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小女官 第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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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三娘都已經(jīng)在御前露了臉,想再把她摁回去也不可能了。就像鐘紹京說的那樣,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帝需要樹立神童模范,那她就得當好這個神童。 至于她和李泌這種早早被推選出來讓所有人評議的神童到底是不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那就得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郭家祖父很快把事情敲定下來,由自己夫婦倆帶三娘隨御駕出行,再帶幾個用慣了的人手。至于府中諸事便交付給王氏cao持,畢竟家中這一串年紀小的根本離不開人。 郭家祖父笑道:“阿翁也算是沾你的光,去賞玩一下溫泉宮那邊的風(fēng)光。” 三娘雖然很高興能出去玩,但又格外舍不得自家阿娘和幺叔他們,臨行前的幾天每日粘著她們不放。 她舍不得,王氏等人又何嘗舍得?三娘年紀這般小,誰能放心她離開自己身邊? 只是圣人的旨意都已經(jīng)下來了,王氏便只能哄著三娘讓她出去后好好玩耍了。 三娘去賀知章他們家抄書時又分別與他們講了這件事,賀知章說他早前便已經(jīng)知曉了,鐘紹京則說:“你猜我在不在隨行之列?” 雖然吧,很多人看他不太順眼,可他好歹是個國公爺,到溫泉宮過冬這種活動不至于特意略過他。 成年人的世界就算想孤立誰也不會做得那么明顯,朝堂之中更是個個都是人精,他要是想去斷然沒有去不了的道理。 三娘沒想到賀知章與鐘紹京都能一起去,頓時又高興起來了。等到去跟王維學(xué)琴時,她便忍不住問王維去不去。 王維道:“我如今無官無職,哪里能隨御駕去溫泉宮?” 三娘聽后有些失望,但還是認真保證道:“我會好好練習(xí)您給我寫的琴譜?!?/br> 王維笑道:“那等你回來后應(yīng)當能彈出完整的曲子了?!?/br> 三娘立刻翹起了尾巴:“一定一定!” 三娘回到家,便和她祖父說要把琴帶上,可不能因為出行耽擱了練琴。要是她沒能把琴學(xué)好,怎么好意思再讓王維教她書畫呢? 郭家祖父都不知該說什么好。 這小孩怎么什么都想學(xué)??? 竟還打著學(xué)好了這一樣再讓人教另一樣的主意! 郭家祖父道:“行,給你帶上,不過若是住的地方和別人挨得近,你可別一天到晚練琴擾著旁人休息?!?/br> 三娘用力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入了十月,三娘出行的東西便正式收拾停妥。 深秋天氣漸冷,李隆基在宮中一天都待不下去了,上旬就點好人馬浩浩蕩蕩地往溫泉宮而去。 比起去東都洛陽,前往溫泉宮的人數(shù)還是略少一些,那畢竟是皇家行宮,沒洛陽那么容易安置群臣及其家眷。 那些被允許同行的人心情都頗為激動,有些人已經(jīng)把詩作從冬至構(gòu)思到正月各大節(jié)日,爭取侍宴時脫口就是絕妙的應(yīng)制詩。 有的人心思十分細膩,甚至還準備了晴天、雨天、陰天、霜雪天等等應(yīng)急預(yù)案。 反正吧,歌功頌德這種事堅決不能落于人后。 三娘還是看她祖父和幕客湊在一起草擬應(yīng)制詩的時候才知曉這些內(nèi)情的。 原來這東西還能提前準備! 郭家祖父見她在旁邊聽得眼都不眨一下,不由問:“你聽這么仔細做什么?” 三娘悄聲問:“這些詩都是提前寫好的么?” 郭家祖父捋須說道:“世上又不是人人都有曹子建那七步成詩的才華,我們這些尋常人自然只能在赴宴前早早琢磨幾首詩來備用。” 三娘追問:“我是不是也要準備?” 郭家祖父說道:“你還小,不用琢磨這些,你連典故都不知道幾個,既不會對句也不懂用典,如何寫得出來?真叫人幫你準備了,旁人一聽就知道不是你寫的。” 三娘便問什么是對句以及怎么個用典法。 郭家祖父開始頭疼。 他若有教孫女寫詩的詩才,又何須在臨行前緊趕慢趕地找來已經(jīng)跟著他一起退休的幕客提前擬寫? 郭家祖父說道:“賀學(xué)士最擅作詩,一路上可多多請教他?!?/br> “好!” 三娘一口應(yīng)下。 請教人什么的,她最擅長了! 第23章 三娘行動力極強,出發(fā)當天就跑去蹭賀知章的車,央著賀知章教她對句。不從頭教起也行,給她列幾本書她從頭讀起便好。 要知道科舉也是要考詩賦的,她遲早都得學(xué)。按照她現(xiàn)在的抄書進度,也不知得什么時候才能學(xué)到這一塊,所以她想讓詩賦提前插個隊。 在大唐,詩賦的實用性可強了,不僅屬于科舉必考科目,還是官員與文人墨客迎來送往必備的應(yīng)酬技巧。你要是不會作詩,別人邀你赴宴你都不敢露臉的。 想想看,到時候在宴會上人家人手一篇佳作,只有你腦袋空空兩眼放空,你下次還好意思去嗎? 所以三娘覺得這么實用的東西,她可以提前學(xué)上一學(xué)! 有備無患嘛。 萬一當真有人想為難小孩,當場讓她來兩句呢? 賀知章聽三娘小嘴叭叭半天,給他講述自己想學(xué)詩賦的心路歷程。 三娘還表示她并不好高騖遠,只要先把對句學(xué)通就好。聽說應(yīng)制詩都是要有對句的! 所謂的對句,簡單來說就是前后兩句對應(yīng)部位的詞性、音韻都能對上。 自從沈佺期和宋之問把律詩這個體裁寫成了官場必備文體,越來越多人開始認真鉆研律詩的寫法。 近年來已經(jīng)有人歸納出一些技巧,比如除了首聯(lián)點題、尾聯(lián)收尾這種眾所周知的寫作模板外,中間的兩聯(lián)基本都得是對句——你最好能夠把你所有的技巧都融匯其中,以達到令人眼前一亮的效果。 至于怎么在這么四句詩里展現(xiàn)出足夠豐富的內(nèi)容,也有人認真鉆研過:甭管是寫景還是寫情,盡量別平鋪直述,咱得化用一些典故,也就是讀書人所說的“用事”。 通俗點來講大抵就得這么寫:你看眼前這山,像不像想起堯舜禹登過的山?你看眼前這水,像不像漢武帝渡過的水?我們能在這樣的好地方盡情享受眼前的好光景,肯定是因為我們的圣人功比當年那些牛逼皇帝??! 這樣一來,一首花團錦簇的馬屁詩就寫完了。 那種直接吹噓“咱們圣人真牛逼啊真牛逼”的直白夸法,文人們是不屑寫的! 大唐這種普遍把寫詩手法當學(xué)術(shù)來研究和剖析的做法,可以追溯到詩癮不小的太宗皇帝李世民。 李世民自己會寫詩(寫成什么樣姑且不論),最愛召集群臣一起喝酒跳舞,再輪流作詩歌頌咱幸福美好的大唐生活。 李世民還十分熱衷于召集文官們編纂一些典故大全,比如他讓魏征等人編纂了一千多卷的《文思博要》。 這套書里頭全都是從過去的書籍里摘取些好詞好句好段供大伙寫詩作文時參考,堪稱大唐版本的《經(jīng)典作文素材》。 到了開元年間,李隆基的兒子們開始讀書了,他覺得《文思博要》《藝文類聚》之類的作文材料合集太龐雜了,不太適合拿給皇子們學(xué)詩文,便命人編了本《初學(xué)記》給皇子們當教材。 賀知章前些年曾到十王宅那邊給皇子皇孫們搞教學(xué)工作,也接觸過這套官方重編出來的濃縮版初學(xué)讀本。 他沉吟片刻,摸著三娘腦袋說道:“等到了溫泉宮,我?guī)闳ナ跽沁吔璞尽冻鯇W(xué)記》。這套書一共三十卷,你不必特意抄寫,權(quán)是閑書看看就好??吹枚嗔?,自然就知道對句時該怎么用詞、怎么用事了。” 三娘聽后十分高興。 但還是有點不明白。 “十王宅是什么?” 賀知章便給她介紹了一下十王宅的情況。 李隆基已經(jīng)臨近五十歲,他的成年兒子自然不少。成年后,皇子們就不適合住在宮里了。 李隆基想起自己當年曾經(jīng)與幾個兄弟住在一起,兄弟幾人感情至今仍非常融洽,當即決定在大明宮周邊劃了片地安置自己最先成年的十個兒子。 這地方被稱為“十王宅”。 即便后來入住其中的皇子多了幾個,大伙也依然習(xí)慣這個稱呼。 像溫泉宮以及東都這些地方也會劃出一片區(qū)域充當臨時的十王宅供皇子們?nèi)胱 ?/br> 成年的皇子們雖然已經(jīng)不需要讀《初學(xué)記》,但皇孫還是有需要的,賀知章才會提出要帶三娘去十王宅那邊借這本書。 既然學(xué)典故的事有著落了,三娘便開開心心地跟賀知章聊起天來。眼看一時半會學(xué)不來用典,她積極地掀開車簾看著外頭的景致和賀知章學(xué)起最起初的寫景對句來。 諸如青山對綠水、葉綠對花紅之類的。 反正車外能瞧見什么她嘴里便蹦出什么詞來。 賀知章有她一路相伴,竟不覺得路上這一兩個時辰太過漫長,反而有種一眨眼就抵達溫泉宮外的錯覺。 倒是鐘紹京從他那混在國公隊伍里的馬車上下來,赫然發(fā)現(xiàn)三娘居然在賀知章那邊。 鐘紹京給賀知章一個譴責(zé)的眼神,意思是“你去偷老郭家孫女居然不叫我”! 賀知章壓根懶得理他。 三娘見到鐘紹京則是高興得很,屁顛屁顛跑過去與他分享自己練了一路的對句,典故可能需要多讀書才能積累下來,可沿途的水光山色卻是人人都能瞧見的,不拘年齡幾何,更不拘閱歷如何。 鐘紹京聞言一樂,笑呵呵地考校起她來:“圣人前些年因為御湯修得酷似天上北斗七星,所以把它更名為‘星辰湯’,那星辰應(yīng)該對什么?” 三娘琢磨了一下,回道:“日月!” 鐘紹京再問:“宇宙?” 三娘不假思索:“乾坤!” “星辰明宇宙?” “日月耀乾坤!” 鐘紹京笑道:“雖沒什么文采,勉強也算你對上了吧?!?/br> 三娘近來時常去越國公府抄書,與鐘紹京算是十分熟悉,自然曉得他的話該怎么聽。 總的來說就是“雖然”什么的不用管,“勉強”之類的也不用信,只要提取出里頭表示肯定的內(nèi)容就好了。 三娘便又跑去夸起賀知章來:“您教得真好,我才學(xué)了一路就能對上了?!?/br> 賀知章捋須夸道:“是你自己學(xué)得好?!?/br> 三娘當即驕傲地道:“都說名師出高徒,可見您是名師,我是高徒!” 鐘紹京在一旁聽得直樂,調(diào)侃道:“你可真是一點都不知道害臊啊?!?/br> 三娘覺得自己說的都是大實話,沒有必要害臊。