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季 第105節(jié)
“那……”君筱著急道,“就是,他都結婚了,你們這輩子都不可能了,你也沒想過這事,那你為什么還要因為這份愛而孑然一身一輩子呢?不試著去主動喜歡別人,重新開始生活呢?” “談戀愛與結婚的前提都需要我喜歡,而我找不到更好的人了?!?/br> “那他為什么能結婚?他沒有愛他妻子他也結婚了?!?/br> “因為他有利益,成年人的世界不談愛就得談利益,無愛又無利益那為什么要和一個陌生人去浪費漫長的一生。我目前是談愛,但如果一個人在我沒錢的時候給我往下幾代人的富貴榮耀,要我結婚,我也結?!?/br> “……”君筱呆呆地看著jiejie,在她看來唯愛是正道的感情世界好像被jiejie三言兩語肢解成片片雪花。 君熹:“可惜我現(xiàn)在不需要,我不差錢了,所以我可以守著我的愛過日子?!?/br> “……” 君筱徹底頹敗下去,低頭修她的雨傘,不再言語。 君熹看著她郁郁的小模樣,失笑:“你還小,你們小孩子的感情觀亂七八糟的,好像感情除了愛就是恨,除了對就是錯,我說了你也不明白?!?/br> “……”她委屈咕噥,“你和他牽扯不清的時候,不也是大四嗎?” “所以你比不上我通透?!?/br> “你通透你那會兒還和他在一起?!?/br> “我不后悔?!?/br> “……” 君筱氣得說她這輩子都不談戀愛。 君熹笑了,點點頭:“挺好啊,要是有那個魄力一直單身,也是一種能力。” 君筱抬頭,還是很心疼地看她,“我就說最后一句啊,你別不耐煩。你看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通透的樣子了,那為什么你還處理不好自己的感情呢?我知道你心里還是覺得他天下第一好,別人比不上,可是一輩子為了這份已經(jīng)沒有生機的感情孤身到老,你不覺得,自己真的很可惜很傷感嗎? 別人的愛情是一生一世,你呢,短暫的四年,余生都剩下你自己,你真的沒辦法放下嗎?一輩子都去懷念這個人,真的很難度過的?!?/br> “也許再過兩年就放下了,余生那么長,誰又說得準呢?!彼矒崃讼滦∨笥?,也算安撫了自己,她其實心里也說不準現(xiàn)在的應晨書心里怎么想的。 她知道他們不會再有牽扯,但是曾經(jīng)她以為應晨書會一輩子記得她,午夜喝醉之時,心里應該是有他的熹熹一席之地的,他只是娶不了而已,但是現(xiàn)在兩三年過去了,她也不知道應晨書還記不記得……君熹這個人,心頭的一側(cè)有沒有她的一分影子,是否連夢見她都未曾了。 … 第二天清早,君熹從梨園出門,背著一個小包,拿著一把傘就打車去了機場。 七點到九點,飛機穿過層層煙雨后最終平穩(wěn)地在陰云繾綣的北城國際機場降落。 君熹打了一個車。 司機開出機場后問她要去哪兒。君熹先是愣了愣,再然后想了想,才在司機等待的目光下說:“去……謝安街。” “謝安街?一個人去謝安街玩???”司機懶洋洋道,“那邊下午才好看,五六點那會兒,夕陽西下,橘色的紅霞灑在那一片綿延不絕的四合院上,真有古時候王謝堂前那味兒。” 君熹在后座靜靜聽著,靜靜點頭:“我只是,回家?!?/br> “哈?”司機扭頭看了眼后面臉色蒼白的女孩子,欲言又止半晌,一個字都沒再說。 開了半個多小時,車子進了城北胡同區(qū),司機才又吱聲問詳細地址:“謝安街哪里???” “十號?!?/br> 司機將車子拐入那條漫長的謝安街后,踩下油門徑自往前開。 但開到一半,君熹又忽然說:“在這停就行?!?/br> “這才謝安街八號啊。” “對,停。” 司機原地剎車。 君熹下來,“謝謝?!?/br> 闔上門看著車子倒車走了,她自己慢慢往前走。她怕車開到門口,家里有人就發(fā)現(xiàn)了,發(fā)現(xiàn)她來了。 一個人慢悠悠地踩過幾十米的老街石,腳步聲孤寂而清澈地在無人的街上蔓延開,這個點是沒人來這兒玩。 漸漸地,君筱看著那記憶中的合院越來越近。 終于,那塊寫著“謝安街十號”的牌子出現(xiàn)在眼前。 君熹靜靜看著那五個字,須臾,再看向緊閉的大門,門上蒙了一層灰。她一瞧眉頭就下意識蹙起,伸手試探性地撫上朱紅色的門板,手指尖當即蹭了一層nongnong的灰。 君熹呼吸紊亂了起來……好像心頭被什么揪住。以前家里每天都有人打掃的,大門永遠光可鑒人,從未蒙過塵土。 站了幾分鐘,她才收拾起情緒,伸手摸了把門鎖。 指紋被感應到,應聲開了。 君熹推開厚重的朱漆大門。 滾軸吱呀聲在清晨合院里遼遠孤寂,定定又站了會兒,君熹才邁開腿進去。 朝左邊游廊走了幾步,轉(zhuǎn)入第二道垂花門,院里四處鋪了一層薄薄的落葉,看著有一陣沒打掃了,微風吹過梨花枝丫,淡淡的影子在地上搖曳。 穿過院子走去正廳,推開門,里面空蕩蕩的,自然沒人,君熹站了會兒,不斷緩和落寞的情緒。 她出門去了后院。 穿過幾套臥室到了她的房間,一推開,眼之所至,一切如舊,房間和當年離開時沒有絲毫的區(qū)別。 甚至好像一切還停留在15年的正月初七那個冰冷的清早…… 君熹走進去,轉(zhuǎn)入屏風后——床上平整的被褥還是平日的模樣,好像阿姨收拾好晚上她就會鉆入被窩了。 地上兩雙拖鞋,一雙大的,一雙小的…… 君熹扭頭出去,穿過客廳走到對面的衣帽間,里面依然也是當年她離開時的模樣。柜子打開,柜中還塞滿了她當時沒帶走的衣服……而在她的衣服里,穿插了一兩件應晨書的衣服,旁邊他的衣柜中,衣服也還在。 為什么她的衣服沒帶走,他也沒帶…… 君熹站在衣柜前發(fā)著呆,一分鐘過去,十分鐘過去……眼中的酸意似潮水,起起落落,無止境。 也不知什么時候了,腳下傳來酸麻感終將她從波瀾壯闊的往事中拉回了神…… 記憶這種東西,真是很奇怪,它美好得好像含著圣光,但雙手穿過記憶,觸摸不到半分曾經(jīng)的畫面,是空的,怎么試探都是空的。 和小孩子說不后悔,但是君熹知道她無時無刻不在后悔,她現(xiàn)在只是明明后悔卻也脫不了身,漩渦進去了,就進去了,這輩子抽不了身了。 當年不該在一起,如果沒有,想必也只是偶爾些許遺憾,他也一生平平安安,平步青云。不會這樣……肯定不會,他們都是另一番模樣。 如果沒有在一起就好了,一切就都是好的。 君熹闔上柜門,挪動腿往外走。 出了院子,關了大門,君熹走出謝安街打了個車去醫(yī)院。 她到的是醫(yī)院的后門,下了車就走到對面的咖啡廳去。 點了杯拿鐵,再掏出手機進入微信給趙高啟打語音電話。 趙高啟一看她的名字就覺得好像有些不安,小心翼翼拿起來放到耳邊,試探性笑喊了句:“君熹啊,干嘛呢,周末休息呢?” “你有空么?” “干嘛?”他不解地挑眉。 君熹:“我在北市。” “?????” “在醫(yī)院樓下?!?/br> “????你說什么?”趙高啟一把子屏住了呼吸,“你來醫(yī)院?不是,你怎么知道晨書在哪個醫(yī)院?誰告訴你的?” “沒人告訴我?!?/br> “那你怎么知道?” “你們這些人生病上哪個醫(yī)院我還不知道嗎?北城能有幾個這種醫(yī)院?” “……” 趙高啟噎了噎,第一次覺得她這么聰明,這丫頭怎么這么聰明,這都能想到。 君熹:“你方便,讓我看看應先生嗎?” “這個,這個……”趙高啟捏了捏眉心,猶猶豫豫,“要不算了吧君熹,不是那啥,是你們都不可能了,你看他干嘛呢?你別管他了?!?/br> “我就看一看,他不用知道,你找個他睡覺的時間,沒人的時間就好,我就看一看。” “可是……” “他妻子在嗎?” “……” 君熹也沉默下去,半晌,低聲說:“那算了?!?/br> 女孩子聲音嘶啞,才須臾而已聲音就完全不一樣了,趙高啟眉頭深皺,想都沒想地就說:“沒,沒沒沒,你要是在,你這會兒上來,八層,八層哈,出電梯就能看到我了?!?/br> 君熹馬上起身。 服務員才端來咖啡,茫然地看著她拿著包就跑出咖啡廳往對面飛去。 君熹跑進醫(yī)院,找到住院樓跑到電梯口,進去,摁住八層。 電梯門一開門口就是兩個保鏢,君熹之前跟在應晨書身邊四年,見識過各種各樣的安保措施,她冷靜地走了出去。 扭頭就看到靜謐的長廊上不遠處站著個男人靠著墻在抽煙。 君熹默默走過去。 趙高啟偏頭朝她看來,邊看邊把煙碾碎在墻角,待人到了眼前,他自己往前走了兩步,到一扇白色雙開大門前停下。 君熹輕聲問:“里面有人嗎?” “肯定沒了,有還能送你去死。” “……” 趙高啟推開門,往里讓她進,末了關上門繼續(xù)往前走,拐個彎將她帶到第二扇門。 他沒進去了,只是跟她說:“自己進去吧,里邊呢。” “他在休息嗎?” “嗯,人不知道,你別弄醒就行了,醒了你后果自負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