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懷念的 第31節(jié)
一接通,沈令儀就聽見周光彥壓著嗓子問:“怎么又哭?” “我好疼……” “哪里疼?是不是肚子?快去醫(yī)院,頭三個月要注意養(yǎng)胎,別——” 沈令儀吸吸鼻子,打斷道:“周光彥,我把孩子打掉了?!?/br> 他愣住,像是沒聽清:“什么?” 沈令儀又說一遍:“我把孩子打掉了。” 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淚從臉頰劃過。 “我說會把孩子生下來,交給周家,然后我們一拍兩散——這話是騙你的,因為你mama讓我先把你穩(wěn)住。我已經(jīng)……已經(jīng)把孩子打掉了。” 她顫著聲說完,等著聽他什么反應(yīng)。 那邊沒有反應(yīng)。 只有沉默,和漸漸變得粗重的呼吸。 “孩子沒了,以后我們不用再聯(lián)系了?!彼f。 周光彥還是不作聲。 沈令儀很想掛斷,可不知道為什么,心里隱隱期待著聽他說一句話。 說什么都好,只要別沉默。 然而他怎么都不開口。 半晌,沈令儀僵持得累了,等不到他的回應(yīng),那就不等了。 “就這樣吧,再見?!?/br> 她掛斷電話,握著手機,那邊沒再打過來。 連條短信也沒發(fā)。 沈令儀將手機塞進枕頭下,抬手抹淚,怎么也抹不干凈,越抹越多,她不再抹了,雙手捧著臉,失聲痛哭起來。 “沈小姐?”病房外,周聞笙聽到哭聲,敲了敲門,見她不回應(yīng),仍在哭,直接推門而進。 周聞笙是在清早六點接到林然電話的。他是家里信得過也靠得住的保鏢之一。 她不知道林然為什么會用陌生號碼打過來,林然也沒有解釋太多,只說自己和沈令儀現(xiàn)在很危險,有人要害沈令儀,他把沈令儀救了出來,自己受了傷,沈令儀也被車撞了。 周聞笙顧不得上班,跟醫(yī)院請了假,坐最早那班飛機飛往海城,按照林然給的地址來到這家醫(yī)院。 見面后發(fā)現(xiàn)林然瘸著腿,拄著拐,穿著病服,左腿傷口已經(jīng)包扎好。 醫(yī)生原本不讓林然下地的,他傷口雖然不算太深,可畢竟流了這么多血,血好不容易止住,一走動傷口又得裂開。 林然性子犟,醫(yī)生好說歹說他也不聽,非要去看沈令儀。 沈令儀出事,他是從護士口中知道的。 兩個護士在病房里交班時輕聲聊了幾句,說醫(yī)院外面,一輛出租車撞了個孕婦。林然心里升起不祥的預(yù)感,又覺得沒那么巧,很可能不是沈令儀。 然而轉(zhuǎn)念一想,沈令儀這么倒霉,命都被人惦記著,被車撞這種事,發(fā)生在她身上好像并不奇怪。 今晚的驚險經(jīng)歷甚至讓林然覺得,如果被撞的孕婦真的是沈令儀,那這個司機很可疑,說不定是幕后黑手安排的人。 林然越想心里越不踏實,拄著拐下地,去護士臺打聽,謊稱自己女朋友懷著孕,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受傷孕婦,護士沒起疑心,問了同事,得知病房號后告訴他,他拖著病腿,顧不上疼趕緊過去。 到了病房一看,果然是沈令儀。 她閉著眼,慘白一張臉,唇上沒有血色,像一朵失去生機的花,被暴風(fēng)雨狠狠捶打后,奄奄一息飄落在地。 不知道為什么,在這一刻,林然很想摸摸她。 醫(yī)生讓他出去,他說這是他女朋友。 醫(yī)生詫異地上下打量他,目光變得同情。 同情這兩個倒霉蛋。 醫(yī)生告訴林然,他女朋友命大,司機在最后關(guān)頭緊急剎車,雖然還是撞上了,可要是沒來得及剎車,現(xiàn)在說不定就是一尸兩命。 林然聽明白了,孩子沒命了,沈令儀撿回一條命。 “她沒事就好?!绷秩坏皖^,看見自己受傷的腿,猛地抬頭,叫住醫(yī)生,“她身上其他地方有沒有——” “應(yīng)該沒什么大礙,車子剎車后向前滑行時撞到的,她本來身體狀態(tài)就很差,就算沒被撞,不小心在樓梯上崴個腳,這孩子估計都保不住?!贬t(yī)生知道他想問什么。 周聞笙趕來后,林然把這些話也一并告訴她。 周聞笙聽得提心吊膽,立馬去看沈令儀,林然要跟著去,被她制止了。 “你安心養(yǎng)傷,剩下的交給我?!敝苈勼险f道。 她能來,林然就放心了,這會兒傷口確實疼得厲害,他躺回床上,看著周聞笙背影,忽然叫住她。 “周小姐,你會報警嗎?” 周聞笙愣了愣,沉默片刻,淡淡說道:“不會。” 林然心里琢磨,她估計以為沈令儀被害,是她母親方瑾一手策劃的。 真要報了警,查不出什么線索還好,一旦查出來,方瑾可就遭殃了。 林然沒有百分之百的證據(jù)確定這事的幕后黑手是程予希,而不是方瑾,作為周家一直以來最信任的保鏢,他不能摻和過多。 周聞笙在病床前守了幾個小時,沈令儀才醒過來。 她睜開眼睛,看著陌生的病房,一臉茫然,轉(zhuǎn)過頭又看見周聞笙,更是困惑不已。 “我怎么……”她嗓音啞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見她醒了,周聞笙趕緊起身,輕輕按住她肩膀,溫柔說道:“你別動,好好躺著?!?/br> 麻藥勁已過,沈令儀感受到身體傳來的疼痛,閉了閉眼,無力地問:“我怎么在這?” 周聞笙望著她,好半天不說話。 沈令儀忽然想起什么,抓住周聞笙的手,驚慌失措:“孩子……孩子是不是——” “你先別激動,平靜一下好嗎?我慢慢跟你說。” 周聞笙紅了眼眶,握住她冰冷的手,將自己從林然口中聽來的話,一一告訴她。 “醫(yī)生還說,其實那輛車最后的撞擊力度并不大,你暈倒,主要是精神太緊張,身體也極度疲憊造成的。沈小姐,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難過,可你一定聽過一句話——‘大難不死,必有后?!氵€活著,沒有缺胳膊少腿,這是值得慶幸的事?!?/br> 周聞笙很溫柔,待她就像親meimei一樣,沈令儀不是不是感動,可這些真切的安慰,沒能把她從巨大的悲傷之中拯救出來。 她不明白,這個孩子自己原本就不想要,為什么真正失去以后,心卻這么痛這么痛。 像是挨了千刀受了萬剮,呼吸間拉扯出密密麻麻的劇痛,每一秒都像在被凌遲。 她難過得想死。 很久以后,沈令儀還是沒緩過來。 她躺在病床上,睜眼望著天花板。 眼眶已經(jīng)哭得紅腫,目光空洞而麻木。 她覺得自己現(xiàn)在就是個破碎的布娃娃,可憐巴巴,一無是處。 她很想爸爸mama和jiejie,很想躲在他們懷里撒撒嬌,哭一哭。 可是短短一夜之間,似乎連活著都是件很困難的事。 她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這破命,賤成這樣,為什么還會被人如此惦記? 周光彥不會娶她,他從來都只是把她當(dāng)做私人附屬品。她想,他不肯放手,不是因為愛,是因為極端的占有欲。 正是這份占有欲,讓程予希對她起了殺意。 她陷入迷茫,不知道自己是該報警,還是默不作聲躲起來。 她抓著周聞笙的手,哭著說自己想報警,想找回公道。 周聞笙沉默許久,長嘆一聲,目光變得復(fù)雜起來。 “沈小姐,你斗不過她的?!?/br> 周聞笙以為,害沈令儀的罪魁禍?zhǔn)?,是自己母親。 而沈令儀以為,周聞笙口中的“她”,是程予希。 “可我——”沈令儀眼淚奪眶而出,喉嚨堵得說不出話,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可我咽不下這口氣……” 周聞笙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心里也很不好受。 “我昨天怎么勸你來著?我們這種家庭,表面光鮮,背地里,太多腌臜事了。沈小姐,既然她敢對你下手,說明已經(jīng)策劃得很周密,只是沒想到林然竟會舍身救你。如果昨晚林然沒有出手相救,你還能活著躺在這兒嗎?你再想想,如果跟她繼續(xù)斗,下一次,還會有林然這樣的人救你嗎?林然受了傷,自顧不暇,以后誰來保護你?” 這番話,如同警鐘,讓沈令儀心生退卻。 自己的確沒有資本和程予希斗,沈令儀想。 周聞笙陪了她許久。入夜后,她閉上眼,怎么也睡不著。 一個念頭忽然闖進腦海。 孩子已經(jīng)沒了,不如趁這個機會,最后騙周光彥一次,讓他徹底死心。 讓他明白,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哪怕只是想占有,她也是不值得被占有的。 她欺騙他,玩弄他,折辱他。 他要她恨她,恨毒了她,恨不得這輩子再也不想見到她。 “我想給周光彥打個電話?!鄙蛄顑x收回望向天花板的目光,含著淚對周聞笙說。 周聞笙沒拒絕,也沒問為什么,默默掏出手機遞給她。 “不能用你的電話,別讓他知道我們在一塊兒,也別讓他知道昨晚發(fā)生在我身上的事?!鄙蛄顑x說。 周聞笙忽然明白過來她要做什么。 “真的要這么說嗎?”周聞笙有些擔(dān)心。 周光彥瘋子一個,要是聽了那些話,不知道得瘋成什么樣。 沈令儀沒解釋什么,只是讓她替自己去借一部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