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友分手后他去當了天師 第56節(jié)
那是一處平臺,平臺邊荒草叢生,土地上有不少車轍痕跡,踏上平臺的路并不好走,坑坑洼洼,不少凸起的石頭。 遠遠的,她就看見平臺上纏繞在植物上的經幡和白色哈達,哈達已經很臟了,看起來纏在上面的年代久遠,風吹得經幡獵獵,樂瞳見秦嘉停住了腳步,她也跟著停下,側身越過他好奇地往前看了一眼,這一眼,就看見了凸起的石頭上,放著一把菜刀。 紅把的陳舊菜刀。 一股說不出來的寒涼襲上了脊背,樂瞳聽見秦嘉開口說話。 “這是水葬臺?!彼?,“他們就葬在這片雅魯藏布江里。” …… 水葬臺。 這里居然是水葬臺。 那么這把菜刀是做什么的就不言而喻了。 他們被葬在這片江里,這個他們是誰,她也立刻就想到了。 腦海中似乎已經有了當時那個畫面。 被萬蟲噬心的遺體,由菜刀仔細分割,無數穿著民族服飾的人,將遺體分開后拋進江里。 這就是藏民的水葬。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只能睡一個人?!?/br> 今早起來秦嘉的不對勁突然就有了答案。 樂瞳心一提, 抿了抿干澀的唇,隨著他的腳步往前。 水葬臺中間都是纏著經幡和哈達的樹木,兩邊可以走的過道不算寬敞, 前面駐足的位置也并不大。 樂瞳跟著秦嘉走到最前,發(fā)現(xiàn)下面其實還有一個小平臺, 跳下去之后, 會更接近雅魯藏布江。 走近了看, 雅魯藏布江是碧綠偏多的,遠遠的地方有一座橋, 橋的那邊是荒茫的高山, 六月份也看不見太多綠色植被。 樂瞳有點難以呼吸,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遲到的高反,總之她感覺身體不太舒服。 秦嘉背對著她,沒有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她的不對勁。 他望著平臺下波光粼粼的江水給她解釋:“水葬的方式有很多種,一種是將遺體放在船上任其自然漂流, 一種是將遺體肢解后,丟進江河之中。” “他們的死法很難維持好的面容,所以用了第二種, 就在這里?!?/br> 秦嘉蹲下來,抓起一把土揚起來,陽光照耀著飄蕩的灰塵,竟有些銀沙的質感。 “所以……你從來不吃魚, 是因為這個嗎?” 樂瞳稍微恢復了一點, 但還是氣息短促。 秦嘉這時終于發(fā)現(xiàn)了,立刻轉過來問:“怎么了?缺氧嗎?” 樂瞳搖搖頭, 平復著呼吸:“已經好多了, 沒事了?!?/br> 秦嘉觀察了她一下, 確定沒事了才放棄去車上拿氧氣袋。 “是我不好?!?/br> 他走神了,沒注意到樂瞳的不對勁,這實在不應該。 秦嘉看起來很自責,樂瞳拉住他的手說:“這真的沒什么,一點小事,你又不是神仙,長著千里眼順風耳,我也不是小孩子,能自己照顧自己?!?/br> “是我?guī)銇磉@里的?!鼻丶伟欀?,眼神投注在江水中,“我必須得照顧好你?!?/br> “我真的沒事?!睒吠悬c無奈,“我能理解你現(xiàn)在的心情,所以真的沒事,這個時候暫時不用把我放在第一位。” 秦嘉卻說:“不行。對我來說,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就只剩下你了,你必須得在第一位。” 塵歸塵土歸土。 已經走了的,不會再有什么危險,還活著的就不一樣了。 他在意的人本來就不多,如今只剩下樂瞳,更得珍惜。 “回去吧。” 他作勢要回車上,但樂瞳拉住了他。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彼D開了話題,并不想這么快離開。 秦嘉有些意外,但還是回答了之前那個問題:“藏族人都不吃魚?!?/br> 樂瞳點點頭,越過他走到平臺最邊緣的地方,在秦嘉的注視下挑了塊比較平坦的地方跪了下去。 她認認真真地鞠了個躬。 這也算是別人的墳前吧? 來到人家“墳前”,自然該祭拜一下。 很奇怪,樂瞳沒有告訴秦嘉的一點是,她從剛才開始耳中就能聽到誦經的聲音,還有敲鼓的聲音。 經文的念法不是她聽過的任何語言……也不能這么說,來了拉薩之后,她好像聽到過類似的聲音,在大昭寺附近。 是藏語嗎?不知道。 樂瞳雙手合十,閉上眼睛,除了聲音,這下還可以看到畫面。 喇嘛圍繞在水葬臺邊敲鼓念經,穿著藏袍的藏民將兩具遺體一點點分割開拋下水葬臺。 她只在秦嘉敘述中聽過他養(yǎng)父母死尸的慘烈模樣,從未想過還有機會直面。 她看見了。 只一眼就能確認,這一定是當時的畫面。 兩人的臉已經沒辦法稱作是臉了,千瘡百孔,身軀也是,幾乎只剩下骨架,松松地掛著一點血rou。 就連骨頭上都還爬著叫不出名字的蟲子,蟲子仍然在啃噬他們的骨頭,骨頭上密密麻麻的黑點,都是被啃噬的痕跡。 樂瞳毛骨悚然,背后發(fā)涼,直面遺體的一部分帶著蟲子被丟進江水中。 做這件事的人戴著手套,小心翼翼不敢被蟲子碰到,如果被碰到,可能會遭受一樣的折磨。 得說還是秦嘉和他養(yǎng)父母的為人夠好,所以變成這樣也還是有人愿意為他們以藏民該有的方式送葬。 否則的話,為避免沾上不必要的麻煩,讓他們曝尸荒野、被狼群或者其他野生動物啃咬,也不是什么難以想象的事。 樂瞳肩膀被鎖住,她猛地清醒過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淚流滿面。 氣候還算溫暖,可她臉上的淚水冰涼。 “沒事了?!?/br> 秦嘉抱住輕輕拍著后背,也不問她看見了什么,樂瞳也沒想過要說。 過程不用再給他細細描述了,那未免太殘忍了一些。 她唯一想說的只是:“我覺得他們現(xiàn)在很高興?!?/br> 她皺眉解釋:“從我們再次遇見開始,我好像就有很敏銳地直覺,我現(xiàn)在直覺,他們此刻是真的得到了超度,他們很高興?!?/br> 秦嘉不是第一次回到這里看他們了,但聽樂瞳的意思,好像他們這個時候才真正得到“超度”離開。 他一言不發(fā)地抱緊了她,任風吹在他們身上,衣服隨著哈達和經幡一起飛揚。 不知過了多久,有別扭的普通話傳來:“次仁?” 樂瞳一震,有人來了,她趕緊和秦嘉分開,兩人回到最高的平臺上,看清了來人。 那人穿著陳舊的藏袍,滿面的風霜,蹙眉盯著秦嘉,確定他就是自己熟悉的人之后,露出笑容來:“真的是你?!?/br> 秦嘉握了握樂瞳的手,走上去和他說話。來人看起來得有四十歲左右,也可能沒有,只是整日風吹日曬,在高原上顯得易老了一些。 后面他們的對話樂瞳聽不懂,說的都是藏語,這個時候她也意識到,在水葬臺上閉眼時看到的喇嘛,說的的確是藏語。 秦嘉和那個男人說話的時間不算長,大約十幾分鐘,樂瞳一直在旁邊安安靜靜一個人待著。 快要結束的時候,男人忽然看向了樂瞳,笑著撞了一下秦嘉的肩膀,秦嘉也跟著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再見!” 男人用別扭的普通話和樂瞳告別,樂瞳趕緊揮揮手:“再見?!?/br> 男人笑著走了,秦嘉回到樂瞳身邊,拉住她的手說:“我們也走吧?!?/br> 這次樂瞳沒反對,任由他牽著回到車上。 在副駕駛上坐好,系上安全帶,車子發(fā)動起來,樂瞳打開副駕駛的窗戶,再次望向那個水葬臺。 哈達飄揚,在那之后,她似乎還能看見什么影子,就像是在和他們告別一樣。 秦嘉也在后視鏡里看著那里,他沒吭聲,也沒特地說什么道別的話。 要說再見嗎?如果還真的有機會再見的話,再來補上這個道別吧。 離開達嘎,會路過一個簡易的收費站,收費站頂端掛著紅色的標語,熱烈祝賀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在簡體字下面還有藏文的翻譯。 過了收費站又行駛了一段路程,越走周邊越荒涼,在傍晚時分,他們到達了崗巴拉山山腳下。 在這里會有一個連續(xù)上坡,海拔三千六,樂瞳開始不舒服了,眼睛疼頭疼,在副駕駛努力吸氧。 “我們今天在這里休息?!?/br> 秦嘉想要停車,讓樂瞳適應一下海拔,這里還沒真的到山口,只有三千六她都這樣了,真到了山口,海拔至少五千,她只會更難受。 但樂瞳說:“沒事,繼續(xù),我們沒多少時間,吸了氧就感覺好多了?!?/br> 她以前覺得自己身體真的一般,現(xiàn)在又覺得很強。 餓了三天之后出院,還能在海拔變高的地方很快適應下來。 吸氧吸了一會,頭疼眼睛疼的癥狀就平穩(wěn)不少,她舒了口氣,指著前面道:“繼續(xù),至少翻過這座山再休息?!?/br> 秦嘉還要說什么,但樂瞳堅持:“我不是逞強的人,不行我會出聲的,放心吧?!?/br> 話說到這個地步,再拒絕她,她一定會很生氣,秦嘉只能照做。 事實也如樂瞳所說,雖然過程有點辛苦,但她還是挺過來了,一路翻越崗巴拉山,她雖然時不時就得吸氧,但問題確實不大,到了海拔五千米的山口,看著茫茫河谷和泛著淡淡綠色的高原,樂瞳覺得自己升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