剩這既是親人,又是主仆的三人。

    云停神情懨懨,做解釋的那個(gè)又成了莊廉。

    “那是孟嵐,白太師的孫女婿,家風(fēng)嚴(yán)謹(jǐn)……”

    “白太師的孫女婿?”唐嫻聲音遲緩,語氣僵硬。

    前不久見白太師那一面,她表現(xiàn)得很是懼怕,此時(shí)謊言再次被戳破,還見到了白太師那一脈的人,這反應(yīng)倒也算正常,并未引起莊廉的注意。

    孟家家風(fēng)嚴(yán)謹(jǐn),夫人出身太師府,想也知道孟嵐絕不敢招惹外面的鶯鶯燕燕。

    他與唐嫻是絕對的清白。

    見云停沒有阻攔,莊廉便直說了:“是,三年前,他與太師府的二小姐成了婚?!?/br>
    白府二小姐……

    唐嫻恍若浮在無邊的水面,心時(shí)而下沉,時(shí)而被波浪推托上來。

    唐家祖父與白太師在朝堂上你追我趕多年,有了利益牽扯,這二人自然是不對付的。

    受大人影響,家世相仿、均是家中嫡長女的唐嫻與白府二小姐白湘湘也是不合的。

    從前,兩人每每相遇,都會不輕不重地斗上幾句嘴,但兩人都是少不更事的小姑娘,斗爭也僅限于此。

    后來長成明媚少女,依舊逃不掉被放在一起比較的宿命,從衣著首飾到容貌儀態(tài),甚至是姻緣婚配,每日都在被人私下談?wù)摗?/br>
    最初,是唐嫻壓了白湘湘一頭。

    如今再看,白湘湘才是最終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