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變 第105節(jié)
小小一盞燈卻照亮了海面,驅(qū)散滿天烏云,一聲洪亮的船笛吹響,老舊掉漆的繆斯號游輪從船尾開始煥然一新,一道新舊分界從船尾向船頭推進,慢慢重現(xiàn)著當年豪華絢麗的裝修。 幽寂的游輪變得燈火通明,游客們趴在護欄邊,高興地揮舞著手帕,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所有憂愁,只是經(jīng)歷了一次歡快的旅行,此時終于迎來返航。 游客們?nèi)逡蝗?,說說笑笑地拖著行李箱接連走下游輪,離開游輪后,身體變得虛幻,然后徹底化為虛無,從地面上消散,困囿多年的靈魂得以歸鄉(xiāng),融入故鄉(xiāng)的風中。 王老頭最后一個從船上走下來,佝僂著腰,一步一步扶著欄桿挪。 與其他消散的乘客不一樣,碼頭竟有人來接他。 是個很怪的家伙,身上披著黑色的兜帽罩袍,扛著一把長柄鐮刀,打扮得像死神一樣。死神跨在自己的小三輪上,等王老頭坐上后斗,跟他寒暄了幾句,然后蹬著小三輪,嘎吱嘎吱地帶老爺子走了。 三輪車后斗上噴著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袁哥小賣部。 郁岸瞪大眼睛,指著老頭遠去的背影:“哎,我想起來了,那老頭,是不是每周四過來賣我便宜貨的那個,午夜商人。他每次都化著大紅臉蛋死人妝,我沒認出來?!?/br> 震驚之余,他聽見一聲輕笑。 嶄新的甲板護欄邊,昭然倚在那兒,將半長粉發(fā)掖到耳后,郁岸還奇怪怎么一會兒工夫昭然就從甲板爬到護欄邊了,那個昭然卻說:“好久不見?!?/br> 在他身邊,小岸乖乖蹲在地上玩,揪著方信尸體的領(lǐng)口,認認真真地在給他喂餃子吃。 郁岸一驚,背后靠到了昭然胸前。昭然從身后伸出一只手,攬在郁岸腰間,看向四年前自己的目光稍帶敵意,俯身在郁岸耳邊輕聲問:“從剛開始我就想問你,你的呼吸里為什么帶有他的味道?比我更年輕強盛的氣味。” 第118章 遲來的回應(yīng) 郁岸稍微慌了一下,被四年前的昭然強吻的事情四年后的昭然自己不知道嗎,還是故意的,這事得從幻室初始位置開始捋,大腦cpu冒煙了。 年輕的昭然倚在欄桿旁,聽未來的自己這么問,得意地露出尖牙,伸出血紅舌尖挑釁:“不如兩個都給我照顧,我比你強得多?!?/br> “至少我不會被幾個人類商人算計到被迫化繭?!闭讶徊痪o不慢從背后攬住郁岸的腰,抬起薄薄的眼皮,“你還嫩著?!?/br> 蹲在地上喂方信吃餃子的小岸自言自語插了一句:“可是他也親我了。他還牽我手呢。” 昭然:“?!?/br> “嗯?”郁岸扭頭質(zhì)問他。 小昭然一聽火了,跳起來蹲坐到游輪護欄上:“?。磕阕约簺]有嗎?你憑什么親我的?!?/br> 昭然哼笑:“兩個都是我的,我親怎么了?”他低下頭,鼻尖輕碰郁岸的發(fā)頂,“這個是你的嗎?你根本沒見過他吧。都是我養(yǎng)大的。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懂嗎?!?/br> 小昭然被一串人類語言繞懵,惱羞成怒低吼了一聲,朝昭然撲過來,他的顏色更加鮮艷,氣勢威壓也更加強盛,但當他召喚出鬼手向上抓捕昭然時,昭然早就預(yù)判了他的落點,腳下時鐘失常指針逆轉(zhuǎn),抱起郁岸瞬間退回了五秒前站的位置上。 小然抓了個空,才知道被昭然輕易耍了,懊惱地往欄桿上一靠:“哼,老jian巨猾?!?/br> “學(xué)著點?!闭讶稽c了支煙,“這里不是我們的世界,有更智慧的生物支配著財富和科技,想要活下來,光靠暴力是行不通的。” “不用你說。這次吃的虧夠大了?!毙∪惠p聲嘟囔,手一撐欄桿坐了上去,“管好你自己吧,老弱病殘?!?/br> 他握著欄桿的左手,從小臂中央出現(xiàn)一圈金線,手一動便直接從金線處斷開,一層手形外殼像脫手套似的從左手上脫落下來。 半截完整的左手掛在欄桿上,小臂斷截面向外冒著黑霧。它富有生命,自動跳到地上,張望了一下四周,然后有禮貌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那小手一臉聰明相,郁岸認得出來:“是靠譜啊。原來小手是這么產(chǎn)生的?!?/br> 經(jīng)過一番戰(zhàn)斗變得臟兮兮的離譜扶著小然的腳,探出半根手指打量靠譜,確認是自己人,開心地用力抱住好兄弟。 繆斯號游輪汽笛鳴響,船錨升起,短暫停泊的幽靈船送游客魂歸故里,這時又要出港起航了。 離別之際,小岸跑到郁岸面前,默默掏出一兜子?xùn)|西,塞到郁岸手里。 一共三枚核,一枚過去的職業(yè)核-魔術(shù)師,已經(jīng)變得灰敗,和用完的廢核差不多,一枚是未來的職業(yè)核-魔術(shù)師,這一枚還完好無損。最后一枚是個二級銀核,表面紋路是一只黑色的蝙蝠。 怪態(tài)核-鬼魅蝙蝠?這不是車幫南區(qū)老大喬威的核嗎。前兩天領(lǐng)人在購物十字街追殺郁岸和匿蘭,害得郁岸被迫在鬧市區(qū)開槍,才救匿蘭一命。 “這是……?” “送你的?!毙“兑琅f孤僻寡言,“有一隊倒霉蛋跟著你一起上了船,領(lǐng)頭的一看見我就叫人開槍動手,被我反殺了。莫名其妙。” “謝……那個謝……”郁岸伸手接下來,小岸沒等他結(jié)巴擠出道謝的話,轉(zhuǎn)頭一溜煙跑掉了,跑到最高處的甲板上,扶著欄桿踮腳眺望一望無際的海面,被冷風吹起額前的頭發(fā)。 “我們環(huán)游世界去了。”小昭然不再跟未來的自己爭辯,頂著海風幾步躍到甲板高處,用衣襟把小岸裹在胸前,低頭訓(xùn)他,“你燒退了沒有呀,就吹冷風,等會兒去吃藥?!?/br> 豪華游輪燃起空幻的鬼火,虛幻的幽靈船向海港外駛?cè)?,海面上灑下一陣濃霧,華麗的游輪載著新的結(jié)局漂洋遠行。 碼頭的燈塔火光熄滅,三號碼頭又恢復(fù)了寂靜無人的廢棄狀態(tài),仿佛從未有船只在此處停泊,只剩郁岸手中燒到一半的白色蠟燭“引路人之燈”,證明他和匿蘭在這里洞悉并放逐超級幻室,完成了一次偉大的壯舉。 * 回到家,郁岸累得癱在床上動不了,昭然沒辦法,給他剝掉臟衣服,強行把人抱到浴室里涮干凈。 郁岸一點兒都不反抗,乖得反常,昭然坐在對面給他抓洗頭發(fā),他就看著昭然身上的舊疤出神。 “一、”郁岸用指尖輕輕描摹那兩處舊疤,和他左側(cè)腹上還沒完全愈合的傷,“二、三?!?/br> “為什么有三道疤?”郁岸低頭靠在昭然胸前,淋浴器噴灑的水柱沿著他發(fā)梢流到臉上,“你有幾枚核……” “我、” “有幾枚核可以浪費在我身上……”郁岸抱住他的腰,臉頰緊貼胸膛,“我已經(jīng)沒機會再失敗了,對嗎?!?/br> “五枚?!边@一次昭然回答得很干脆,甚至有些驕傲地托起郁岸的下巴,“五枚三級佛像金核,極地冰海日御家族最強的畸體日御羲和就是我?!?/br> 郁岸低落地垂著眼皮,好像越發(fā)渺小了,搓了搓手,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壓在心里。 “大哥雖然嘴上讓我隨便找個人類高手契定,可我們都知道,根本沒有人能契定我,無論人類帶上什么武器都不足以擊敗繭里的我。你也許覺得我在炫耀,但這種情況在我們畸體身上就相當于不治之癥,成年暴斃就是我注定的結(jié)局,大哥到現(xiàn)在都不愿意接受,家人們也很怕我羽化死掉,因為我一死,整個家族都會陷入動蕩。” “所以他們對我找一個小朋友契定很不滿?!闭讶荒ǖ羲樕系乃郏翱墒撬麄兌疾欢?,誰想契定我,不死個幾回根本不可能找到頭緒,一次次體驗輪回的死亡會把人類折磨崩潰,萬一他半途而廢,豈不是把我坑了?!?/br> “但你真的不一樣?!?/br> “哪兒不一樣了?!庇舭队昧δ税蜒劬?。 “看你玩游戲看出來的,再難的游戲也必須通關(guān),在一個boss那里卡住,能廢寢忘食反復(fù)打一百遍,非得贏不可?!?/br> “……” “真的,上學(xué)的時候做題也是,一道難題琢磨一個月。你腦子里好像沒有‘放棄’這兩個字,特別固執(zhí)?!闭讶惠p聲哼笑,“我不需要強大的人類,反正都不會比我強。我需要的是我選的那個人永遠不會放棄我?!?/br> 郁岸點點頭,沖完澡,穿著一條小褲衩跑了出去。 他把過去的職業(yè)核-魔術(shù)師廢核彈進電視櫥底下的投幣口里,一陣機關(guān)咔拉響,一根卷成煙卷的日記紙頁彈了出來。 有廢核就迫不及待去換日記看,已經(jīng)成了郁岸的習(xí)慣,盡管小岸的記憶已經(jīng)全部找回,過去時光中的少年身影與現(xiàn)在重合在一起。 這張日記很潦草,寫于上船之前,甚至來不及寫上日期。 “到邀請函上約定起航的日子了,他走出家門,對我說,這是家族的使命,讓我不要跟著,在家里乖乖等他回來。我假裝答應(yīng),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從七歲遇見他那一天開始,他已經(jīng)陪了我十一年,可我依舊覺得,快樂多么短暫,像蒲公英種子被吹走的瞬間?!?/br> 他對著日記沉吟良久,不知什么時候,昭然已經(jīng)站在身后了,用浴袍衣襟把他裹在身前,目光落在手中日記潦草的文字上。 郁岸立刻收起日記,可身上光溜溜的只有一條小褲衩,沒地方藏。 “我很愛小岸?!闭讶蛔齑劫N在郁岸耳骨邊,“以前羞于說出口,現(xiàn)在給你補一個正面回應(yīng),晚嗎?!?/br> -------------------- 繆斯號幽靈夢境副本結(jié)束啦 # 第五卷 奇幻新世界 第119章 家鄉(xiāng)口味 “這張日記我沒看過。”見他把紙業(yè)藏起來,昭然有點好奇。 “哪張你都不應(yīng)該看,偷看別人日記很不禮貌?!庇舭秾φ讶坏囊呀?jīng)不再是數(shù)日前的見色起意一見鐘情,想起曾經(jīng)相伴的細節(jié),在這個家各個角落里做過不少沒羞沒臊的事,嘴上雖然強硬,其實臉已經(jīng)騰起一股熱意。 “真的?”昭然把他轉(zhuǎn)過來面向自己,抱到沙發(fā)背上坐著,“是真的反感,還是又在捉弄我玩?” “沒捉弄你?!庇舭吨е嵛幔菜悴簧戏锤?,畢竟自己早知道他會看,才故意為他寫的,是偽裝成日記的情書。 “那我給你道歉,我以后不偷看了。”昭然彎下腰,雙手撐在郁岸兩側(cè)的沙發(fā)靠背上,“可是你以后要多和我說話,我想你找我聊天?!?/br> “好?!庇舭侗У剿鳖i上。找回少年時期的記憶之后,只要昭然一靠近,心里就怦怦跳。因為小岸實在太喜歡這只怪物了,又不善言辭,從不敢開口表露心跡,把少年時代許多迷戀藏在心里。 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郁岸歪著頭,眨一下黑溜溜的眼睛問:“做不做?” 被小小的人類歪頭邀寵,這誰頂?shù)米?,昭然埋進他頸窩里慢慢吸氣,尖牙在肩膀皮rou上留下劃痕,再沿著脖頸去吻他的嘴,用怪物最喜歡的野蠻方式深吻,有力的雙手輕松將他抱起來,一路慢慢走進臥室里。 郁岸貼著他問:“你為什么變成骷髏手球了,一直沒恢復(fù)嗎?” “時鐘失常用在復(fù)原拼合你的尸體上,我的能力一次只能選中一個目標,那時候體力不夠,無法再復(fù)原自己了。” “嗯。”郁岸跪坐到床上,雙手扶在他腰間,吻他腹側(cè)的傷,舌尖細細舔縫合線邊緣脆弱的皮rou,沿著人魚線向下吻去。 昭然俯視著下方,呼吸急促。 不光只有郁岸的心態(tài)在變化,昭然也在幻室的結(jié)局中找到了一個安心的答案——郁岸離不開他,被殘忍外形震懾也好,被狂暴實力恫嚇也好,郁岸對自己的依賴性要比想象中還嚴重。 他一把提起郁岸肩膀,怪物的享樂辦法多得是,享用一只小人類讓他十分小心,又無比開心,只不過需要細致把握著凌虐和疼愛之間的度,不能像幼時把玩最喜歡的小黑石頭一樣下手那么重。 “你身上不可以帶著其他怪物的氣味,有沒有和他做更過分的事?我要把它清除干凈?!?/br> “四年前的你不算你嗎?你別故意找茬搞我……小然好哇,幼稚張揚多可愛,長得就一副腰很好的樣子……唔……” 在最后一刻,他握住了郁岸的脖子,沒有手套的阻隔,柔潤指節(jié)壓住郁岸呼吸的通道,讓他痛苦不堪,卻更能深刻地體會到昭然給予到他深處的“懲罰”。 過了好久,郁岸才停止顫抖,趴在昭然胸前喘氣。 昭然摩挲他的后背,脊背上出了一層薄汗,黏到昭然掌心上,被皮膚吸收進去。 被撫摸著太舒服,郁岸瞇起眼睛趴著,眼皮打架。 他撥弄撥弄昭然胸前的銀色細鏈,舔一下,再吸一吸,把末端玩得鮮紅起來。 昭然輕輕拎起他后頸:“你怎么還有力氣搗亂呢?!?/br> “好看,我的?!?/br> 窗外開始下雪了,鵝毛雪塊被風吹到玻璃上,發(fā)出密集輕微的小聲響,在窗欞上積攢一層雪,在流浪街頭的小動物們難熬的雪夜,郁岸卻有暖烘烘的胸膛可以睡,怪物也有小人可以抱,實在值得慶幸。 “乖乖,你有沒有想過結(jié)婚啊?!?/br> “嗯……七歲想過。長大就沒想了?!庇舭独У谜f話都含糊。 “上學(xué)期間也沒有喜歡過其他同類?” “沒有,不喜歡人,我怪性戀,手好看會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