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110 一百一十章

    ◎無◎

    程子安將另外一碗甜羹交給了崔耀祖：“我去車上一下, 等會(huì)進(jìn)來?！?/br>
    崔耀祖端著兩碗甜羹，沖大步朝騾車邊走去的程子安喊道：“快些回來啊，都冷了！”

    程子安朝他擺擺手, 鉆進(jìn)了車廂, 迫不及待拿出信拆開看了起來。

    信的字跡娟秀，寫著“消渴癥”, 以及藥方。

    藥方中的藥名, 程子安不大認(rèn)識, 只聽過了幾樣，比如半夏這些。

    如燕窩等名貴藥材，程子安就懂了。

    消渴癥就是后世的糖尿病，燉煮的燕窩要加糖，于糖尿病病人來說, 好比是慢性毒藥。

    程子安緊皺起眉沉思，許久都沒想清楚文大姑娘給他這封信的用意。

    車外腳步聲漸近，崔耀祖扯著嗓子喊：“子安，你怎地還不出來, 甜羹你還要不要吃了？”

    程子安收好信下了車，道：“走吧, 我們早些吃完, 去你的書齋看看?！?/br>
    崔耀祖得意地道：“我也這么想呢，別看我的書齋不大，還頗能賺錢?！?/br>
    程子安一直在思索文大姑娘的信, 心不在焉回了幾句。甜羹吃在嘴里, 他也沒品出個(gè)滋味, 直到到了崔耀光的“書齋”, 上了二樓, 看到架子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幕ɑㄔ挶九c畫冊，白眼快翻上了天。

    隨意翻了幾本，離奇，想象力豐富，令人嘆為觀止，怪不得買賣好，能賺錢。

    崔耀祖驕傲地道：“我不會(huì)寫，但我將想法告訴了寫文的讀書人，由他們動(dòng)筆，嘿嘿，賣得好得很?！?/br>
    他靠近來，朝周圍打量之后，擠眼悄聲道：“城內(nèi)好些后宅貴夫人，都差遣仆從來我的鋪?zhàn)淤I書呢?！?/br>
    程子安心中微動(dòng)，笑道：“既然賺了錢，該請客了啊。我也不要去酒樓，你請我吃鹵豬蹄就行?！?/br>
    崔耀祖一口應(yīng)了，兩人在書齋里坐著說了會(huì)話，上車前去他們以前常去的小巷子買鹵豬蹄。

    上了車，程子安不經(jīng)意問道：“你認(rèn)識文大姑娘？”

    崔耀祖道：“文大姑娘是文知府的嫡長女，明州府人人皆知。我遠(yuǎn)遠(yuǎn)見過她幾次，沒說過話?！?/br>
    他警覺得很，立刻朝程子安看來，不懷好意笑道：“莫非子安看上了她？想要求娶？”

    程子安朝他淡淡瞥去，道：“不要敗壞人家姑娘的名聲?！?/br>
    崔耀祖撓撓頭，道：“我倒不是這個(gè)意思，我聽說，文知府在給文大姑娘議親了，好似要嫁進(jìn)京城?！?/br>
    程子安頓了下，道：“你的消息還真是靈通?！?/br>
    崔耀祖牛氣哄哄高洪道：“別的不敢說，明州府后宅的事情，再也沒有比我更清楚的了。呵呵，甄通判喜歡小妾，不去正妻房里，正妻就去尋神婆施法，在房內(nèi)擺陣，說是能讓甄通判離不開她，對她死心塌地。真是好笑得很，要有這份本事，神婆就該成為大周國師了。”

    程子安聽得發(fā)笑，崔耀祖自小就喜歡聽八卦，開了書齋之后，他更如魚得水，什么稀奇古怪的消息都知道。

    “文知府現(xiàn)在的夫人鐘夫人，不是原配，你知道吧？”崔耀光問。

    程子安點(diǎn)頭，崔耀祖道：“文知府先前的原配去世后，留下了一對兒女，大的文大姑娘，她的閨名叫文絮絮，兒子文大郎文瓚小兩歲，在府學(xué)讀書。原先的夫人因病去世之后，文知府取了現(xiàn)在的夫人鐘氏，鐘氏是明相夫人的娘家侄女，起先嫁過人，幾年未能生養(yǎng)，與夫家和離之后歸了家，文知府娶了鐘夫人，能不能生不要緊，反正他已經(jīng)有了兒女。他要娶的，乃是明相。”

    程子安不由得看了崔耀祖一眼，他不屑地道：“任誰都看得出來，我又不傻?！?/br>
    程子安附和道：“是，你不傻?！?/br>
    崔耀祖吸了吸鼻子，自顧自笑起來，道：“你猜怎么著？鐘夫人嫁給文知府之后，很快就有了身孕。連著生了一女兩兒。本來吧，以前有傳聞，文二姑娘不是文知府的種，后來鐘夫人再繼續(xù)生了兩個(gè)兒子，傳聞就不攻自破了，肯定是鐘夫人以前嫁的那人不能生養(yǎng)。鐘夫人有了自己的親生兒女，文大姑娘與文大郎的處境就艱難了。鐘夫人表面待他們好，其實(shí)當(dāng)做眼中釘，畢竟是原配所出的嫡長，文大郎讀書好，文知府看重長子，文二郎三郎年紀(jì)小，文知府經(jīng)常帶著文大郎在身邊，明州府皆知文大郎，無人知曉文二郎文三郎?！?/br>
    “幸虧阿爹就生了我一個(gè)兒子，要是再多個(gè)兄弟，我要與兄弟一起分家產(chǎn)，估計(jì)關(guān)系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br>
    崔耀祖很是感慨道：“子安，我只同你說一句，你別說出去啊。別看大伯父與阿爹兄弟關(guān)系親密，其實(shí)以前分家時(shí)，他們之間也有些小矛盾，我聽阿娘抱怨過幾次，說大伯母的不是，大伯父是長子，家產(chǎn)分得比阿爹多。祖父就那么幾個(gè)大錢，大伯父分得多一些，能多出幾個(gè)銀子？文知府又不同，能多分到的，可不止那點(diǎn)銀子。明相上了年紀(jì)，等致仕之后，在朝堂就說不上話了。文大郎有出息，文知府還不得將自己的心血，全部用在他身上。文知府再有本事，也不能將三個(gè)兒子都送到高位上去。哪有一門三兄弟，都能做大官的。文大郎領(lǐng)了緊要差使，后面的兩個(gè)兄弟，都要退后一步?！?/br>
    程子安看著崔耀光祖，道：“崔東家真是今非昔比，看得很是透徹。”

    崔東家咧嘴笑，瞬間又恢復(fù)了傻樣，道：“我就是讀書不行，其實(shí)聰明得很，對吧？”

    程子安笑說是，道：“聰明人，那你可知道，文知府先前的夫人，是因?yàn)槭裁床∪ナ赖陌?？?/br>
    崔大聰明道：“消渴癥。得了消渴癥，藥石無醫(yī)?！?/br>
    想到文絮絮給他的信，程子安神色逐漸凝重起來。

    崔大聰明并未察覺到程子安的異樣，繼續(xù)道：“你可知文知府，在給文大姑娘同誰議親？”

    程子安搖頭：“不知?！?/br>
    崔大聰明道：“大皇子，文知府想將文大姑娘送進(jìn)大皇子府去做側(cè)妃?！?/br>
    皇室的側(cè)妃，不算是妾。

    可居然是大皇子！

    程子安苦笑一聲，大皇子與曹玄德相同的那點(diǎn)喜好，于權(quán)勢富貴來說，完全無傷大雅。

    大皇子定會(huì)欣然接受，畢竟文士善的政績有目共睹，他很樂意接手這份勢力。

    明相那邊的保障還不夠，文士善在為自己繼續(xù)鋪路，等做了大皇子的半個(gè)老丈人，若大皇子登基，文大姑娘得了造化，他還能封個(gè)承恩候。

    大周如今已不是立國初期，能封爵的，除了外戚，皇室，除此之外，至少要立天大的功勞，諸如挽救了大周天下江山，對圣上有救命之恩之類。

    程子安敢斷定，文士善肯定會(huì)答應(yīng)他善堂之事，文大姑娘的親事未定，眼下不能出任何的紕漏。

    崔耀祖道：“文大姑娘在后母手上頗吃了些苦頭，等到她進(jìn)了皇子府，鐘氏再是她的繼母，有個(gè)孝字壓在頭上，要報(bào)復(fù)，收拾她簡單得很。哎，這份熱鬧在京城，離得遠(yuǎn)，就看不著了嘍！”

    文絮絮含淚泛紅的眼在面前閃過，程子安按著胸前的信，陷入了沉思之中。

    到了賣鹵豬蹄的巷子，兩人下了騾車，前去鋪?zhàn)永锾暨x了剛出鍋的鹵豬蹄，豬頭rou，白切羊等，用油紙包了放在騾車上，讓車夫送回去。

    他們兩人與以前那樣，邊走邊啃著走回崔家。

    夜幕逐漸降臨，鋪?zhàn)忧按蔚诹疗鹆藷艋\，客人陸續(xù)進(jìn)出，熱鬧驅(qū)散了冬日的嚴(yán)寒。

    不知哪家的墻上，斜逸出一枝梅花，努力散發(fā)著陣陣幽香。

    崔耀祖抬頭仰望，轉(zhuǎn)動(dòng)眼珠四下察看，躍起身抓住梅枝欲折。

    梅枝簌簌顫動(dòng)，院墻里響起了罵聲：“殺千刀的，誰在偷摘我的花！”

    崔耀祖趕緊松開手，裝作無事樣啃著豬蹄，步伐卻一下加快了。

    程子安微微仰頭，看了梅花枝好幾眼。院門開了，一個(gè)年輕婦人走出來，看到程子安還在不住抬頭看花，以為是他在偷摘，他又眼生，柳眉倒豎就要開罵。

    程子安立刻出賣了前面的崔耀祖，朝他指去：“是他，不是我?！?/br>
    婦人隨著他的指點(diǎn)看去，生氣地道：“好你個(gè)崔小郎，又是你！”

    崔耀祖趕緊跑回來，沖著婦人拱手作揖賠不是，“我就是手癢，秦嫂嫂大度，別與我計(jì)較，饒了則個(gè)。嬸嬸若是沒事，來我書齋看書，不識字都沒關(guān)系，有畫冊，好看得很。”

    婦人聽聞過崔耀祖書齋的大名，她眼神閃動(dòng)，道：“我可不敢上門，你要真是真心賠不是，就送我?guī)妆井媰?。?/br>
    崔耀祖馬上叫喚起來，“秦嫂嫂，書貴得很，只看，不送，不送。秦嫂嫂，我阿爹叫我回去了，回見啊?！?/br>
    婦人淬了口，直罵他吝嗇小氣。

    崔耀祖一溜煙轉(zhuǎn)身跑了，朝她揮手：“秦嫂嫂，梅花開了，鉆出墻來咧！”

    婦人叉著腰，瞪著他氣得紅了臉，“崔小郎，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程子安悶笑出聲，慢悠悠往前走去。到了崔武的宅子前，他抬頭看著門檐，道：“我先去趟大舅舅家?！?/br>
    崔耀祖朝他揮手，道：“晚上在我家這邊用飯，你早些過來啊?！?/br>
    程子安點(diǎn)點(diǎn)頭，向前走了幾步，去了崔文家的院子。

    崔文正走出門，見程子安進(jìn)來，道：“子安回來了？你阿爹阿娘都去了老二那邊，我也準(zhǔn)備過去，走，我們一道前去。”

    程子安道：“大舅舅，我來想問你一些事情?！?/br>
    崔文便轉(zhuǎn)身回屋，招呼程子安坐下來，問道：“何事？”

    程子安說了前去見文士善之事，“我與文知府說了善堂之事，文知府聽了很是感動(dòng)，估計(jì)會(huì)拿些銀子出來，幫著養(yǎng)善堂?！?/br>
    崔文正在愁善堂的錢，聞言喜道：“這可是好事。不過，文知府有那么大方，舍得出錢了？”

    程子安沒說那么細(xì)，只道他愿意給錢，感慨地道：“府衙前衙真是不像樣了，虧他也住得下去。府衙的后宅，應(yīng)當(dāng)修葺過吧，不然他們一家子，哪能住得下去?！?/br>
    崔文道：“府衙后宅前兩年是修了一下，修得再好，總比不過外面的宅子住得舒服。文知府也一樣，他在府衙背后的甜水井巷有間宅邸，他一大家子都住在那里?！?/br>
    程子安哦了聲，“怪不得呢！”他站起身，道：“大舅舅我們走吧，等下二舅舅又得急了?！?/br>
    崔文起身與他一起去了崔武家，聚在一起熱熱鬧鬧用了晚飯。

    崔耀祖照樣拉著程子安與他一起住，程箴則與崔素娘回了崔文家歇息。

    程子安晚飯吃得多了些，撫摸著肚皮，道：“二舅舅二舅母，你們早些歇著吧，我還是有些撐，與三表哥再出去散散步，消完食再歇息?！?/br>
    明州府夜里熱鬧，崔耀祖平時(shí)被崔武管著出不了門，有程子安做擋箭牌，興奮不已。

    崔武笑著道：“你們兩人下午又是甜羹，又是鹵豬蹄，回來又用晚飯，不撐才怪。”

    和顏悅色對程子安說完，對著崔耀祖，頃刻換成了關(guān)公的黑臉：“不許拉著子安在外面瘋玩，要是敢去胡來，仔細(xì)我打斷你的腿！”

    程子安出言做了保，與崔耀祖出了門。

    崔耀祖摩拳擦掌，道：“子安，我?guī)闳ド＜蚁镒油妗！?/br>
    桑家巷子十二時(shí)辰都，酒樓客棧食鋪青樓楚館一家接著一家。

    程子安轉(zhuǎn)頭看過往的車輛，道：“我會(huì)告訴二舅舅，讓他打斷你的腿。”

    崔耀祖怏怏問道：“那我們要去何處？”

    程子安找到了輛車，對車夫道：“去甜水井巷。”

    作者有話說：

    第111章 111 一百一十一章

    ◎無◎

    甜水巷的巷子安寧靜謐, 多住著府衙的官員。

    崔耀祖不解：“子安，去甜水巷作甚？”

    程子安低低道：“我要去找文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