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懷念的 第107節(jié)
沈令儀沉默不語。 吳玥玥也陷入沉默,將湯面端出去,轉(zhuǎn)身去臥室叫丈夫。 “張進睡懶覺呢,咱們先吃,不管他。”吳玥玥拉開椅子,看著坐在對面的沈令儀,一邊拿起筷子夾面,一邊以一種輕松的語氣問道,“你覺得你倆還有可能嗎?” 沈令儀搖頭,夾起一筷子面,吹了吹,吃完一口,輕聲回答:“早就過去了。他現(xiàn)在身體越來越好,我也在這兒活得挺開心,以后很少再有交集,慢慢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了?!?/br> 她頓了頓,臉上綻開笑容:“本來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吳玥玥點頭,也笑起來:“你能看得開放得下就好。有些人就是有緣無分,做朋友比當伴侶更合適。去年張進跟他視頻,我瞧著他狀態(tài)可不好了,也以為得惡化,沒想到今年變化這么大。命能保住比什么都強,他應該也看開了?!?/br> “是?!鄙蛄顑x低頭,大口大口吃面。 熱氣升騰,撲到臉上暖暖的,把眼眶都烘熱了。 吃完早餐沈令儀要去洗完,被吳玥玥攔下,攆她回房間休息。 “趕緊補個覺去,瞧你這黑眼圈重得。”吳玥玥將她推出廚房。 她有些不好意思,又拗不過吳玥玥,只得回去休息。 拉嚴實窗簾,躺在床上,閉上沉重的眼皮,良久,沈令儀還是無法入睡。 樓下院子里傳來一聲驚呼,是小貝的聲音。 他嚷嚷著,讓大家出來看雪人。 隨即其他三位家庭成員去到院子。 估計是看到圍巾上夾的那張便簽紙,京京大笑著說周叔叔太可愛了。 后面大家說些什么,沈令儀聽不太清,也沒心力去聽。 興許是昨天半夜跑下去著涼了,又徹夜未眠,她身體越發(fā)不舒服,蜷縮在被子里,一陣一陣發(fā)冷,頭也暈乎乎的,眼皮死沉,卻怎么都睡不著。 應該是病了,她虛軟地抬起胳膊,手背貼在自己腦門,感覺不出燙不燙,只好給吳玥玥打電話,麻煩她拿一直體溫計來。 很快,吳玥玥帶著體溫計上樓,量完發(fā)現(xiàn)是高燒,趕緊給沈令儀找退燒藥。 “怎么燒得這么厲害呢?也沒著涼呀……”吳玥玥想著,昨天下午到現(xiàn)在,她一直在屋里待著,屋里暖氣很足,怎么都不會涼到。 沈令儀沒說自己半夜出去過,在院子里還待了挺久。 吳玥玥自責起來:“是不是昨天中午去接你,出來時著涼了?哎,我也真是,你都說不舒服不想出門,我還應拉著你。對不起啊令儀,我——” “不是你的錯,我……”沈令儀虛弱地搖了搖頭,不愿再說下去。 吳玥玥仍是自責,把藥和溫水遞給她,愧疚道:“吃了藥趕緊睡一覺,睡眠能幫助身體自愈,千萬要好好休息。” 沈令儀就著溫水把藥吃下去,又喝了大半杯水,躺下后,吳玥玥替她蓋好被子,離開房間,輕輕關(guān)上門。 藥效發(fā)揮作用,沈令儀終于來了困意,打完一個哈欠沉沉睡去。 · 跨年夜,寒冷擋不住人們湊熱鬧的心,繽紛絢爛的煙火表演,喧囂吵嚷的新年倒計時——這些都與周光彥無關(guān)。 他靜靜待在酒店里,對著筆記本屏幕,工作到眼皮發(fā)酸才停下來休息。 這一年就這樣過去了,他躺在床上,心里想。 張進白天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他都沒接,只當沒看到。 后來張進又發(fā)消息問他確定不過來跨年嗎,隔了很久他才回復說太忙了沒時間。 直到睡覺前,周光彥才再次拿起手機,看見張進最后那條消息。 【沈令儀發(fā)燒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應該是著涼了,抱歉沒有替你照顧好她。】 周光彥想了想,興許她半夜下來看雪人也說不定,搞不好就是那會兒著涼的。 他回道:【新年快樂。麻煩監(jiān)督她吃藥,辛苦你們了。】 張進好半天才回:【你也快樂。跟哥說實話,你是不是還放不下?】 周光彥避而不答:【晚安?!?/br> 他不知道自己這算放下還是沒放下,但很清楚,其實心里一直都有她。 過了會兒張進也回他一個【晚安】,兩人誰也沒再說話。 酒店的床很軟,被子輕薄而舒適,周光彥卻輾轉(zhuǎn)反側(cè)無法入睡。 他很想問問沈令儀,難不難受,吃完藥好些了么,又覺得這都是廢話,自己這兩句不值錢的關(guān)心,還比不上藥有作用。 迷迷糊糊不知幾點才睡去。 周光彥做了一個夢。 夢里自己變成雪人,一動不動佇立在張進家院子里。 半夜,他看見沈令儀朝自己走來,彎腰讀便箋紙上的字,又愣愣看著自己,發(fā)了好一會兒呆才離開。 白天他再沒看見她下來,那屋的窗簾也拉得嚴嚴實實的,不像晚上那樣開著——晚上他還能隔著窗戶眺望。 后來不知怎么,她一直沒來院子里。 太陽高高掛在頭頂,氣溫升高,他感覺自己一點點在融化,心里那個急呀,只想快點見到她。 可她總是不來。 他又急又難過,看著腳下越來越多的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流的淚。 再后來他就化了。 化成一灘水。 圍巾早已被張進收回去,院子里只剩一灘水,兩顆黑黑的巧克力豆,還有一根蔫了吧唧的胡蘿卜。 他終于等到了沈令儀。 看見她蹲在自己這灘水前,一眨眼,淚珠滴落,融進自己這灘水里。 淚珠一串接一串地滴,像是噼里啪啦下起了一場雨。 醒來后,周光彥完全忘了這場夢。 但夢里那焦灼和悲傷的情緒,蔓延到現(xiàn)實,以至于清醒很久以后,他仍被不知所由的負面情緒籠罩,心情極度壓抑。 天晴雪停,他站在窗前,俯瞰樓下,不知怎么紓解內(nèi)心的壓抑與郁悶,最后實在難受,決定出門走走。 走得有些累了,周光彥才進到一家咖啡廳歇腳,給張進發(fā)消息,問他沈令儀怎么樣了。 張進說沈令儀醒了喝點水,又接著睡,醒醒睡睡幾個來回,燒倒是退了,可就是吃不下東西。 周光彥剛好一些的心情,又跌落谷底。 他和酒店老板是朋友,這家酒店既供應西餐也供應中餐,中餐廚師長是業(yè)內(nèi)名氣極高的中餐大師。 周光彥給酒店老板打電話,托他請中餐廚師長做幾樣感冒病人可吃的食物,再派人送去張進那邊。 老板跟周光彥關(guān)系好,這個小忙自然愿意幫,立馬電話安排。 三小時后,張進打來電話,調(diào)侃他說酒店的病人餐送到了。 他讓張進別告訴沈令儀這事兒,她要是問這些吃的哪來的,就說是玥玥做的。 張進笑著打趣,說玥玥可做不出酒店餐。 周光彥沒心情跟他貧,再三吩咐這事兒不許說出去。 又過了一個小時,周光彥接到張進電話,說沈令儀醒了,那酒店中餐大廚做的粥和小菜,端過去沈令儀聞了聞味兒就開始吃,最后吃得精光。 還有些其他菜品和甜點,吳玥玥怕她一次吃太多不好消化,留著下頓給她吃。 “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倆真要是能結(jié)婚,你指定比我還舔,晚期妻奴無可救藥!”張進電話里說。 周光彥輕笑一聲,道了句謝就掛了。 · 感冒讓沈令儀錯過了跟大家一起慶??缒甑臍g樂時光。 她斷斷續(xù)續(xù)睡了將近一天一夜,醒來后倒是不燒了,可頭暈得厲害,身體也乏力,半點胃口都沒有,只靠喝點溫水補充能量。 吳玥玥急得想送她去醫(yī)院,她不肯,搖搖頭縮回被子里,說再睡會兒應該就好了。 可越睡越軟綿,越睡越迷糊,仍是沒有任何食欲。 又睡一覺醒來,吳玥玥端著餐盤進房間。 餐盤上有瘦rou粥和清淡小菜,看著是極普通的吃食,可顏色卻漂亮,散發(fā)出來的香氣更是惹人垂涎。 食欲被激發(fā)出來,沈令儀嘗一口瘦rou粥和小菜,饞蟲都被勾出了,三下五除二將將碗碟里的食物吃得精光,崇拜地看著吳玥玥:“你可太厲害了,都是怎么做的呀?等我好了就教教我吧?!?/br> 吳玥玥實在不好意思接受這份夸獎,主要是廚藝這種事兒,自己什么水平,相處起來可是瞞不住的。 她也不能說這是周光彥特意托酒店大廚所做,只得撒了個謊:“張進在外面買的?!?/br> 沈令儀心里惦念這個味兒,追問道:“哪家中餐廳呀?回頭咱們再去吃。” 吳玥玥左右看了看,慌了片刻,含糊說道:“你先好好養(yǎng)病,等身體恢復了再說?!?/br> 沈令儀進食后精神好多了,笑笑說:“只是場小感冒,什么養(yǎng)病呀,哪有那么夸張?!?/br> “怎么不夸張?都把我給嚇壞了!成天癱在床上,只能喝水,半點東西也吃不下,我還以為得了什么大??!哎,也怪我和張進廚藝差,做出來的東西讓病人沒食欲,比不得人家大酒店——” 吳玥玥驀地頓住,趕緊剎車閉嘴。 沈令儀聽到一半,見她這個樣子,不禁問道:“什么大酒店?” 吳玥玥腦子轉(zhuǎn)了個彎:“就你吃的那些,是張進在一家酒店的中餐廳買的,就什么名兒我忘了,總之是個大酒店,回頭我問問看。” 沈令儀沒多想,點點頭,被吳玥玥按回床上躺下。 “吃飽了再睡會兒,估計等你下次醒來,差不多就好了?!?/br> 吳玥玥端著餐盤離開,替她把門關(guān)上。 之前睡了太久,這會兒沈令儀沒了睡意,起身走到窗前,望著樓下的雪人發(fā)呆。 雪已經(jīng)停了,氣溫仍是零下,雪人獨自站在院子中央,好像正與她對望。 · 一月二號,天氣好轉(zhuǎn),航班開始正常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