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廖知青這事，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徐小二面不改色地否認(rèn)：“不是?！?/br>
    昨晚把人嚇跑后，他們還找在田里抓牛蛙的徐大偉交換了一些牛蛙，這才回的家。抓牛蛙需要花費(fèi)不少時間，按照結(jié)果來看，他們是沒有去干大黑山山底下的時間的。

    徐州橋瞇了瞇眼，看著神色如常的徐小二，沒再多說什么。

    回到家，徐州橋?qū)仔值苷f：“再過兩天就是端午，咱們回去你們姥家一趟?！?/br>
    幾兄弟這才想起，確實(shí)到端午節(jié)了，難怪白天的時候看到隊(duì)里的嬸子們到河邊摘箬葉。

    徐小三猛地一拍腦袋，“完了，咱們家忘記準(zhǔn)備粽子葉了?！?/br>
    這東西以前一直是他準(zhǔn)備的。

    這段時間大家的心思都放在豬仔身上，這兩天又做了虧心事，心思都放在怎么不被人發(fā)現(xiàn)上面，一個不留神就把這事忘得一干二凈了。

    他們這鄉(xiāng)下地方，也是很重視端午的，每年過節(jié)，都要準(zhǔn)備菖蒲、艾葉、蒼術(shù)……還有人家會在這天喝些雄黃酒。他們家背靠大黑山，這時候是各類蛇出沒最多的時候，必然也要準(zhǔn)備些雄黃灑在籬笆附近。

    徐小五一聽，什么廖知青吳知青的，通通拋到了腦后，他忍不住雀躍地問，“爹，這次我們誰回去？”

    徐州橋說：“全都回，現(xiàn)在手頭得了些錢，總要孝敬一下老人。”

    徐一也忍不住眼睛一亮。

    這還是他們分家后第一次回姥姥姥爺家。以前回去，一是怕給姥爺家造成負(fù)擔(dān)，二是家里拿不出什么像樣的好東西，因?yàn)槊看芜^節(jié)徐州橋只能帶兩三個孩子回去。

    這次全家過去，還是這么多年來頭一次。

    徐小三目光灼灼：“爹，那我們這次去住幾天？”

    徐州橋好笑：“還能住幾天，我們?nèi)チ?，你們姥家的幾個jiejiemeimei就只能和爹媽一起睡了，哪能住久？”

    徐小三嘿嘿笑了下，“那我現(xiàn)在就收拾過去用的東西?！?/br>
    徐州橋也沒攔著他，“拿兩瓶麥乳精和兩斤糖回去，剩下的布也拿過去吧?！?/br>
    沈立強(qiáng)給的兩匹布料，藏藍(lán)色那匹徐小二給幾兄弟和徐州橋都做了新衣服，還剩下幾尺，給他們姥爺再做一件上衣再合適不過。

    徐小四說：“那咱姥爺不得高興壞了?！?/br>
    徐小二問：“爹，咱們給姥帶什么？”

    若是給花布料，他們姥也不會愿意給自己整新衣服，只會留給幾個媳婦、孫女。不是他們說，雖然他們媽千好萬好，但他們姥家的幾個姨媽他們還真看不上。因此有了好東西，他們也不想分給她們。

    徐州橋回：“就帶兩只雞回去?！?/br>
    一個多月下來，之前徐州橋帶回來的雞仔也長大不少，帶過去再養(yǎng)兩三個月也能下蛋了。

    這可是實(shí)打?qū)嵉暮脰|西。

    “兩只啊……”徐小五有些舍不得，這可是他一手帶大的。

    徐一仿佛不經(jīng)意說：“媽以前就念叨著有錢后給姥家養(yǎng)幾只雞?！?/br>
    徐小五立即道：“我挑兩只最大的給姥！”

    徐小五也不是不舍得給兩位老人，就是覺得這雞給了他們姥，最后也到不了他們嘴里，想想就覺得虧。

    徐冉冉小小一只，聽他們討論回去的事，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有些好奇：“老徐，窩們要去哪里哇？”

    徐州橋看著小丫頭幾乎和亡妻一模一樣的小臉，胸口又脹又酸，他一把抱起小人兒，“我們回姥姥家?！?/br>
    自從苗谷秀去世，小丫頭再也沒回過苗家。這么多年，二老都沒機(jī)會見徐冉冉一面。

    徐冉冉更好奇了：“神馬是姥姥？”

    徐州橋沒有立即回答，仿佛在回憶什么，過了片刻才說：“姥姥啊，就是mama的mama?！?/br>
    徐冉冉想了想，最后小臉蛋恍然大悟：“哦，是小五的mama哇?！?/br>
    徐州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這丫頭，也是你的mama?！?/br>
    徐冉冉眨眨眼，不感興趣地低下頭繼續(xù)吃土豆泥了。

    徐州橋心中犯過一絲異樣——這丫頭，似乎沒有“mama”的概念。甚至淡漠得有些過分。

    他頭一次意識到，小丫頭在某些方面似乎有些缺陷，特別是對親人關(guān)系上。

    *

    既然一家子決定好回苗家過節(jié)，那需要準(zhǔn)備的東西可就多了。

    首先出門后小花豬的豬食和雞飼料要準(zhǔn)備。其次，端午節(jié)，粽子必不可少。

    雖然這個時候大家都窮，但家家戶戶都會存些糯米，在他們這，糯米和糖果一樣，都是精貴東西，是他們這過年過節(jié)必備的單品。

    飯后，雙胞胎連夜去隊(duì)里的魚塘邊采箬葉去了。

    徐一和徐小二在準(zhǔn)備粽子餡，這次走親戚，兩兄弟特地準(zhǔn)備了蜜棗、板栗，還有綠豆。

    甜口和咸口的餡料各占一半。

    往年這個時候，他們最多只準(zhǔn)備二三十只涼粽，吃的時候沾上煮化的糖漿水，味道不比一般的粽子差。

    徐小五最喜歡吃涼粽，墊著腳尖巴巴地看兩兄弟在糯米里放半勺減水，忍不住說：“大哥，今年咱們家能多做點(diǎn)涼粽嗎？”

    徐一看他一臉饞樣，便笑著說：“行，那咱們把剩下的糯米也用了，過年前咱去供銷社買上一些。”

    現(xiàn)在家里條件好一些，又遇到過節(jié)要回苗家，徐一自然也不吝嗇。

    他們爹說了，有錢了就過好日子，沒錢也能過窮日子。

    徐小五眼睛看得口水直咽，“要是有豬rou就好了，在粽子里放一塊肥rou，吸溜……”

    徐小二好笑，“前幾天不是才吃rou嗎？怎么又饞了？”

    徐小五每隔幾天就會帶著香香到大黑山西邊找好東西，也不知道是不是湊巧，前兩天徐小五在外圍發(fā)現(xiàn)了個野雞窩，運(yùn)氣好逮到了兩只野雞。

    徐小五撇嘴，“野雞rou哪里有肥豬rou好吃?！?/br>
    徐小二敲他腦袋：“咱們家還沒富起來呢，就開始挑三揀四了？”

    徐小五咧嘴笑?！胺守irou就是好吃嘛?！?/br>
    這也不能怪徐小五，他們隊(duì)里一直沒人養(yǎng)豬，想吃豬rou還得過年的時候，大隊(duì)長都會去隔壁生產(chǎn)隊(duì)買。

    分到每家每戶，也就不到十斤。他們家人多，都還沒嘗到味，rou就沒了，更別提肥豬rou了。

    徐一想著今年自家養(yǎng)的豬仔能殺上一頭，心里頓時火熱起來，連媒人要給徐州橋做媒這事也覺得沒這么讓人郁悶了。

    徐小二伸頭朝門外看了看，沒見著徐州橋的身影，便對徐小五說：“小五，你出去玩去?！?/br>
    徐小五不樂意：“不，你們鐵定是想趁我不在偷偷商量爹的事?！?/br>
    這人小鬼大的小子。

    徐一：“去望風(fēng)?！?/br>
    徐小五撇撇嘴，不情不愿的走到門口外，只不過伸長的耳朵出賣了他。

    等人出去了，徐小二就說：“大哥，我猜咱們爹還是想娶個媳婦的，只不過還沒遇到合適的人選。”

    徐一點(diǎn)點(diǎn)頭，這次回苗家，估計(jì)也是想和二老說這事。

    “我……還能接受，就是小三小四…我怕他們鬧出什么事來。”

    徐小二也是擔(dān)心雙胞胎鬧事，別看平時兩人還算聽他們的，真要犯軸，那是誰也攔不住的。

    徐一看向門外一直想偷聽的徐小五，壓低了聲音說：“先看看爹的意思吧，還真遇上合適的，也不會拖到這個時候?！?/br>
    畢竟之前廖知青對他爹有意思，隊(duì)里不少人都知道，到現(xiàn)在廖知青還時不時來和他們湊近乎，但也沒見他們爹有什么行動，這次回來，他們爹肯定會相看人家，徐一不期盼別的，若是他們爹真要再娶，他只希望女方是一個能好好相處的人。

    徐小二點(diǎn)點(diǎn)頭。

    兩兄弟年紀(jì)最大，心理上更成熟，對徐州橋再娶的事，接受度更高。

    就是不知道他們爹會找個什么樣的。

    徐一沉默片刻，“你說爹還記得咱媽嗎？”

    徐小二愣了愣，也默然半響，最后說，“我們都沒忘記，爹和媽相處時間這么久，肯定也沒忘吧?！?/br>
    *

    睡前，徐州橋在小丫頭的要求下，躺在床上給小丫頭念書。

    “烏鴉喝水…”

    徐州橋捧著本書，在昏暗的光線下，手里捧著小學(xué)課本，一字一句念著。那是徐小二的課本，里邊大量的黑白圖案，就像在看連環(huán)畫一樣。

    念完書，徐冉冉口渴了，便說：“老徐，窩想喝水水?！?/br>
    徐州橋從暖水壺里給她倒了口盅水，看她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盅，才開口：“，乖寶，你喜不喜歡招娣娘嗎？”

    招娣娘？

    徐冉冉回憶了一下。

    小丫頭的印象里，招娣娘每次都是一副兇巴巴地拿著鞭子追著陳招娣，嘴巴還罵罵咧咧的。

    徐冉冉皺著眉頭搖頭，“不！”

    “那你喜歡大頭的娘嗎？”

    這陣子徐大頭喜歡偷偷跑來他們家玩，大頭娘也來找過幾次。

    徐冉冉見過她，有些畏縮，講話的時候也不敢和人對視。

    徐冉冉繼續(xù)搖頭：“不！”

    “那你喜歡廖知青嗎？”

    徐冉冉嘴巴立即撅起來，“她是壞女人，窩不喜歡！”

    徐州橋愣了愣，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又覺得有些好笑——那廖知青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這丫頭了。

    “你不是想要溫柔、漂亮、聰明、賢惠的阿姨來家里嗎？”

    徐冉冉小腦袋一撇，嘴巴都能掛醬油瓶了：“她才不溫柔、漂亮、聰明、賢惠。老徐，里不可以喜歡她哦?！?/br>
    徐州橋以為徐冉冉是孩子心性，一時又好氣又好笑，“冉冉，爹沒跟你說這個?！?/br>
    徐冉冉給了他一個“你好奇怪”眼神給他?！澳抢镞@是雞同鴨講哇！”

    徐州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