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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渣被逼考科舉 第143節(jié)

    莫草兒收拾著案幾,與身邊的吳娘子說著話,她看到了立在門口的程子安,朝他笑著見禮,道:“程知府來了?!?/br>
    吳娘子跟著見禮,程子安頷首還禮,上前問道:“都招收好了?”

    莫草兒點頭應是,“也沒甚可選,主要招一些年輕利索,分得清線顏色的學生。上了年歲的人,學得慢倒也算了,主要是眼神不好,手腳不聽使喚,一個反應不過來,會廢掉整匹布?!?/br>
    程子安不懂織布,他沒能理解莫草兒話里的意思,待看到送來的一張織機裝好,足足快有房頂那般高,上面的線密密麻麻,他整個人都被驚住了。

    莫草兒踩著木梯,爬到了最上面一層,吳娘子等幾個織娘,分別高高低低站著。

    她們配合默契,抬筘桿,梭子穿梭,緯線穿過緯桿,吱吱呀呀聲音有規(guī)矩地響起,手上如在跳舞般動作不停,看得程子安眼花繚亂。

    乖乖,休說手腳跟不上,上了年紀的人在上面多站一會,要是一個不察掉下來摔倒就麻煩了。

    不過,程子安看著織機,對從木梯上下來的莫草兒,暗自忍住了驚慌,問道:“這間屋子原本是用作學生們聽講堂的廳堂,屋頂要高一些。其余九張織機也是這般,我估計沒地方放,要重新起屋子?!?/br>
    莫草兒笑道:“這臺大花樓織機,整個江南也沒幾臺,主要用做織緙絲,云錦等名貴布料,如一些絲綢錦緞等,大花樓織出來的,無論紋理還是花紋,明眼人一看就能分辨。恰好師傅的友人織坊有一臺,友人身子不好,打算關(guān)閉織坊,將織機便宜賣了出來,我們才得了一臺大花樓織機?!?/br>
    程子安很沒出息地暗自松了口氣,試探著問道:“大花樓織機,要多少銀子一臺?”

    莫草兒道:“拿到銀子也不一定能買到,我們這次得了個便宜,只要一萬兩銀子就拿到手了?!?/br>
    一萬兩!

    程子安倒抽了口涼氣,他心里淚流成河,面上卻一片云淡風輕,道:“有勞你與吳娘子了?!?/br>
    莫草兒忙擺手,道:“不敢當不敢當,師父與我先前還在說,有了這臺織機,以后云州府織出來的布料,絕對上乘,在整個大周都能打響名號了。”

    程子安知道,大花樓難得,這也是大周紡織的最高設備,要辦紡織學堂,沒有大花樓,就等于學到了半吊子。

    眼下程子安是缺錢缺瘋了,他開始琢磨,前去錢莊商議借貸。

    甚至,他想到了發(fā)放府衙債。

    說起來可憐,云州府連個錢莊都沒有。

    剩下的一條路,就是冒險發(fā)放府衙債。關(guān)鍵是,先拋開府衙的償還能力,府衙債五年期起步,他能在云州府幾年?

    等到他離開之后,新來的知府要是不認賬,不兌付,坑了一眾投資人,他會自責到死。

    程子安與莫草兒說了一會學堂的事情,道:“我先回府衙去了,你沒事的話,就來府衙坐坐,阿娘很是想念清水村,想聽聽村子里的事情。柱子也高興得很,天天念叨你,說是要與你好生說說話。”

    莫草兒爽快答應了,道:“我也想念崔娘子,她最最好了,以前崔娘子做的糖,你分給了我們吃,我以后再也沒吃到過,那般香甜的糖?!?/br>
    程子安哈哈笑道:“莫大師父,阿娘的手藝可不怎樣,她聽到你這么說,一定要做一堆糖,到時候你可要吃下去?!?/br>
    莫草兒也笑,道:“我保管吃下去?!?/br>
    程子安對她頷首,欲轉(zhuǎn)身離去。

    莫草兒叫住了他,遞上個荷包。

    程子安捏著荷包,楞在了那里。

    莫草兒臉上帶著笑,明亮的雙眸卻濕潤了起來,道:“程少爺,這里面是我與大jiejie還給你的銀子。當年你給了我與大jiejie一人二兩五錢銀子,離開的時候,大jiejie她只積攢了二兩銀,還差五錢,以后存下來再還?!?/br>
    程子安將荷包還過去,道:“草兒,我給你們姐妹的銀子,不是借給你們的,沒想過要你們還,你與花兒都不容易,快拿回去?!?/br>
    莫草兒退后一步,飛快擦拭掉了眼角的淚水,道:“不是銀子,程少爺,不是銀子。你對我與jiejie,我們一家的恩情,豈是這幾兩銀子能算得清。若是沒有你幫助我們,我與大jiejie,要不被賣身為奴,要不被嫁出去,跟阿娘一樣,沒日沒夜地做活,生孩子,身子早早折騰壞了,不到四十就沒了命?!?/br>
    莫柱子的阿娘毛氏,前兩年就去世了。

    莫草兒臉上散發(fā)著堅定耀眼的光芒,輕快地道:“程少爺,我與大jiejie都說,是你救了我們。我們?nèi)缃衲茏粤⒆詮姡@個銀子,程少爺拿去,給與我們一樣的姑娘,讓她們也能站起來,活出個人樣。”

    程子安收下荷包,微笑著說好。

    莫草兒朝他見禮,轉(zhuǎn)身邁著輕盈的腳步離去。

    程子安掂量著荷包里的銀子,莫名地,他為錢所發(fā)的愁,消散了大半。

    做人與做官的意義,莫過于此。

    車到山前不一定有路,說不定是懸崖,到時候,掉一個頭,從另一個方向,開辟一條路就是。

    難不成還要真眼睜睜跳下去?

    程子安打消了從圣上手上要錢的想法,畢竟好些投資,錢不到賬都有黃的可能,他打算開始認真琢磨府衙債的可能。

    回到府衙,真是用午飯的時辰,程子安先去了值房,翻看賬本,府衙還剩下多少錢,能撐多久。

    崔耀光帶來的筆墨紙硯,筆墨硯臺還好,能撐到三五月,紙張只夠縣學的學生們頂多用兩個月。

    留作備荒買糧的錢,萬萬不能動,先生們的束脩,種桑,后續(xù)的筆墨紙硯,只夠半年的花銷。

    半年的話,足夠他發(fā)行府衙債。

    關(guān)鍵是,這個債,一定要設計完善,買債的人能信任,動心,云州府還要有償還的能力。

    至于朝廷的賦稅,程子安呵呵,滾你大爺?shù)模?/br>
    程子安邊收賬本邊罵街,莫柱子走了進屋,道:“少爺,娘子問你,是要回后衙用飯,還是要將飯送來?”

    如今天氣熱起來,在后衙水井邊的銀杏樹下吃飯最為涼爽,他道:“我回去用吧?!?/br>
    莫柱子道好,上前幫著程子安收拾硯臺里的墨汁。

    這時,驛遞來到值房門口見禮,道:“程知府,朝廷給你來了信,因著信重要,定要親自送到你手上。”

    一般是朝廷的重要公函文書,或者是圣上的御筆,驛遞才會親自送上門,由收信人畫押簽收。

    程子安詫異了下,上前接過信,道謝后簽字畫押,驛遞收好回執(zhí)告退。

    打開蠟封的信,程子安一看,不禁樂了。

    作者有話說:

    第140章 140 一百四十章

    ◎無◎

    程子安回到后衙用完飯, 悠閑靠在水井邊的躺椅上,臉上蓋著一張新鮮荷葉閉目養(yǎng)神。

    程箴從外面趕回來,看到程子安詫異了下, 想著他成日辛苦, 便放輕了手腳,讓他能多歇息一陣。

    秦嬸進出灶房端飯, 輕手輕腳, 生怕吵醒了程子安。等程箴用完飯, 她收拾了碗筷進屋,怕洗碗聲太吵鬧,先將碗泡在水中,待會再清洗。

    程子安其實沒睡著,聽到樹葉在微風中搖晃, 秦嬸行動間的窸窸窣窣聲,偶爾夾雜的蟬鳴,不知何處傳來貓狗追逐的嬉鬧,府衙后巷稚童們追逐的笑聲。

    人間煙火的安寧。

    若不提錢與糧食, 一切都剛剛好。

    程子安躺了一陣坐起身,望著眼前從樹葉縫隙中灑在地上的太陽, 片刻后站起來走到水井邊, 解下繩索上的木桶放下去,來回晃悠,努力半天只提了小半桶涼水。

    “少爺可是要打水?快放著小的來?!鼻貗鹇牭絼屿o, 趕緊跑出來道。

    程子安道:“我洗臉, 這些水夠了?!?/br>
    秦嬸忙去拿了干凈的木盆與帕子, 程子安舀了水, 埋首進去一陣呼嚕。

    井水冰涼, 程子安洗了一氣,終于神清氣爽。

    秦嬸收走木盆與帕子,出來后看到程子安依舊坐在躺椅上,不禁有些驚訝。

    程子安自從出仕后,就再也沒午歇過。到了云州府之后,忙得腳不沾地,天還未亮就起身,到了夜深方能歇息。

    今朝實在太反常,秦嬸到底關(guān)心,忍不住問道:“少爺可是遇到了麻煩?”

    程子安笑著搖頭,道:“我沒事,就是不想動。秦嬸,張叔與慶川回了村,你怎地不回去?”

    老張父母的墳已經(jīng)找不到了,選了個大致的方位壘墳立了墓碑,今日是其父的冥壽,他們父子告了假前去燒香。

    秦嬸直言直語道:“我不稀得回去,孩子他爹每次到了這幾日,就開始唉聲嘆氣,我看得都煩。公婆的墳找不到是傷心,可我爹娘的尸首都沒找到,我跟誰哭去?!?/br>
    程子安還是第一次聽說此事,忙道:“對不住,提起了秦嬸的傷心事?!?/br>
    秦嬸本來還挺難過,聞言很快打起精神,到:“沒事,云州府鄉(xiāng)下的百姓,誰家沒些慘事,只怕三天三夜都說不完。可憐他們沒好運道,遇到少爺這樣的官。現(xiàn)在云州府的百姓有福了,少爺處處為了他們著想,綾羅綢緞山珍海味不敢去想,只要能吃個七成飽,遇到不平有官府替他們做主,洪澇災害來的時候,官府能真正幫上一把,擱以前吶,想都不敢去想?!?/br>
    如秦嬸所言這般,不過是朝廷從百姓手上收取賦稅,應當為百姓所做的事情而已。

    程子安戲謔道:“我真有那么好?”

    秦嬸肯定地道:“少爺比小的說得還要好一百倍咧!小的平時出去買糧買菜,現(xiàn)在菜與糧食都比以前多,新鮮,要便宜些。城郊好些人趕著進城來賣,他們高興得很,進城不收錢了,進市坊沒人欺負,交的七七八八錢也少了,賣得比以前便宜一二,落到手的卻要多些。城內(nèi)的百姓能買得起,城外的百姓多得錢。少爺,小的算不明白,為何會這般呢?”

    沒了各大行當?shù)谋P剝,混混們巧立名目強行收取各種費用,在背后充當保護,收取好處的官吏們,不敢再伸手,這部分的好處,就落到了買賣雙方身上去。

    程子安簡單解釋了下,秦嬸恍然大悟,道:“原來,最壞的還是官家??!”

    程子安見秦嬸說完頗有些緊張,失笑道:“秦嬸說得對,最壞的就是官家。民不與官斗,再厲害的民,除了造反,也要看官府的臉色行事。若不是有官在背后護著,他們哪敢為非作歹,橫征暴斂?!?/br>
    秦嬸緊張地道:“那少爺一定要在云州府做下去,要是少爺調(diào)走了,新來的官指不定會如何,窮人又得遭殃?!?/br>
    程子安愣了下,道:“秦嬸說得對,我爭取在云州府多留幾年,最好能做到老,做到致仕。”

    這時程箴走了過來,好奇問道:“你們說甚這般高興?”

    程子安站起身,道:“我與秦嬸說了幾句閑話。阿爹,我們?nèi)デ把冒?。?/br>
    兩人到了前衙值房,程子安將圣上來信之事說了,道:“圣上先給我了一萬兩銀子,說這筆銀,是從圣上內(nèi)庫而出,待看到成效之后,再繼續(xù)支取?!?/br>
    程箴頓了下,道:“戶部真那般窮了?”

    程子安道:“戶部肯定有庫銀,窮與不窮,端看戶部如何花費。比如像是云州府去要錢,這種情形前所未有,大家都當做是天荒夜談。阿爹,云州府的百姓死活,與丞相尚書們何干?云州府究竟是窮是富裕,與丞相尚書們又有何干?他們的俸祿,貼補,每月前去戶部足額領取,底下人的孝敬,也少不了一分一毫。子孫們恩蔭出仕,少不了最肥的缺。”

    一萬兩銀,圣上的理由聽起來無可厚非,要看到效果再繼續(xù)追加錢。

    其實可笑至極,皇子們一個月的俸祿,不算皇莊內(nèi)庫在逢年過節(jié),成親生子等的各種貼補,僅明面上的俸祿就一萬一千兩。

    除了皇子,還有后宮嬪妃,公主們,皇親國戚,有爵位的勛貴們。

    程子安想到了一個滑稽的畫面,底下一根根面黃肌瘦的豆芽菜,共同托舉起了一群穿金戴銀,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肥豬。

    程箴嘆息一聲,寬慰他道:“眼下先拿著錢,先對付過眼前再說吧。圣上也有難處,皇室宗親要花銷,還不能太寒酸,損了皇家臉面。這錢能拿出來,已經(jīng)是實屬不易了。”

    先前程子安準備做府衙債,聽到秦嬸的話后,他打消了念頭。

    云州府的底子太薄弱,到時候兌付上十有八九會出現(xiàn)困難。除非不斷發(fā)行債,以債養(yǎng)債。

    但是,程子安敢保證,只要他一離開,云州府會徹底崩盤。

    雪崩之后,倒霉的首當其中,是底下的百姓們。

    因為能拿得出來銀子購買債務的乃是富紳,富紳們一旦虧損,要從別處找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